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神說:“我要欠着。”
成吧,楊鶴想,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昏暗的地下,吸血鬼始祖,正和神打的有來有回,夏洛蒂躺在棺材裏,酒紅色的布襯得她更加蒼白。
楊鶴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傷口觸目驚心。
浮士德倚着骷髅,抱着手臂,砸吧砸吧嘴:“這位吸血鬼好強啊。”
塞西爾的禁锢術失效,祂只能拿起金色的權仗和吸血鬼肉搏。
聞言,祂道:“廢話,這玩意兒有我兄弟的全部力量,能不強嗎?”
說話間,祂被吸血鬼按在牆壁上,尖爪差點穿過祂的脖頸,祂雙腿一彎從底下爬出來,衣服上沾滿了黑土,好不狼狽。
吸血鬼的爪子落在石壁上,石壁當場裂開,有沙落了下來,楊鶴脫下外袍,蓋在夏洛蒂身上。
浮士德鼓掌:“先生您的優雅呢?”
塞西爾翻了個白眼,權杖及時出現擋下這一擊,吸血鬼的指尖劃過權杖,只聽尖銳的“滋——”。
法杖收回,祂化作一團黑霧來到吸血鬼身後,高舉法杖,噗的一聲,黃金法杖穿過吸血鬼的身體,随即,法杖延長,插在石縫裏。
塞西爾松了一口氣,轉頭道:“看戲……”
話音未落,祂便被吸血鬼穿胸而過,浮士德又鼓起來掌,塞西爾深吸一口氣,眉心出現一道殷紅色的傷口,十二根手臂破開衣服,帶着祂的身體飛到空中,好似傳說中的熾天使。
紅月在祂身後,祂擡起一只手,眸光潋滟,黑泥從地底鑽出,吸血鬼被柔軟的黑泥纏住,半個身子被拖入地下,她擡起頭,嘶吼着:“精靈,精靈族!撒旦的爪牙!神會懲罰你們,你們不得好死!”
夏洛蒂的手指動了一下,楊鶴一驚,指尖放在她的眉心,源源不斷的金色光線進入下落都的眉心。這是他的本源力量。
“溫莎,卡佩拉!”在被拖入地底前,吸血鬼撕心裂肺地喊道,“我以公主的名義命令你們,殺了我!”
紅眸落下一滴鮮紅的眼淚,吸血鬼被拖進地底,血淚被土地吸收,玫瑰花盛開。
塞西爾從天上落下,祂收起手臂,右手放在左胸,單膝下跪,對着玫瑰花道:“公主殿下,你們是禮儀是這樣子的吧。我敬佩您的勇敢,也嘲笑您的懦弱。”
祂摘了這朵花,放在鼻下嗅了一下,轉身走到棺材前,摘下一片花瓣放在夏洛蒂的傷口,玫瑰花瓣融入身體,傷口愈合。
玫瑰花瓣随風飄散,祂伸了個懶腰:“哎呀,終于結束了。”
浮士德捏着嗓子說:“哦,今天收獲真大,遇到一位紳士,也見到了傳聞中用本源救人的傻子。”
楊鶴默默回頭,豎了一根中指,然後對上夏洛蒂恐懼的眼神。
塞西爾走到浮士德面前,戳了一下他的眉心,浮士德一踉跄,楊鶴見縫插針,對着他的屁股來了一腳,浮士德摔倒,藏匿在他黑袍下面的黑貓露了出來。
“嗨,我的兄弟。”塞西爾把黑貓抱在懷裏,捏着貓爪子。
夏洛蒂坐起來,看向浮士德:“好久不見,塞西爾。”
塞西爾一怔,把黑貓放在地上,走到先前出現黑泥的地方,張開雙臂。
浮士德動作緩慢,翻了個身體,雙腿曲着,躺在地上。他擡起手,長袖滑落,沒有一點肉的骨頭露出,慢悠悠解開外袍,裏面是已經發黃的白骨。
祂站了起來,低低笑了幾聲,脖子一歪,頭骨落地:“我喜歡聰明的女孩兒。”
“你……”楊鶴回頭,夏洛蒂拉着他的衣袖,對他搖頭。
“唉呀,我們偉大的國王還沒有反應過來了嗎?”祂在地上摸索着,撿起頭骨,撕下一塊黑布條,把頭綁在脖子上,“我是這個世界的主神,這個世界的時間、空間,都受我的控制。我可不會給占蔔師們打白工。”
“所以,你奪走了他們的身體。”夏洛蒂從棺材裏出來,“你一直都在這個世界,對嗎?浮士德是你,薩拉赫也是你,對不對。”
“不不不。”祂伸出一根手指,“我可不會說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種蠢話,也不會為了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公主殿下,獻上我的生命。”
公主?薩拉赫救的不是瑪格麗塔嗎?夏洛蒂皺眉:“什麽意思?”
“薩拉赫和我做的交易可比你想象的早哦。”祂指着楊鶴,“美麗的小姐,您的騎士可不是什麽善茬。”
“我知道王座是由枯骨堆成的。”夏洛蒂閉上眼睛,“我只是,無法理解。”
“我也無法理解啊。”祂撿起黑袍,披在身上,“國王陛下,我再次提醒你一句,這個世界只有兩個神,一個是我,一個是法蘭利亞,法蘭利亞啊,聽我的。”
“喽,我說到做到,你哥哥,還給你。”
說完,巴澤爾就走了過來,他雙目無神,一看便知不是活人,只是個殼子。砰的一聲,他倒在棺材裏。
夏洛蒂看着祂,一副視死如歸的樣。
“放寬心小姐,他只是一時間緩不過來,要睡一會兒。”
随後,他對着楊鶴:“浮士德救了你多少次?從他第一次為你的錯誤回溯時間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祂拍了拍楊鶴的臉,楊鶴呆若木雞:“你為什麽覺得,一個占蔔師比魔法師強大呢?或者說,您為什麽認為我的賜福,會比光明神眷顧的魔法師、智慧神眷顧的穿越者,強大呢?難道在你心裏,我就這麽的無趣,這麽的愛做慈善嗎?”
楊鶴竄着拳頭:“你圖什麽?”
“樂子啊,還有,你猜我的凱西小姐為什麽會有前世?哦不,她那時的她還叫溫莎呢。”
“你……”夏洛蒂想了想,“你是卡佩拉?”
“聰明。多跟你的王後學一學。”他說,“我走了,你們加油。”
還真是實誠,夏洛蒂想。
或許,塞西爾的确是死了的,失去神位在成了這個世界的普通人。可是在比爾吉瓦王朝末期,人們為了對抗外敵,不得不竊取神明的力量,就是在這個時候,塞西爾蘇醒了——或許是蘇醒,或許是他一直有記憶,只是為了凱西放棄了自己的力量。但他只是普通人,在見到凱西小姐轉世的溫莎變成吸血鬼後,發了瘋,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召來法蘭利亞,蠱惑法蘭利亞撕開天幕開啓聖戰。
如果黑貓說的沒錯,祂終結了吸血鬼的時代,留下公主是因為祂愛公主,那留下溫莎小姐是為了什麽?如果溫莎是凱西,就能夠解釋清楚了。
不對,如果比爾吉瓦王朝末期的溫莎和卡佩拉家族,只剩下溫莎小姐和塞西爾轉世的卡佩拉,那溫莎和卡佩拉這兩個家族,是怎麽傳承下來的?難道這兩人各自結婚?不可能吧。他倆結婚的話,會有孩子麽?就算有後代,他們的後代可以同時繼承兩人的爵位,那溫莎和卡佩拉這兩姓氏也只能傳下來一個。
還有詛咒,如果溫莎家族的詛咒是吸血鬼的話,那卡佩拉家族的詛咒是什麽?
就在這時,黑貓眨了一下眼睛:“國王陛下,溫莎失蹤,一位将軍戰死,我們面對的不是亞索尼爾,是整個大陸,我們需要您。”
楊鶴攥着衣角,坐在棺材的邊緣,一言不發。
黑貓眨了眨眼:“這個人身前乞求我放過公主,我于心不忍,不僅把強大的吸血鬼始祖封在這裏,還賜予他靈魂不散與永恒的軀體,讓他永遠陪伴公主。作為交換,我擁有支配他的權力。”
夏洛蒂冷笑:“你不是愛公主麽?”
黑貓沉默片刻:“我的确愛公主,但我也知道,公主已經死了,那個暴虐的吸血鬼,不是我的公主。我感受到了塞西爾的氣息,祂跟你說了什麽?請記住,祂是謊言之神,祂的話不可信。”
“可我不這麽覺得。”夏洛蒂說。
黑貓嘆了口氣:“戰争結束後,溫莎與卡佩拉家族為了保住自己貴族的地位,向我乞求,複活了女王——公主的孩子的女兒——我給他們的詛咒永世的詛咒,溫莎的詛咒是世代被打上吸血鬼印記,卡佩拉家族的詛咒是世代瘋癫。世間的第一個吸血鬼是溫莎小姐,卡佩拉伯爵為了拯救溫莎小姐,着手研究黑耀寶石,也就是我的心髒。他得知我的存在,為了逼迫我出來,他把公主的屍骨挖了出來,在法蘭利亞的幫助下,把黑耀寶石蘊藏的所有力量轉移到公主身上。——我的力量,是黑暗渾濁的。”
“公主成了吸血鬼始祖,把所有的,接受了我的力量改造的人變成了吸血鬼,于是我回來了,殺死所有的吸血鬼,與法蘭利亞打了一架,我沒有祂強大,被擊落,沉睡許久。當然,他祂也好不到哪裏去。如果沒有那一架的話,我認為葉撒維納大陸不可能撐到光明神降臨。”
“那後來呢?”
“我只記得塞西爾吞噬了我用來保持女王生命的力量,但祂被我的力量反噬,祂應該是在那時候放棄身體,與法蘭利亞融為一體。我也是,才想起來不久。在斯塞扼宮殿,我只想起了祂自殺。”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楊鶴聲音沙啞,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他很難過,或許是愧疚,或許是被塞西爾打壓到了,不過,這都不關夏洛蒂的事了。
看到楊鶴這麽難受,她心裏竟然有些興奮。
看着棺材裏的哥哥,夏洛蒂已經計劃好了自己的下半生,她要帶着哥哥離開這裏,找個偏僻的地方度過這一生,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把妹妹也一起帶上。
塞西爾瘋得太恐怖了,楊鶴也瘋,只是水平有限,造成的傷害沒有塞西爾大。并且,一個除了凱西誰也不在乎,一個只在乎自己的同胞,哪兒可能為法蘭利亞的平民考慮?
沒有人不會死,膽戰心驚地在高空走繩索,因注意力不集中落下來摔死,和在親人的陪伴下老死,是完全不同的。至于愛情,愛情沒有親情可貴,國王的愛更是廉價。她只是需要一個肩膀,那個肩膀是楊鶴還是巴澤爾,她不在乎。
“我不知道。”黑貓說,“我沒有身份,諸神稱呼我為不可接觸者,我的公主和比爾吉瓦稱呼我為大将軍,你們稱呼我為謎語人和黑貓,我唯一的名字是夏爾.沃爾蘭德,沃爾蘭德家賜予我的。”
砰——
楊鶴一拳砸在棺材上,拳頭流了血,但他并不在乎,沉默着往前走,站在兩具新鮮的屍體前——那是被夏洛蒂害死的兩個學者的屍體。
夏洛蒂握着法杖,如果楊鶴敢對那兩個屍體做什麽的話,她不介意與他打一架。
看楊鶴這狀态吧,夏洛蒂覺得,這是她唯一戰勝他的機會。
楊鶴回頭,眼角泛紅:“你要殺我嗎?來吧。”
突然,石縫裂開,地動山搖,巴澤爾就在這時候醒了過來,他揉了揉頭發,一臉迷茫:“妹……”
一句話未說,便被坍塌的石頭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