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初三那天,鶴遷帶着池珂和她準備好的禮物等在了北門,康元則的馬車緩緩馳來,他探出身子來朝他們揮手:“四殿下,池姐姐!”
馬車在兩人面前停下,康元則迎着兩人上了馬車,才發現車上還有個個盛裝打扮的林挽寧。
林挽寧坐在鶴遷對面,歪頭看他一眼,帶着幾分嬌嗔:“哼,四殿下若是看不上我的毛筆大可光明正大的告訴我,偷偷送回去算怎麽回事!”
鶴遷的臉頓時僵了,沉着臉說不出話來。
池珂難得看到他這般窘迫,也不急着給他解圍,用目光質問康元則。
康元則滿眼愧疚地縮着脖子,低聲道:“我也是沒辦法的嘛,她非要跟來。”
聲音很小,但還是被林挽寧聽到了,她狠狠地瞪康元則一眼:“什麽叫我非要跟來,是你收了我的東西,主動邀請我來的!”
康元則尬笑一聲,掩着面不再講話了。
林挽寧又把目光轉回到鶴遷身上,非逼着他給個說法。
池珂心中不爽,替他解釋說姑娘的禮太重,殿下說收不得便讓我送了回去。
林挽寧瞥她一眼,嬌聲道:“原來四殿下身邊已經有這麽一位好看的姑娘了,難怪不收我的禮物。”
“你胡說什麽呢,池姐姐他只是四殿下的貼身侍女。”康元則輕拍了她一巴掌提醒。
林挽寧不領情地打了回去:“我說什麽了,我誇姐姐好看能勾人心,不像我,難得送人一次禮物還被退了回來。”
這小妮子陰陽怪氣的樣子真讓人不适,但池珂不惱,反而興致勃勃的看戲。
“她是我的人,我們是什麽關系不需要你知道,你我不熟你的東西我自然不會收。”鶴遷周身散發着寒氣,他直勾勾地盯着林挽寧,眼底閃着寒光,“還請林姑娘自重。”
林挽寧被他的眼神吓到,眼眶霎時紅了:“我不過是傷心你把我的禮物退了回來,殿下何必這樣!”
康元則在兩人中間不知所措,掏出手帕來遞給林挽寧:“你別哭了,今天可是我表哥成親的日子。”
他又給鶴遷賠罪:“殿下您別生氣,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她過來的。”
鶴遷不理他,康元則又轉向池珂:“池姐姐你也別生氣……”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池珂臉上不僅沒有愠色,嘴角還在微微抽搐,似乎是在憋笑。
“池姐姐……”
康元則已經在心底腦補了池珂發笑的一百個原因,不由得對她和鶴遷的關系産生了懷疑。
池珂心底也有自己的想法,鶴遷與林挽寧像極了初見時彼此看不順眼的冤家,這要放在司命的冊子裏,将來說不定會成為一對相愛相殺互相折磨的愛人,就司命那個編故事的喜好,這兩個人原先指不定有些故事。
一車四個人各懷心思,一路無言來到了張家。
張太傅親自迎接了鶴遷,他學知淵博為人謙和,又頗為欣賞鶴遷,兩人聊得很投機。
新郎官剛剛出發去迎接新娘,張府上下也聚在門口等着,池珂站在康元則身後,小聲問他知不知道張其珉和趙歡是怎麽認識的。
“我表哥嫂與太子三人是多年的好友,兩人早就互生情意。”
“哦,原來是這樣啊。”
這樣看來張其珉應該也是不知道陳展鴻喜歡趙歡了,既然他們兩情相悅陳展鴻注定得不到自己所愛之人,倒不如娶了皇後的侄女,以此來鞏固自己的位置。
迎親車隊緩緩而來,馬上的張其珉身着喜服神采飛揚,臉上是娶到自己心愛之人的喜悅。
池珂遠遠曾見過張其珉一次,他與康元則是表兄弟,兩人樣貌有幾分相似,性格上也像,與太子同坐時謙遜有禮但不失風采,氣場甚至能壓太子一頭。
聽聞趙小姐也是仗義豪爽的武将之女,在尋安城風評極佳,兩人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這邊是歡天喜地,東宮之中卻是一片狼藉。
皇帝從張家回來之後到東宮看過一眼,便把全部的事宜交給了皇後,自己躲到乾康殿批折子去了。
皇後望着滿目悲戚之色的陳展鴻,先是苦口婆心的勸說:“稚杉她無論是樣貌還是家世都在趙歡之上,更何況她鐘情你多年,光是這份心意,其他人就比不了,你何不試着接受她?”
陳展鴻面無表情地看着桌上的喜服,冷硬着嗓音:“我又不是她,怎麽知道這份心意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也愛慕歡兒多年,我的心意不比她低賤。”
“可趙歡喜歡的是張其珉,而且現在他們應該已經開始拜堂了,木已成舟,強求不得。你也該穿上喜服,準備去迎接東宮太子妃了。”
“兒臣不會強求,但母後也別奢求我會對羅稚杉真心。”陳展鴻第一次硬氣地直視皇後,眼底微微猩紅。
“陳展鴻,你別忘了你這太子之位是怎麽來的!你一個低賤婢女之子,如果不是我收養了你,別說登上太子之位,你能不能在這深宮之中活下來都是個未知數!”
“那你讓父皇廢了我啊!你以為我想當這個傀儡太子嗎!”
“啪——”
皇後的巴掌重重地落在陳展鴻的臉上,她橫眉立目,眉眼間滿是憤怒,聲音都尖銳了幾分,“陳展鴻,你不要不識擡舉,若是我想,可以很輕易地讓皇上廢了你。”
陳展鴻緊握雙拳沉默不語,皇後看向屋外吓得不輕的宮女太監,語氣恢複了平靜:“來人,給太子殿下更衣。”
下人們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顫抖着去觸碰陳展鴻的身體,将喜服一件件給他換上。
而陳展鴻全程沒有反應,就像一個木偶一般,不管願不願意,牽線的人已經幫他決定好了一切。
******
日薄西山,張家的婚宴悄然落幕,就像是大戲之前的熱場一般,衆位賓客甚至沒來得及入席便匆匆趕向皇宮,原本熱鬧的張府霎時安靜下來。
一對新人倒是沒有表現的多麽落寞,張其珉附耳同趙歡低語,大紅蓋頭下的新娘似在輕笑,是平淡溫馨的場景。
池珂只匆匆瞧了一眼,便和鶴遷一起趕往了宮中。
迎親馬車已經走過了徐南街,太子娶妻,舉國同慶,整個尋安城都洋溢着歡樂熱鬧的氛圍。
康元則帶着他們偷偷溜進宮中,混進了陳正青等人的隊伍中。
陳正青見到鶴遷又是一頓嘲諷:“皇兄成親你都敢亂跑,真不把自己當個皇子了是吧?”
康元則解釋是他帶着鶴遷去了張府,陳正青沒好氣道:“才認識這幾天你和他關系就這麽好了?”
“知己不問相識久。”
兩人一來一去之間迎親車隊已經進了宮,論規格與陣仗都遠在張家之上,只是前方的太子雖身着百位繡娘連夜趕制的繡金雲紋喜服,臉上卻不見半分喜色,仿佛他迎回去的不是新娘,而是洪水猛獸。
衆人不知情,只當是太子一路勞頓,池珂瞥一眼鶴遷,看他眉頭緊皺,目不轉睛地盯着車隊,而離他不遠處,林挽寧也目不轉睛地在盯着他。
池珂收回目光,愈發想去問問司命這兩個人在原定的命數中到底有什麽關系了。
陳展鴻與羅稚杉在殿前拜過皇上皇後,便依禮回到了東宮,留下皇上皇後宴飲群臣。
兩人在衆宮女太監的簇擁下并肩同行,單看身形,也像是一對璧人。
“殿下,那對紅玉鴛鴦結你給太子殿下送去了沒?”池珂伏在鶴遷耳邊低語,餘光中林挽寧朝這邊望了一眼,面色不善。
“還沒,等宴席結束後。”
“那殿下一會兒可得悄悄地走,省得驚擾了禦花園的桃花。”
“已近冬至,哪來的桃花?”
“許多年前有一只花妖愛上了一位進京趕考的公子,那位公子為她寫了一首詩,她便在隆冬他的進京路上開滿了桃花。”
擡頭對上池珂含笑的眉眼,想起盯了自己一路的林挽寧,鶴遷恍然大悟,面露惱羞之色:“你們神仙都是這麽八卦的?”
“安閑日子過得多了,總想聽些八卦來解解悶,何況我既是來幫你的,自然也要幫着解決你的終身大事。”
鶴遷瞪她一眼:“你已經一千歲了都還沒有歸宿,倒不如先擔心一下你自己。”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歸宿?為了來這裏幫你,我可是把我的夫君都扔下了。就這樣你還不知足,天天提防着我,整日板着個臉跟我欠了你多少錢似的。”
池珂本是編來逗他,卻見鶴遷的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自知玩笑開得有些過了,便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不跟你說這些了,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們悄悄地走,保準神不知鬼不覺。”
鶴遷仍是冷着張臉,臉上的線條都較勁似的繃着,池珂自覺沒趣,閉上嘴端正地坐在他身後,實則已經神游到了九霄雲外。
作者有話要說: 鶴遷:她有夫君了?她有夫君了……她有夫君了!!!她有夫君了!那我算什麽……不對……我為什麽要生氣……
只是随口說來騙小孩的池珂:毫無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