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
丫丫不知道從哪打聽到,我們一人一個已經私底下分好了的球場男生,都是十七班的。
他們班是體育特長班。文化課勉勉強強過得去能過就行。為了高考另辟蹊徑,有專攻田徑的,有游泳得獎的。
顯然,那兩個男生是要打職業籃球聯賽的。
麥色皮膚的男生叫汪洋。
我的那個男生叫梁子宴。
天吶,我的男生。
心裏光是想一想,就要面紅耳赤心跳如雷了。他如今還有了姓名,不只是一個籃球場上的身影而已了。
那豈不是更加竊喜?睡前蓋着被子嘤嘤嘤,因為這個不能說的秘密而覺得自己也好像開始閃光了。
青春期的小女生,總是很容易就因心底藏着的那點事情而偷樂。
他今天穿了什麽衣服。他戴了發帶。他進了幾次球。他投籃時會有的一個小動作。他居然笑了。笑起來又陽光又青春,有點燦爛,也有點腼腆。太帥了!
坐在食堂角落的竊竊私語,克制不住的嘻嘻哈哈,都是因為心裏的那個他。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個學期。
我一直以為,這樣遠遠地看着,藏在心底,有丫丫知道和分享就夠了。
但是這個五彩泡泡卻被現實輕易戳破了。
是聽丫丫皺着眉頭說:“汪洋有女朋友就算了,怎麽聽說梁子宴也有女朋友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是嗎……”
“不知道,這周日去看看吧!”
忐忑不安幾天,終于到了周日。
也不用刻意去驗證什麽,明眼人一看便知。
看着場邊那個長發齊腰,又瘦又高的漂亮藝術班學姐,笑着給他遞去礦泉水,又在他腼腆又寵溺的眼神裏拿出紙巾,在他配合的低頭動作下,給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我的心就像關不上的栅欄門,寒冬臘月的風呼呼地往裏刮。眼睛好像也有點幹澀,一定是今天太冷了,對吧?
可千萬別慫啊小哭包。
丫丫感受到我捏她的手太用力,不忍心道:“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點點頭。
從那以後,我們倆再也沒有去籃球場看過球。
其實過了幾個蒙在被子裏偷偷流淚的夜晚之後,我也想通了。
首先,人家本來就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人家有沒有女朋友,也不是我這個陌生人能說得上話的。
其次,我跟他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體育班,藝術班,多麽匹配啊。甚至有的學校直接劃成一個藝體班。
而且……藝體班的學生,通常都不差錢。
而我們這個班,之所以壓力大,除了學習成績排名實時更新之外,更是因為大部分學生,都家境清寒。
除了讀書,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沒有更好的出人頭地之路。
所以才從沒想過去搭讪,去認識一下吧。
明明早就知道不可能,現在又何必傷心呢?
現在是高中,好好讀書,高考,才是正事。
本就不該分心。看看前兩次月考,是不是又退步了?
哭完了,是時候收心了。
而且,很快我們就沒有心思悲春傷秋了。因為我們進入了高三,更忙了。
每天盯着牆壁上倒計時的數字一天天減少。每個人幾乎都頭懸梁錐刺股。
偶爾路過籃球場,也很少能看見打球的人了。
我前排的睡神哥們已經放棄了,準備明年再複習。三勒漿對他來說也沒用,原話是:“喝了之後上課睡得更香了。”
高考前幾乎隔三岔五模拟考,天天刷試卷。
高考完那一天,我已經麻木到沒什麽感覺了。就像是經歷了一場普通月考似的。
直到回到班級,同學們有的開始扔書,有的開始大叫,每個人都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我才肩膀一松。啊,終于結束了。
錄取通知書下來了,我憑着超常發揮考上了一個985。
但這意味着,以後便要和最好的朋友分隔兩地了。我在東,她在西。
沒關系,只要心裏有彼此,天涯若比鄰。
臨行前,丫丫抓着我的手說:“一定要多給我打電話啊!我也剛買了一個諾基亞!”
我點點頭,拎着一大袋行李,坐了三天兩夜的綠皮車,到了這個我即将度過四年大學的城市。
我很喜歡這個種了很多法國梧桐的城市,它是六朝古都,随處都有歷史沉澱下來的韻味。
城裏,現代與古典交融,很漂亮。只是,我們的大學在北邊的偏僻鄉下。去學校,還要過長江。
當年,只有一班公交車能從火車站直達學校,而且通常都沒座位,得老老實實擠着站一個多小時。
這都不算什麽。
新城市,新學校,新專業,新老師,新同學。要适應的太多太多了。新奇的東西,應接不暇。
只是分宿舍的時候,很不巧,只多出來兩個女生。于是我和另一個,按姓氏排序通常跟我一樣是倒數一二的女生成了室友。
很快,軍訓結束,社團招新。我報了文學社和辯論協會。
我唯一的室友很快談了戀愛,常常不在宿舍。
一個人騎着自行車在諾大的校園裏穿行時,我也常常會感到孤獨。
就好像,這麽大的學校,這麽多人,但為什麽無論我做什麽,都只能一個人呢。
有時也想,我的那個他,到底在哪呢?怎麽還沒來找我……是不是我站得還不夠高,還不夠耀眼,所以他沒看見?找不到?
好在我的諾基亞安裝了□□。我随時可以找遠在天邊的丫丫吐槽。只是偶爾也會想,要是她還在身邊就好了……
我知道,人一旦閑下來就會想東想西。于是很快,我就把能選修的課都報了,每天的日程表排得滿滿當當。
在文化課和專業課之外,還要參加社團活動。周末,還跟選修課認識的妹子一起兼職家教,給附近的小學生補課。
忙起來,每天回到宿舍,洗漱好都是沾床就睡,終于踏實了。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大學第一個學期結束了。寒假到了。
再次乘綠皮車,經過三天兩夜的春運,回了老家。好在學校統一定的卧鋪,不至于那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