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人?”我默念道,想起了劉姥姥和小玑所說的話,難道是個什麽工作?我再次強調,“我是來把黃金換成錢的。”

林森靠在老板椅上,雙手交叉,略微仰着臉,“難道劉姥姥沒有告訴你,金子只能換工作,不能換錢嗎?”

我搖搖頭,她只說有了金子我不需要壽衣。

“當然,只要你工作了,就可以領到酬勞,而我們的酬勞是可以選擇的,”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你不光可以換成你需要的物品,也可以換成……”

我全神貫注地凝視他,良久,他吐出一個“命”字,并把它拖得很長。

命?我将信将疑。 他把手掌放在座位旁邊的保險櫃上,櫃門自動打開後,拿起一個類似掃描儀的東西放在我前額上,立馬傳來清脆的“滴”聲。

“看到沒?”他指着電腦上的字——蘇喜兒,剩餘時間16天,“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選擇不兌換,帶着你的東西離開吧!不過,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十六天後,你将再次見到我,因為,那個時候,你已經死了!”

我背脊一涼,打了個寒顫,邊往後退邊戰戰兢兢問:“你們是什麽人?或者……你們根本不是人?”

忘塵哈哈大笑,“喜兒,你問得太有意思了,說真的,我也不知道我們是人還是鬼呢!”

“不準胡鬧,”林森斥責了他,接着轉向我,“我們是維護陰陽兩世和平友好的人,也就是你們口中的陽無常,專門負責把即将離開陽世的人安全送到陰間入口。”

不,我才不要做陽無常,才不要像劉姥姥那樣,被所有人痛恨一輩子呢!

我站得離林森遠了點,鼓起勇氣磕磕巴巴地說:“我才不、不怕你們,我、告訴你們,我絕、絕不會做這種事的!我要做好人。”說着,扭頭向門口奔去,我要離開這個冷得要命的鬼地方。

繞着白得耀眼的牆走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找到門在哪兒。每移動一步,房子裏的所有東西也在跟着移動,我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不免心裏越來越恐懼,生怕自己永遠走不出這裏。

“快帶我出去!要不然,我的朋友馬上會找來的。”惶恐壓得我透不過氣來,我沖着忘塵大吼大叫,因為,他們三個無常裏,就他看起來好欺負點。

林森一言不發,起身往牆邊走去,我急忙跟在他身後,眼睜睜看他穿牆而過,自己卻撞在了牆上。

“門就在這裏,可你看不到,也出不去,說明這是命運的安排,你注定要接受你的使命!”他冷冷地伸出左手将我從地上提起來,冰寒的感覺好熟悉!但此刻,我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奮力地拍打着牆,大喊道:“救命啊!快來人啊!子川哥,快來救我!”

無憂見狀,端了杯茶過來,我原本是要拒絕的,她沖我一笑,水汪汪的丹鳳眼眨啊眨,那長長的翹起的睫毛有節奏地輕觸着眼睑,妩媚之極。我竟越看越喜歡,鬼使神差接過茶一口幹了,還厚着臉皮再讨了兩杯,那清淡微苦的茶香,讓我煩躁的心立馬安靜了下來,對她和忘塵有了幾分莫名的好感。

“喜兒,我們出去走走。”忘塵不由分說地牽着我,雖然他身上的寒冷氣息與林森相差無幾,但他的手很溫暖,而且一點也不黏膩,我喜歡被他牽着的感覺。我們走出了金鋪,順着小巷子來到了麻衣鎮,天已經大亮了,原來我在陽氏金鋪呆了一個晚上。

清晨的小鎮沒有什麽行人,特別安靜,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一如忘塵溫暖的手。

“喜兒姑娘,你要的柳條我都準備好了,下一步該怎麽做?”一群陌生的大媽攔住了我們,她們身後的空地上,擺滿了碧翠的柳條。可我實在想不起來,什麽時候管她們要過柳條。

忘塵拍拍我的肩膀,溫和地向她們道謝,吩咐她們從前面的環島開始,将柳條鋪向去往寶石鎮的方向,還交代要鋪得密密匝匝的,把馬路全部蓋住。

老太太們做事挺麻利的,不到半個小時,一條長約三百米的郁郁蔥蔥的柳枝道就鋪好了。可是,這樣不影響交通嗎?相關部門不會來找我們麻煩吧?對于我的這些問題,忘塵只笑不答,惹得我好奇死了。

我們等到大約十點多,鋪了柳條的街道上仍然空無一人。忘塵告訴我,現在這裏是一條陰/道,所以陽間的人看不到路。

好不容易望到遠處有一臺牛車緩緩駛來。拉車的水牛長得很有意思,頭上有三只彎彎的褐紅的角,兩只長在頭側,一只長在額上,它時常用暗紅色的眼睛跟我對視。

“這是一頭稀有的老水牛,它已經49歲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水牛的年齡越大,通靈的本事越高,想必弄到它要費不少錢。”忘塵不緊不慢的說,他認真的樣子十分帥氣。

水牛通靈的事我略有所聞,每年二月初二,我們村都要選出一頭年紀較大的水牛來祭天,求一年的風調雨順,但49歲的老水牛我還是第一次見,它脖子上套着用紅綢紮成的大紅花,牛尾巴上挂了幾長串易拉罐,在水泥路上摩擦出悅耳的叮鈴聲。車上坐着一個白衣白褲的男子,他正攙扶着一位笑容甜美的穿着婚紗的大肚子美女,後面追着一群拿着氣球的孩子,九臺花車不緊不慢地跟着。現在的人可真會玩!

牛車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我看清了那個春風滿面的男子,居然是小玑!我開心地朝他揮了揮手,他沒有留意到我,目光深情地注視着身邊快樂美麗的新娘,那新娘,竟是和我同一條村的茹青姐!

與其他新娘不同的是,她手裏抱着一大束潔白的蘭花,頭上戴了白色蘭花編的花環,牛車上也鋪滿了蘭花。這也難怪,茹青姐很喜歡蘭花,卧室裏養的十來盆蘭花長年綻放。她明眸微垂,洋溢着幸福而滿足的微笑。偶爾隔着婚紗輕撫隆起的肚子,不知道小玑在她耳邊說着什麽,逗得她咯咯直笑。

我不知不覺沉浸在他們的幸福裏,帶着祝福看他們從我身邊經過,這時,我不經意地看向了小玑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