富靖凱略過沒答,“這杯是要給我的?”

冷薔,振作,快恢複工作模式!“是。”她往上捧送。

富靖凱從瓷碟上直接端起咖啡杯,看了看她猶疑不安、略帶罪惡感的神情,又看了看那杯奶泡豐富的咖啡。這小女人該不會在裏面加什麽料吧?

“我明明說了我要黑咖啡,來的怎麽是咖啡牛奶?”他故意将杯沿湊近嘴唇,她沒露出更慌亂的神情。

很好,沒加料。他安心飲下。

“你什麽都可以向金秘書學習,唯獨咖啡不行。”金秘書雖是他的屬下,但論年齡、資歷都在他之上,有些關愛之舉,他反抗不得。但冷薔是菜鳥,他一定要掌握住調教大權。“當我說要黑咖啡,就是要黑咖啡,沒有奶泡,也不該加蜂蜜。”

終于穩下心來的冷薔,心底一哼。

唷,在教她規矩呢!他有心搞壞他的胃,她成全都來不及了,哪會阻止啊。

可想到将來有一天,他撝着上腹鬧胃疼的景象……她不自覺的蹙了蹙眉,不懂自己為什麽不喜歡那個畫面。

“前些日子,總裁指示過,要我凡事向前輩學習。”她反應機敏,将場面話說得圓滑,“前輩對于總裁的咖啡有一番主張,我會确實遵循她的教導。”

富靖凱眸中染上笑意,“意思是,你不會給我黑咖啡?”

“是。”她抛下一句,回身走開,避開他炯亮的眼神,也逃開心裏的疑惑。

富靖凱端着咖啡杯,悠然踅回座位上。

關門時,順手拉起百葉窗,視野之內一片清明。

冷薔回到位置以後,繼續埋頭打字,唯有一雙露出來的嫩耳依然紅赤赤。

他垂下眼簾,看着自己的雙掌,轉了轉,指節伸展了一下。

這一雙幸運的手,方才不意間走了桃花運。

指側殘留着軟蓬蓬、暖呼呼的手感,令他清楚的意識到她是女人。

其實,他沒有要非禮她的意思,碰到她的胸部純屬意外。他之所以出手拉住她,只是不想讓她摔了咖啡杯,徒增尴尬,誰曉得竟碰到了她的敏感地帶。

雖然不是存心,可他沒辦法義正辭嚴的說,自己不曾因為這樣而雀躍。他畢竟是個男人,會受到女人吸引的男人。

富靖凱邊啜飲咖啡,邊瞧冷薔。

自他入主頂樓之後,助手幾乎只有金秘書一個人。她是氣質派、華貴款的熟女,單身且充滿魅力,很懂得妝扮自己,但論及輩分,金秘書當得起他叫一句“阿姨”,跟她一起工作,心頭很穩、很踏實。

但冷薔帶來了一種宛如蝴蝶在胃裏拍翅的感覺。

她膝蓋上緣一點點的鉛筆裙,玄黑絲襪,高跟鞋,充滿了誘惑。

但她不是他見過最性感、最誘人的秘書。

獵人頭公司之前介紹來的人選,不乏美豔絕色。那些習慣與高階商務人士往來的女人,不但工作能力出色,也很懂得如何讓自己成為最美的一朵花。同樣是窄裙跟鞋的裝束,她們的裙子更緊更短,游走在欲露未露的邊緣;鞋跟更細更高,走起路來搖曳生姿。相較之下,還有些怯怯、只敢穿粗跟鞋的冷薔顯得鈍鈍的,卻更吸引他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常常在偷看她,也因此知道,她不時在偷偷注意他。

盡管金秘書随時在旁邊,但他們仍然像在玩眼睛的追逐游戲般,誰也沒停過。那種互動是無形的,隐晦的,唯有牽與扯雙方才有感覺,似隔空傳情,又似某種電波,只有彼此才接收得到,他猜金秘書沒有察覺。

冷薔是适任的,她默默的在領悟、學習與他應對的方法,即使不是直接與他溝通,可因為她多了這份心思,工作走得極為順暢。不同于之前來嘗試的其他人選,她沒有一到任就要大展拳腳的雄心壯志,也不打算挑戰金秘書的前輩威嚴,更不急着樹立個人風格,她就是乖乖的學,認命的做,一點一點贏得金秘書的好感,也把彼此的工作默契培養起來。

宛如潤滑,她讓一切變得順了,這個特質甚至比搶眼的學歷經歷更重要,怪不得各部門主管都想要她。

他也想要她。不只在工作這方面。

反觀自己,他也發生了些有趣的改變。

他一向重視服裝儀容,該用什麽領帶搭配哪件襯衫,頭發應該多久修一次,早已列入例行公事,無須費心。可自從冷薔來了後,他出門前會多花一點時間揀擇配件,從洗手間出來,也會多看鏡中的自己一眼。

他想讓自己好看,這種心思是在某一天,發現自己在打量鏡中的影像時,訝然體會的。

而後,他啞然失笑。

這幾年,他的感情生活比較蕭條,但當他有交往對象的時候,也未曾有過這種為對方在乎外貌的心情。現在的他會留意冷薔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時,反應是蹙眉或微笑,他比以前更常穿她似乎很欣賞的那幾套衣服。

雖說萌生了異樣的感覺,可他依然在意她與姑姑的交情,為此,他越過長年的橋梁金秘書,親自找柴先生了解。

柴先生抽出一疊報告,交代這幾年對冷薔的追蹤。當初他交代了一句“看着她,如果她需要幫助,讓我知道”,柴先生無負所托。

柴先生說:“由于她重要性不高,我們只是大致觀察她的動向,不記錄細節。總的來說,她認為她哥哥的死,與你脫不了幹系,你要負絕大部分責任。她刻意用電腦搜尋過你,對我們來說,那是皮毛,不過以一般人來說,她算是極力在搜尋你的資料了。但由于這不是立即性威脅,不曾向你或金秘書呈報。”

富靖凱颔首。“富錦媛跟她見面時,說了什麽?”

“她為冷薔捎去一點你的消息,負面的,鼓舞她‘複仇’。”柴先生搖搖頭,“對照她之前做的事,這樣去跟冷薔碰面,很惡劣。”

富靖凱委托他調查冷子葉出事的原因,所以他知道當年的全部真相。“可憐的冷薔,根本不知道是非黑白,誰對誰錯。”柴先生無奈的說:“但我沒有立場也沒有權利告訴她真相,就算追蹤時,知道她偏差了,也只能任由她偏差。”

富靖凱深深的籲了一口氣,很沉重。

如果她不要執意複仇,收下他當初給的補償,去過自己的生活,把哥哥抛在腦後,就不會被富錦媛愚弄了。

但是,如果她不來找他報仇,他們如何能相遇?

“摘要做好之後,放在我桌上,明天上班我再看。”到了下班時間,整理好手邊工作之後,金秘書起身,“我有事,要先離開了。”

“不是都說秘書要比上司晚下班嗎?!”冷薔小小聲咕哝。“跟我熟了,會頂嘴了是吧?”相處一段時間,工作轉得順,金秘書與冷薔的互動也熱絡起來。

冷薔吐了吐舌頭。她總是頂樓最晚下班的人,但不是真的介懷。這陣子相處下來,她知道,如果金秘書不信任她的能力,不可能把工作交給她。

金秘書打開粉盒,檢查妝容。“現在有兩個秘書當差,你負責出體力,我負責出腦力,出體力的人要做完事情才能走,出腦力的人是二十四小時待命,但有事再出動就好了,不必強留到最後一刻。”嘿嘿。

冷薔忍不住問:“前輩,你為什麽要退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