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命替二位暖茶倒茶後就被轟出去外面待着了。
她擔心裏頭随時傳喚她,不敢走開去找雲雀。
蹲地上玩石頭,從這頭滾過來那頭,從那頭滾過來這頭,屋裏面兩位還未談好,花如命拇指甲撬着小石頭往上一抛,石頭滾到另一邊,直到一人鞋旁才停下。
“小花你在幹嘛呢?”雲雀奇道:“你蹲在黍離門口作甚?有事直接推開門就好了。”她往前走了幾步,作勢推門。
花如命給她這氣勢吓了一跳,忙起身攔住她,噓了一聲,将她拉到一旁,小聲說道:“先別過去,瑤姬元君在裏頭。”
雲雀挑了挑眉,“誰?”
“瑤姬元君。”
“瑤姬?不識得,山雞野雞倒是有印象。”說罷甩開花如命的手走了幾步,忽然心頭一震,她訝異盯着那扇門,頓了須臾,原路退回到花如命身邊。
花如命看着她表情古怪,問道:“怎麽了?”
雲雀扯了扯嘴角,含糊道:“也,沒什麽。”
太奇怪了,門裏面有什麽?她怎麽有一點心慌?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心髒跳動偏離固有規律,這種感覺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心髒,再多施力氣,心髒就被捏爆了。
“小花,你方才說裏面那個是神仙?”
花如命點頭:“是的,瑤姬元君是鳳凰老君的徒弟,天上的神仙都知道。”
雲雀撇嘴,“我又不是天上的神仙,鳳凰老君又是哪個小輩?”
花如命捂住她的嘴,“鳳凰老君是世間第一只鳳凰,在天界可是受萬衆敬仰的。”
“原來是那只老鳳凰啊。”雲雀不屑的勾起嘴角,“這麽多年了他還沒死?”
花如命讪笑:“鳳凰老君與天地日月萬古永存,哪有那麽容易寂滅呢……”
雲雀哼道:“老不死的還換了稱呼,還老君,呸呸。小花我告訴你,在我們那個時候,我們都是鳳凰鳳凰的叫他,他應得可歡了,那時他忽男忽女還沒定下雄雌,龍一叫他小凰,他準屁颠屁颠的跟在後頭,也就是後來……”雲雀戛然而止,看了花如命一眼,“對了,你為何不讓我進去?”
“是了,我差點都忘了。”花如命回神,方才聽得入迷,以為雲雀會繼續說下去,畢竟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嘴裏嫌棄鳳凰老君,卻越說越神采飛揚。只是雲雀大概無自覺。
花如命道:“瑤姬元君手裏有染蟲,我猜測那染蟲一靠近你便會發出強光,我擔心你會被牽扯進來,所以想同你說不如你躲着她些。”
“我光明磊落,為何要躲。”雲雀傲然挺胸,又飄忽着眼神問花如命,“她手裏真有那種假貨?”
花如命道:“不錯,黍離上神也親眼所見,應該不假。”
真是怪,說那假貨不假,也就只她倆才能說得出口了。
雲雀捂着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狀,她的确在思考,有些事卻怎麽也想不通,“老鳳凰的徒弟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聽說是紫陽給的,雲雀眉頭一皺,同樣是染蟲,為何兩條給人的感覺天差地別。按理說,她的子孫後輩不應該給她這麽大的震懾力才對,究竟是哪不對勁。
雲雀絞盡腦汁,就是想不明白。
燈會進行得如火如荼,一仙一靈獸貓在陰暗處,這時沒有人回客棧,不必擔心吓到誰。
雲雀問花如命,“裏頭是個什麽情況?”
花如命道:“我也不知道,剛倒完茶我便被趕出來了。”
“诶嘿,黍離這家夥……”雲雀發出幾聲不明意味的笑聲,開始慫恿花如命,“小花,你也很好奇吧,不妨我們貼着門聽?”
“不可不可!”花如命忙擺手,黍離上神在談重要的事,她怎麽可以幹偷聽這種鬼祟事。
這可是要遭天譴的!
雲雀拉着她的手循循善誘道:“別慌呀你,我們又不是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聽聽又何妨?”見花如命表情有分松動,她趁熱打鐵道:“再說他們湊一塊能說什麽,還不是說染蟲,這事這麽久沒個苗頭,定是黍離瞞着我們不說,你是下界查案的,查的好天帝肯定給你們紫陽府記一大功。”
花如命果然動心了。雲雀奸笑,花如命太好懂了,說起紫陽她立馬信了。
兩人商量好了,一個趴着左邊的門,一個趴右邊,雲雀耳朵靈,不用施法術還能聽到只言片語,花如命就不行了,趴了半天一個字眼兒都沒聽到,又不敢施術,怕給黍離發現了。
她偶然一擡頭,正撞見雲雀小手指一伸,準備往門戳個洞出來,還沒等她制止,一個食指大小的洞出現了,雲雀閉了只眼窺視,嘴裏發出意味深長的喟嘆,拉了花如命也讓她瞧瞧。
花如命怎敢啊,光是偷聽就讓她良心過不去,哪敢偷窺!兩人拉扯間,門晃蕩一下開了。
黍離睥睨她們不說話。
花如命心虛站起,“小仙就想問問兩位的茶可需要再續一杯……”
瑤姬看着她們倆,最終把目光放在雲雀身上,“好俊俏的小姑娘,這是誰家的仙童?”
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虛僞!雲雀這麽多年可不是白活的,一眼就把瑤姬打了個大大的叉,當然她就算再不喜歡老鳳凰的徒弟,她作為長輩也不能表現出來。
當下咧着嘴回敬道:“好美的姐姐,姐姐你也是神仙?”
花如命見到黍離嘴角似乎抽了一下。
“嘴巴真甜,過來,姐姐給你糖吃。”瑤姬說罷,招呼雲雀過去。
雲雀不動,嘴上笑容不減:“謝謝,可我不是凡間的孩子,我不喜歡吃糖,姐姐你還是留着和黍離叔叔一塊兒吃吧。”
花如命皺皺鼻子,嗯……硝煙的味道,雲雀和瑤姬元君你來我往眼神間較量,仿佛有數道閃電噼裏啪啦互不相讓。
花如命心想,她原來是想幹嘛來着?對了,是想讓雲雀藏起來,這下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将雲雀完完全全暴露在瑤姬面前。不過瑤姬似乎沒認出來,只當雲雀是小仙童。
花如命不知不覺松了口氣。
不過就算這二者笑吟吟的,另外兩個旁觀者也無法忽視這古怪的氣氛。
黍離上神開口了:“收起你腦子裏那些想法,瑤姬元君要與我們同行。”他這話是看着雲雀說的,口氣穩得叫人反駁不了。
“什麽?同行?”雲雀挑眉,此刻不滿真真顯現在臉上。
瑤姬好脾氣的笑道:“是呀,方知黍離在調差染蟲一案,我身為元君自然責無旁貸,染蟲所指路線無非一條,既然如此,不妨同行,也有個照應,你說是吧,小仙官。”
花如命愣了一下,忙作揖有板有眼道:“小仙受命于上神,自然聽上神的安排。”
瑤姬笑得燦爛。
雲雀不悅的拽了她的衣裳,“喂,小花,你別什麽都聽黍離的啊。”
花如命笑哂,她只是個小仙官,不聽他聽誰的。何況有瑤姬元君的加入,他們這方不是更多勝算?鳳凰老君的徒弟,這名頭一聽響當當,瑤姬元君定已得老君真傳。
花如命一心只往好的想,所以盡管雲雀再不喜歡,這已成定論的事她怎麽說得過他們三個。于是妥協了,“那她住哪?客棧哪有空房。”
這倒是個問題,瑤姬元君是個德高望重的女仙(至少在花如命這等小仙眼裏的确如此),平日裏可沒煩惱過住的問題,論理,黍離和瑤姬應各住一間,可如此一來,她和雲雀就得去睡大街了,她不是凡胎肉體,隐藏蹤影在屋頂上待上一夜倒沒什麽,可雲雀是化了形的靈獸,哪能讓一個小姑娘天為被地為席,按理這說不過去,再者,夜裏風大,着涼了怎麽辦。花如命卻忘了,雲雀不是凡獸更不是人,才不會着涼。
她暗自糾結,沒想到黍離早就想好了解決辦法:“瑤姬元君和你住一間。”
花如命和雲雀同時一愣,雲雀一馬當先反應道:“不行!小花應該和我住,我不能送羊進虎口。”
倒是瑤姬元君勸她,“花如命是男仙,和你同在一間總歸不好。”
雲雀抱着花如命的大腿耍無賴:“我就不,晚上沒有小花給我講故事我睡不着。”
結果黍離幹了件大家都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擡手,隔空提起雲雀的後領扔到隔壁房。
整個回廊都是雲雀的怒吼,“黍離!我跟你沒完!!!”
瑤姬眸光閃爍,似有話還沒說。黍離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夜已深,元君不便逗留于此,請吧。”
“好。”來日方長,她不急着一時。
瑤姬和雲雀一走,花如命莫名尴尬。
被這麽一攪,她都不敢看向黍離了。
她心裏默念一聲無量天尊。說服自己道:這有什麽,她女身的時候還與黍離同處一屋下三日,上神都不介意,她尴尬個什麽勁。
但……反正,還是蠻尴尬的。
黍離坐着不動,閉目道:“床給你。”
花如命:“那上神……”
“不用。”黍離斷然拒絕。
花如命杵在那一會兒,乖乖走過去床邊卷起被子蓋在身上。
躺在床上她忽然想到,黍離和雲雀怎麽都不同瑤姬元君說她是女的?黍離上神尚且情有可原,話少,對于這些大約不屑開口。但雲雀為什麽不說呢?
難道他們都在等她自己說出口?
可是到如此地步了,解釋還來得及嗎……
花如命扭頭偷看了黍離一眼,他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明日早起再見機行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