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将近日暮了,夕陽照進樹林裏,為一地落葉染上細細碎碎的金色光芒。
洛倫佐逆着光,薇薇安覺得夕陽為他周身都鍍上了一層金色。
她頓了頓,終于開口問道:“我幫你打暈了跟蹤者,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你還覺得我是在多管閑事?”
“是。”洛倫佐的回答斬釘截鐵。
“我是在關心你啊。”薇薇安不服氣地說。
“顧小姐,可是你已經給我造成困擾了。”洛倫佐依然心平氣和地說,情緒看不出絲毫的波動,只是那種帶着禮貌的冷淡。
薇薇安靠在一棵樹旁:“別叫我顧小姐,我說過幾遍了,叫我薇薇安,我讨厭別人叫我顧小姐。”
洛倫佐擡起眼眸對上她懊惱的眼神:“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他可以馬上改口,他可以道歉說沒想到,但他偏偏用了一種最傷人的方式。
薇薇安把他捧在手心裏,放在心尖上,記着他的所有喜好和細節,他卻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在意,他說他忘記了。
薇薇安撇了撇嘴,是啊,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人一廂情願的奔赴,對于洛倫佐而言,她也許和其他喜歡他的女生沒有什麽兩樣,也許還比她們更煩一些吧。
她的眼神裏不自覺透着幾分委屈,但是她又倔強地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這種姿态看在洛倫佐眼裏,讓他憑空升起一抹近似于憐惜的情緒。
不過好在他向來是個理智高于感性的人,一旦做出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更改。
“薇薇安,你給我的生活造成了困擾。”洛倫佐直言道,“你想想,你和那個在我身後跟蹤我的人有什麽區別?”
“我不是有意跟蹤你的。”薇薇安為自己辯解,“我只是偶然發現身後有人在跟着你……”
洛倫佐打斷了她的話:“無論如何,請你下回別再多管閑事了。”
他覺得多說無益,轉身往夕陽的最深處走去,薇薇安忍不住從身後叫住他:“洛倫佐,你就這麽讨厭我嗎?”
洛倫佐的步伐頓了頓,他沒有回頭,只是看着懸在遠山上頭的夕陽輕聲道:“從來就不喜歡,又怎麽談得上讨厭呢?”
他不知道身後那個女孩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只是那一刻,他準确地聽到了內心深處幾不可聞的嘆息。
薇薇安愣了片刻,看到洛倫佐再一次朝前走去,這才又叫住了他:“之前我送你的巧克力,你吃過了嗎?”
洛倫佐訝異她為什麽這個時候還在糾結這樣的小事,那次薇薇安遞給他的巧克力,他的确吃了一顆。
外面裹着一層可可粉,咬開裏頭濃郁的巧克力醬就滑出來,伴随着香氣,舌尖可以咬到藏在巧克力中心的一枚法國黑松露。
洛倫佐不喜歡吃甜食,他之前聽別人說,不,就是聽薇薇安說,甜品能給人帶來幸福的感受。
他從來沒有體會過,可就在咬下巧克力的那一刻,他确實感到了一種瞬間的滿足。
接着他把那袋巧克力丢進冰箱,直到現在也沒動過,那樣的巧克力不能多吃,吃多了會上瘾。
于是他回答薇薇安:“沒有,我扔掉了。”
他知道制作這樣美味的巧克力一定要花很多功夫,但是他還是這麽說了,也許是內心覺得一定要趁早與這個女孩劃清界限,可以省掉日後很多麻煩。
太過于清朗明媚的姑娘不适合他,他就應該存在于黑夜,在黑暗中窺視別人,可以變成任何別人想看的,自己需要的,奇形怪狀的模樣。
洛倫佐覺得此時薇薇安的表情一定很失落,但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越來越有意思了洛倫佐,我是不會放棄的。”
洛倫佐微微皺起眉頭轉身道:“你為什麽非得跟自己較勁。”
薇薇安笑了,那樣美好的笑容在陽光下顯得有幾分失真,還帶着不服輸的挑釁感。
她伸直了右手,比了一個手槍的手勢,微眯着一只眼睛瞄準,這正是洛倫佐使用那把卡博特手槍時慣有的動作。
“砰——”薇薇安發出一個拟聲詞,略微将右手下移,一個漂亮的壓槍動作,仿佛有看不見的子彈沿着弧線正中洛倫佐的心口。
“幼稚。”洛倫佐略微搖頭,輕笑了一聲。
“你看你笑了。”薇薇安放下手,用輕快的語氣說:“多笑笑吧,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
接着她不等洛倫佐轉身,自己便回頭離去,留給洛倫佐一個爽朗利落的背影。
每一次都是她看着洛倫佐離開,現在,是不是也應該換一下了呢?薇薇安心想着,其實好想回頭看一下洛倫佐還在不在原地,但最終她就這麽往前走,再也沒回頭。
可惜如果薇薇安知道了一定會後悔,因為洛倫佐真的就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漸漸變成一個小點兒,消失在森林之間。
盡管薇薇安把自己的情緒掩藏得很好,但其實心底還是有幾分止不住失落。
比起那句:“我忘記了。”更令人絕望的是:“從來就不喜歡,又怎麽談得上讨厭呢?”
薇薇安甚至懷疑洛倫佐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受了多少的情傷,今生才會變得這麽無情和刻薄。
她費盡心機出現在他的世界裏,可到頭來,給人家留下個印象也沒有,做不了他喜歡的人,連做一個對于他而言特別的人都做不到。
其實還不如說讨厭我,薇薇安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拼命表演的拙劣小醜,笑得誇張,極盡谄媚,都不夠換來路人的兩眼回顧。
她一把推開宿舍的木門,有氣無力地說:“夏夏,我又失戀了。”
季夏已經習慣了她一天要失戀一百八十遍。
“別瞎說,你戀了嗎?人洛倫佐答應你了嗎?”她一邊整理那些她看不懂的筆記一邊調侃道。
“不能活了,連你也開始欺負我了。”薇薇安倒在床上,想了想,又翻過身來,伸手去拉季夏的袖子,“說真的,你覺得我是不是特別煩人啊?”
“怎麽會?”季夏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如果我是洛倫佐,我肯定早就跟你在一起了。”
薇薇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真的麽,你別騙我。”
季夏笑着點了點頭,拿筆敲在她的腦門兒上:“千真萬确。”
“你今天怎麽了?”薇薇安握住她的手,眼睛追着季夏不放“我怎麽覺得你今天特別高興。”
薇薇安的讀心術季夏是有所耳聞的,所以果斷坦白從寬:“因為我拜師了呗,以後就可以多學點防身的本領,省得老是被別人欺負。”
“這倒是不錯。”薇薇安雙手贊成,“不過誰有這麽大本事,敢收我們學院的天命做徒弟啊。”
“風陌揚。”季夏順口叫出這三個字,接着補充道,“對了,陳銳澤也跟我一起學。”
“呦,老風不錯嘛。”薇薇安重新躺回床上,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就是可以想象,你們兩個人非得把他氣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