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文化史就是午飯時間,季夏跟着薇薇安來到學院的食堂,大廳幹淨而莊嚴,食品自助餐式的排成兩排,讓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季夏打開第一個餐盒的蓋子,裏頭是幹淨的白瓷盤,盛放着切成塊的紅燒鳟魚。
色相還不錯,汁水濃郁,季夏夾起一塊放到自己盤子裏,打開第二個餐盒的時候傻眼了,裏頭還是鳟魚,清蒸鳟魚。
薇薇安忍不住憋笑,看季夏依次打開後面的餐盒。
糖醋鳟魚,剁椒鳟魚,油炸鳟魚,珍珠鳟魚,一個個魚頭瞪着季夏,仿佛能感受到它們生前的怨念。
這……又是什麽鬼?
季夏放下手中的公勺,困惑地看了薇薇安一眼。
薇薇安聳了聳肩說:“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校長大人一直覺得魚類是最有靈性的動物,吃了能夠提高靈識。”
“呃……你懂的,偏偏這個地方盛産鳟魚。”
季夏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食堂,每個人盤子裏都擺着形态各異的鳟魚,有些人吃得一本滿足,但更多人臉上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可想而知,吃得一本滿足的絕大部分是今年剛進來的新生,換誰連着吃一年的鳟魚,人不瘋才奇怪了。
很多人幹脆直接不吃主菜了,盤子裏就靠沙拉和意面度日。
薇薇安直接沖到甜品區,端了一塊芒果慕斯和一塊黑森林蛋糕,她真的很愛吃甜食,季夏都奇怪她究竟是如何保持這樣好的身材。
季夏又随便夾了兩塊魚肉,然後裝了少許意大利面,在薇薇安對面坐下來。
她剛剛用叉子叉起一塊魚肉,感覺入口的味覺有些奇怪,好像并沒有熟透,而是介于熟與不熟之間那種半生的質感。
都說英國菜難吃,季夏今天算是領略到了,難怪昨天陳銳澤說:“好好珍惜現在這餐吧,回頭讓你領略一下什麽叫做地獄食堂。”
季夏有些難以下口,學院裏明明中國人比較多,為什麽出的菜品還是英國菜,去中國請個大廚有這麽難嗎?
她拿着叉子看了薇薇安一眼,薇薇安正滿懷欣喜的拿着小茶匙挖了一口黑森林蛋糕。
季夏見證了她的表情從高興逐漸變為嫌棄。
“奶油打發太過,也不細膩,一點滿足感都沒有。”薇薇安發脾氣似的将茶匙整個插到蛋糕正中央,
她像是不解氣,握着那個茶匙左右轉了一下,将黑森林蛋糕徹底從中間搗碎,掉下一些四散的巧克力碎片。
“垃圾,太垃圾了。”她托着腮,下了一個蓋棺定論。
季夏覺得她不開心的樣子很可愛,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麽一種人,讓人覺得她生來就該擁有最好的,讓人想要寵着捧着,值得獲得所有人的溺愛。
她于是開口準備安撫幾句,旁邊突然有一只大手拍在桌子上,震得所有餐具都跳了一下。
那個人渾身肌肉發達,光着頭,就穿一條黑色的背心,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眼開始,貫穿鼻梁一直連到右臉。
不難想象當時有人拿着刀幾乎将他的腦袋劈碎的場景。
“你就是天命?”他稍稍彎腰看着季夏,季夏只能将自己僵硬的身軀往椅子身後靠,天知道她有多想開口說不是,但是顯然對方已經預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薇薇安用茶匙敲了敲杯子:“有事嗎?”
那個人見季夏不答話,滿意地一笑:“我要挑戰天命。”
季夏維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其實吓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媽呀,一個一米八幾的刀疤大漢站在你面前揚言要向你挑戰,這個畫面實在太具有沖擊感。季夏覺得自己要站着的話,恐怕早就腿軟了。
她有點想跪在地上高喊一聲:“好漢饒命。”但理智告訴她這麽做恐怕會把事情變得更糟糕。
不能慫!一定要端着!季夏對自己說,向薇薇安投過求助的神情。
如果說季夏是強裝鎮定,那薇薇安就真的是安然自若了。她再次用茶匙敲了敲杯蓋,看着那個大漢說:“沒有人告訴你在別人吃飯的時候打擾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嗎?”
那個大漢扭了扭脖子,發出骨骼拉扯的聲音:“多管閑事。”
他陰冷的目光投向薇薇安,薇薇安推開椅子站起來,盡管她比他矮了快一個頭,但還是不服氣地昂首盯着那個大漢。
“說句不好聽的,你什麽身份,跟天命挑戰,你配嗎?”薇薇安直視着那個大漢,言語裏帶有太多挑釁的意味。
果然不出季夏所料,那個大漢不擅長言辭,一拳就朝薇薇安臉上呼來來,季夏捂着嘴巴避免自己發出驚叫,她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可感覺又是如此無力。
從那天凱旋廣場上的評選她就應該意識到,這個學院的每一個人都身懷絕技,她這樣莫名其妙進來的廢柴,注定只能留在食物鏈的底端。
她什麽也幫不了薇薇安,周圍的學生仍舊吃飯,好像這是學院經常發生的一個平平無奇的戲碼,沒有人出來伸出援手。
那一拳眼看就要正中薇薇安的眼睛,薇薇安手中的銀镯突然飛出去,被她單手握在手裏,形成九個細細的連環。
一股十分柔和的力量包裹住那個大漢的拳頭,然後用力将他往外推出去。
大漢往後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驚異地睜大眼睛盯着面前這個少女,她不是一年級新生嗎?怎麽可能如此娴熟地駕馭超能力?
薇薇安将銀镯重新套回手腕上:“也不過如此嘛。”
大漢蓄力,一拳帶着風聲,還要朝薇薇安打去。始終坐在靠窗那桌的人突然說話了:“欺負一年級新生,不太好看吧?”
季夏的目光朝他望去,靠窗的位置坐了一個少年,他穿着服飾有些典雅,系着藍色的領巾,穿着軍靴,眼睛的顏色是橄榄綠,通透而清亮。
凱文龐提安。
不知道凱文這個名字倒還好,但不知道龐提安這個家族的名字,就真有點孤陋寡聞了。
據說是英國最大的財閥之一,旗下兼并了很多家銀行,在政界也算是蠻有地位的家族,難怪家裏的少爺看起來像極了文藝複興時期的紳士。
這個學校裏穿着誇張的人太多了,但季夏卻覺得他這麽穿一點都不顯得違和,蒼白英俊的臉,講究的佩飾,配上這雙寶石般的眼睛,像是一個從舞會現場走出來的王子。
大漢看了看薇薇安,又看了看凱文,要說對付薇薇安他還有一定的自信,但是當衆跟凱文做對,那就真是太不識擡舉了。
權衡了一下,那個大漢終于斜觑了季夏一眼,然後沉默地走開。
這一眼看得季夏心頭有些發毛,讓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獵人緊盯着的獵物。
凱文拿起插在窗口高腳瓶裏的一枝玫瑰朝他們走過來。
季夏完全在狀況之外,也不知道凱文過來到底想要做些什麽,他拿這支玫瑰花朝自己走來?怎麽辦?要不要接?不接會不會被打啊?
事實證明她完全想多了,凱文完美避過季夏,朝薇薇安略微欠身,獻上那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他開口的聲音也帶着西方紳士的優雅:“尊敬的公主,我能否将你比作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