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
那天是周五,我乘車前往市中心購置生活用品,回來時已近九點。
路邊高壓鈉燈只開了一半,照得半程昏黃。只有門口最近的那杆,似乎是壞過,被換成獨樹一幟的白熾色。
我被晃了眼,在黑洞洞的樓道前扶着額半天擡不起步子。
身前的黑色漏鬥傳來紛雜的腳步聲,我側過身,讓開樓道口。兩道影子沖了出去,帶出一陣風。
樓道裏腳步的回響依舊不絕,帶着淺淡的柑木香,聲音停在了我面前。
“喲?”是下午那個人,我放下抵在額邊的手,擡眼看過去,青年人半長的頭發理順紮起,耳邊銀飾忽閃碰撞,幾分精巧的模樣,他笑得光豔。
他拎着根指頭逗貓一樣在我面前晃兩圈,我側了下頭,閉上眼還什麽都沒說出,就被抓住了手腕。
“夜盲就開口啊,我很好心的。”他另一只手接過一個袋子,分了兩個手指點開手電,拽着我往樓道裏去。
那絲香氣忽濃忽淡,我問他,“你要出門?”
“嗯哼,夜間工作者,比不得你們诶~”嘴上這麽說,語氣倒還挺活潑。
開了話匣子他就開始亂七八糟說起來,一會兒聊起工作,一會兒吐槽房東,得了空還往我胸口塞個名片。
他湊近拍了拍,看不清也不影響我想像出這個剛見兩面的人笑嘻嘻的模樣。
“成,到四樓了。”他把手裏東西遞給我。
我點頭示意,“多謝。”
他轉過身飛了個手勢,“行,那哥你得空了光顧我生意。”推開門又往樓下走。
我把東西擱地上,摸了一下胸口,這名片塞得怎麽還有些硌人。我把名片拿出來,上面夾帶着個袖扣。
他這一路東拉西扯什麽這的那的盡講得天花亂墜烏七八糟,聽完根本不知道說了啥,倒是把自己介紹得清晰。和初見時的印象半點不一樣卻又有些契合,原來是牛郎。
拎了東西回屋,碰上一個女人從衛生間出來,近四十的樣子,頭發用綁帶捆向後,面部有輕微浮腫,用一雙吊梢眼上下打量我一圈又若無其事去擰水龍頭。
我沒理會這些插曲,回屋一頭栽倒在床上。
買來的東西被推在床邊,我沒有開燈,一段白光照在房頂。
我起身透過窗簾的縫隙看那盞路燈,那片光遙遠地低垂着。
我躲在暗處,看到白色将一切照了個通透。
刺芒蠻橫地沖撞,數字閃爍跳躍,失序的氣息忽近忽遠地游蕩,直到落入另一個世界。
我看着那個人被遙遠的失序裹挾,有些記不清他的感受。
“邦邦”兩下摔門聲傳來,我後退半步,俯身看到扣在窗臺上的手腕,拉好窗簾,轉身開燈收拾物品。
我有輕微的入睡困難,并不妨事,只是備了幾盒藥碼在床頭,不常吃。
習慣支使我坐在電腦前,随手打開最新的期刊浏覽。那天沒什麽新的內容,哦,也不算,辭職前寫的文章終于發表了。
因着一下午沒看手機,堆積了不少信息,我大致掃了一眼,按下側邊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