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二)
空曠的月臺上,從西南吹來的風卷着花粉的氣味撲面而來,像細小的羽毛般騷着路人的鼻子。
LED大屏開始顯示馬上要到站的列車,廣播裏大聲的用雙語播送着列車的到站信息,人群開始按照自己手中的票分散開來,一只只的行李箱滾輪滑動着,嘎吱嘎吱的刮着地面,嘈雜的人群看看手上的票盯着鐵軌的兩邊,左顧右盼着。
其中一個帶着小孩的婦女神色警覺的看着周圍。她年約四十來歲,一頭油膩的長發,用黑色土氣的頭繩紮着松懈蓬亂的馬尾。
神色疲憊,膚色枯黃,她抱着孩子溫柔的撫摸着孩子的背部,但眼睛卻毫不放松對四周的巡視。
孩子低着頭似乎睡着了,一聲也不吭,從旁邊只能看到他有些參差不齊的黑發和雪白的脖頸,身上穿着有些不太合身的土黃色外套和大紅色尼褲子。
在離她約五米遠的地方,一個穿着略為邋遢的男人在玩手機。男人約三十五歲左右,癞痢頭,近乎光頭的發型,有些脫色的金黃項鏈,是個審美及其惡劣的男人。
他似乎在全神貫注的看手機,其實眼神向外發散着,手機上并沒有任何東西顯示。
同夥嗎,小晴不住的打着噴嚏,鼻子變得更紅了。已經可以聽到列車入站的聲音了,人群開始喧嚣。
列車飛速的過來,風也更大了,吹在臉上有些刺痛。到站的是對面方向的列車。本方向的車還有五分鐘才到。
小晴站在離男人差不多四米遠的地方,中間隔了三個人,她的後面也有七八個人。小晴掏出一個口香糖嚼起來,看看手表,還有三分鐘。
站在小晴前面的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太太,後面頭發花白的老頭推着輪椅。
在他們前面是一個年輕大學生樣貌的男孩,他右邊的站着或許是他女朋友的長發眼鏡女孩,兩人親昵的牽着手,用同一個耳機聽着MP3,女孩把頭靠在男孩的肩膀上。
還有一分鐘,小晴默默數着,她已經聽到遠處而來的死亡之音了。
列車呼嘯而至,風吹的人睜不開眼睛,許多人都伸手擋住面部企圖阻止刮過來的大風。
小晴從容不迫的從袖子中伸出一根牛毛細針,照着前面推輪椅的老頭腿彎刺去。
老頭腿踉跄了一下,輪椅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動了兩步,前方的男孩被推得向前趔趄了一步,被他拉着手的女孩站立不穩,向前傾去。
下一秒,癞痢頭如同電影畫面般被推下了月臺,仿佛是要找是誰推的一般,他努力回頭望着。但瞬間被咆哮着的列車吞沒了。
人群的喧嚣像被突然按下了暫停鍵,剎那間靜寂無聲。
打破沉寂的是一聲女人的尖叫。
“啊————!”尖叫的是那個大學男孩的女朋友。這聲尖叫仿佛解除了靜音的暫停鍵,人群開始沸騰了。
小晴一邊假裝緊張的應和着旁邊人的搭話,一邊觀察着帶着孩子的女人。女人臉色慘白,簌簌發抖。大學男孩則不停的安撫着哭的泣不成聲的女朋友,啪嗒,兩人的耳機掉到了地上,被後面人的腳踩碎了。
許多人表情驚惶不定。
人群鬧哄哄的推擠着跑到列車前面,男人的屍體并不在列車前面,應該是被壓在了中間的車身下面。列車頭部,有着噴濺的鮮血,和一些隐約可見的帶血碎肉。
火車站的保安還有警察以及急救人員飛快的趕到了,将圍觀的人群疏散,但因為突發事故,興奮的人群還是圍在警戒線外面,叽叽喳喳的讨論着,不肯離去,也有人拿出手機拍攝着,想要将這個難得的經歷分享給朋友們。
推下去有點晚了,應該早一點動手的,這樣男人可以被夾在月臺和列車中間,這樣死的會更慢更有意思吧。小晴在圍觀的人群中觀察着大家的反應。
緊張,激動,興奮,獵奇,各種各樣的反應有趣極了。只有那個帶着孩子的女人目呲欲裂的盯着列車的下面,她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男人怎麽會突然掉下去了呢。只是她不能追究,不能去詢問,她不能被警察接觸。女人抱着孩子,一步一步緩慢退出人群,向外跑去。
趁着女人經過身邊,小晴拿出追蹤噴霧,在她身上噴了一下。這是一種長相十分醜惡的花分泌的汁液調和成的,含有淡淡的妖氣,原本是臭不可聞的味道,經過調制,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味道了,因為無色無味,所以被追蹤的人根本無法發現,但妖氣還是存在。
小晴并不急着離去,而是學着周圍的人,拿出手機,假裝開始拍照。在警察再次疏散人群的時候,她才跟着大部分人潮湧出了車站。身旁走過那對推着輪椅的老夫妻,老頭似乎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
“你好,爺爺你的腿怎麽了,我來幫您推吧。”
老頭聽見聲音,擡起頭,一張燦爛的笑臉出現在眼前。
即使在外面的大廳,人們也在讨論着剛剛發生的列車碾壓事件。小晴幫老頭推着輪椅坐定,老頭長籲了一口氣。
“閨女,真是勞煩你了,年紀大了出門真是不方便。”
“不麻煩的,正是因為出門在外才要互相幫助嘛。”
“剛才真是吓了一跳,突然一個人就跳下去了,不曉得是不是有什麽想不開……”
“是啊,我也吓壞了呢,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車頭上還有血!對了,爺爺,你就和老奶奶兩個人出門嗎?”
“是啊,我兒子把我們送到車站,本以為很快就到站了,到時候我女兒會在出站口接我們。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你們兩位老人也是很辛苦呢,剛剛我聽車站工作人員說,今天這趟車不會發車了,要等到明天,待會你讓兒子再接你們回家住嗎?”
“不回家,改到明天的車吧,我們不是本地人,特地來這邊坐高鐵的,回家還要兒子再來接我們,耽誤他工作太麻煩了,我準備今晚就在附近住一宿。”
“我有點放心不下你們兩位老人呢,正好我也準備搭明天的車,附近有個旅館我以前住過,還不錯,待會我帶你們去吧。”
“閨女,真是太謝謝你了。”
小晴用微笑表示了回應。
帶着兩位老人吃過晚飯,小晴來到車站附近的一個小旅館,外面看着還算幹淨整潔,價格也實惠,兩位老人相當滿意。
“老板,抱歉,本來我只是來送爺爺奶奶上火車的,結果遇到有人跳火車自殺,結果只能坐明天的車了,今天要住一個晚上,我的身份證沒有帶…只有爺爺奶奶的行嗎…”
“好的,沒事,我也聽說了呢,屍體被壓得碎碎的弄都弄不出來,清潔工都不肯去清理呢!那是當然的了,要我是清潔工我也不肯去啊,工資那麽低還清理那種東西…你們也是倒黴啊…還要等到明天的車……好多人的事情都耽擱了,這人太缺德了,跳也不找好地方……巴拉巴拉……”
聽老板滔滔不絕說了一大堆,小晴點點頭表示贊同,然後拿着老人的身份證登記了兩間房,住了進去。
夜深人靜,小晴換上黑色衣服背上背包,從一樓的窗戶爬了出去。順着氣味一路尋去。大概是在車站附近,所以路燈還挺多的,即使是僻靜的小巷子,也能有微弱的光亮。
“二樓嗎?哪個房間呢?感冒真是讨厭啊……”小晴吸吸鼻子,擡起頭,“一、二、三、四…左起第四間…”
她從背包裏掏出一個特制鈎子,鈎子在月光下閃着金屬的寒光,小晴輕輕一甩,勾上了二樓的窗臺,她敏捷的爬上窗臺,拿出一根鐵絲樣的物件,打開了窗戶。
皎潔的月光灑在窗臺上,像是給窗臺鍍了一層銀。被推開的窗戶很快又關了起來,恢複成從來沒被推開過的姿态。
小晴掃視房間,小孩被扔在地上,手腳俱被捆綁着,嘴裏塞了塊布,眼睛也被蒙住了。女人則是睡在床~上,發出沒有粗野的鼾聲和難聽的鼻音,微張的口中還散發着難聞的味道。
小晴伸手掏出一個蘋果大小圓球狀的拘束道具塞進女人嘴裏,然後拿出細繩将女人的手腳捆住,并重重的扇了女人一巴掌,把她扔到地上。
女人驚醒了,窗簾拉開着,有月光的緣故,即使不開燈,也能看見面前的景象。
“醒了嗎?有點事想和你說說。”小晴拿了椅子,坐在她的面前。
女人一臉驚恐,想要喊叫,嘴裏卻被堵住了,想要掙紮,卻已經被捆綁住,無法動彈。
“這孩子是我一個客戶的,你把他拐走了,給別人造成很大的困擾呢,你準備怎麽辦?”小晴指指地上躺着的孩子。
“你們這樣的人,我想想,在凡人界應該叫做人渣吧,禽獸不如什麽的,不對,簡直是侮辱了禽獸。你們總是不停的做壞事呢,而且都做一些很無聊的壞事,也沒有什麽新意。我準備把這個孩子送回去,就完成任務了呢,不過好無聊,這麽快結束很沒意思呢,你把你認識的壞人都寫出來,我該怎麽找到他們,都寫一寫,我這個人正義感很強的,喜歡助人為樂。當然你也可以不寫。”
小晴拿出刀子,在月光下她的臉半明半暗,笑容則更增添了詭異的感覺。鋒利的尖刀在女人的脖子上輕輕花了幾道,有血慢慢留下,刀尖則突然轉向伸向女人的眼睛,女人吓的顫抖着點頭。
“就這麽多嗎,太少了吧,我不信呢,你再寫寫呗。你不會是騙人的吧。”小晴哼了一聲,看看紙上幾行歪歪扭扭的字,揮手用刀子狠狠的戳中女人的腳,刀一口氣從腳面一直戳到腳背,鮮血汩~汩留了一地。
女人睜大了眼睛,冷汗和口水一起流了下來,渾身不住的抽~動着,像瀕死的鲫魚,然後頭一歪,疼的昏了過去。
“好煩人,居然就這麽昏倒了。寫了這麽少的名字和聯系方式。”小晴看看紙片,再望向昏倒的女人,無趣的皺皺眉。
将床單蒙住女人的頭,用力的向脖子的方向戳了過去。更多的鮮血染紅了床單,但是血沒有噴出來,只是慢慢的流滿整個屋子,像一條緩慢流動的小溪。
小晴背着小男孩,打開窗戶,沿着原來的繩子一躍而下。月光傾瀉進房間裏,如同蒙上了一層妖異的紅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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