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這樣做了，就能減輕一點對夫人的愧疚。

只是歐國雲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在栖身之地的小斜坡上爬上爬下，已經讓他氣喘如牛。走到慕成初身邊，拿起那些仍散發着香水味的黑色緊身衣準備蓋在她身上，那白生生的軀體晃得他一陣目炫，忽然間就一跤摔倒在地……

這一次歐國雲沒有再夢見那張蒼白的臉，可能因操控歐國雲的身體後，那東西已經沒有餘力興風作浪了。

但他卻夢見了自己的夫人。

往昔溫情猶在眼前，如今人鬼殊途，只能夢裏相見……

她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舉手投足間不經意的溫柔體貼，竟是令歐國雲痛徹心扉。

她跟随他九年，相夫教子、溫柔賢惠，原本可以幸福而平淡的過完一生，卻因他舉事造反而橫死，甚至在死前遭到莫大的羞辱。

也成為他這一生最大的恥辱，觸之即痛到骨子裏。

……

……

他醒來時，四周一片黑暗，坐起來時扯動了重傷的左手，一陣鑽心的痛，令他咝的輕呼了一聲。

那個死女人幾乎把他廢了。

他擰了一下左手腕，還能動，心下一安，深吸了一口氣。一股潮濕的草木的味道充斥鼻腔，竟夾雜着那股熟悉的氣息！

他幾乎跳起來，右手已是探到腰際，但腰間佩劍的位置，卻是空的。

歐國雲的心一縮，屏住呼吸凝神向四周看去，黑沉沉的什麽都看不見，但能聽見幾丈外傳來輕微的呼吸聲。正尋思着是怎麽回事時，那傳來呼吸聲的地方似乎被他的動作驚動，接着，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你醒了？”

慕成初！

她竟然沒死？

歐國雲幾乎在聽到這聲音的瞬間，身體向後彈出，然後重重撞在硬石壁上。那女聲“撲嗤”一笑，接着說道：“大名鼎鼎的戰神，原來膽子這麽小？”

歐國雲定了定神，問道：“你沒死？”

女聲傳來：“你倒是盼着我死呢！”過了一會，女聲幽幽道：“不管怎麽說，你使我免遭屈辱，眼下我不會再與你為敵。明日過後，我們兩軍陣前交戰，我定不會手軟！”

女子恩怨分明，倒令歐國雲對她刮目相看。沉默片刻後，他微微點頭，說道：“我并不是刻意救你，你不用感激我。我只是容不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眼前，戰場相遇，我仍會殺你而後快。”

慕成初輕輕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天色微明時，她悄然離去。

……

……

回到烈陽城，歐國雲才知道距離他追擊慕成初時已過去了三日。

局勢嚴峻，時間緊迫，他立刻召集張葉孫、馮志勇和張望平等人，商議出兵的事情。

張葉孫面有異色的看了一眼這個消失三日的主将，歐國雲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左手，左手的傷口已被慕成初重新上藥包紮。她用的紗布都帶有那股氣息，而且一看手法就知道不是自己這個大男人能夠擺弄出來的。

張葉孫沒有問他是否殺了慕成初，但那個美麗女子給烈陽城将領留下的印象卻是極為深刻。她在烈陽城中如入無人之境，好在殺人極少，但也打傷了虎贲軍将士數百人。如果她死了，對他們來說不啻于打了一場大勝仗。

歐國雲對着張葉孫搖搖頭，示意他專心考慮出兵的事。

最終衆人沒有讨論出任何結果，原因在于手頭上的訊息太少，他們只知道倉陽軍大致的分布，卻不知道鎮庭關內的情況，對王朝其它三路邊軍的動向也是一無所知，更是無法取得聯系。

王朝陷入滅國之危中，歐國雲更不敢輕舉妄動了。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他這邊有什麽閃失，可能王朝最後的一點希望也将被斷送。

張葉孫等人離去後，歐國雲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案頭上放着最近斥候收集的訊息，但均只是各個城池的外圍情況。

尚玄心此次的戰法，最大的特點除了精良的攻城器械外，就是對訊息的封鎖了。不知道倉陽軍到底帶來了多少獵鷹，竟能夠把王朝城內飛出的信鴿全部獵殺。

歐國雲曾經在小葉城中嘗過那種被困的喘不過氣的滋味，自然能想到鎮庭關與其它被封鎖的城池、關口、營寨大約均是如此，才造成如今各自苦熬的衰局。

本土的王朝軍隊只能各自為戰，外來的倉陽軍各部卻能在王朝境內遙相呼應，成為一個整體。王朝本身的裝備就不如對方，加上訊息閉塞，最後的結果……恐怕只能是被倉陽軍各個擊破，一塊一塊的吞下去！

歐國雲皺着眉，飲了一口茶。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他看向地圖，目光停留在陽河府。

按兵不動當然不行，關鍵是如何行動。

陽河府？他忽然間莫名的想到慕成初，她應該是到那裏去了，如果遇見，二人真的會在沙場上決一生死嗎？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其武功、見識，卻是令他頗為欣賞，有些難以下手。

何況真打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

歐國雲嘆口氣，王朝何時能有這樣的人物呢？

不說強大的倉陽軍，就是幾個七八品武士，就能把一座城池攪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歐國雲還有一個更大的疑惑，那三個出現在食人山中的黑衣人，他們到底是什麽來路？目的是什麽？

食人山不是風水寶地，而是危機四伏的深山老林，尋常人士避之唯恐不及，那三人未攜帶弓箭，明顯不是獵人或軍人，而是武林中人，并且武功不弱。而聽其口音，也并非王朝或倉陽國人。兩國交戰，竟然在兩軍交戰之地出現第三國的武林人士，倒是令人奇怪了。

還有誰在關注這場戰争呢？

歐國雲喚來會鐘，命他明日一早進入食人山，抓捕其他的黑衣人。對付這些武林人士，這裏也只有他可用了。如果那三人沒有傳回去訊息，或許會有其他人過來打探這裏的消息，

不知道三人的背後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給會鐘的時間是四天，如果四天還沒有人過來，那就是他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