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琳琅等啊等,終于等到似玉進來禀,“王爺到了。”

她蹭的一下如離弦之箭從屋子裏飛出去,似玉驚得連忙跟上,“小姐你別跑啊!”

這場初雪沒有下多久,地上只積了薄薄的一層。

穆琳琅老遠看到那三人之中的蕭承翊,急忙揮手,“王爺王爺!”

而蕭承翊剛揚起嘴角,就瞧見她三步并作兩步的從石階上跳下來,忍不住道,“慢點!”

穆琳琅歡歡喜喜的跑到他跟前,微微喘着氣,撈過他的手,“王爺王爺,我有天大的好消息跟你說!”

“什麽天大的好消息?”

卻是蕭承翊身邊的穆尚之懶懶的開口問。

“大哥,你也在啊。”穆琳琅望過去,穆尚之的那邊,竟還有個顧玄齡。

穆琳琅癟癟嘴,不想在他們面前說,拉着蕭承翊走到一邊,“王爺,我們過去說。”

“琳琅,我也有話對你說。”

“哎別急嘛,先聽我的,我的是好消息。”

那兩人越走越遠,停在最邊上的涼亭內,穆尚之搖頭,“沒禮貌的丫頭,什麽話還要避着我。”

他接着看了一眼顧玄齡,語氣還不算僵硬,“走吧,別管他們了。”

顧玄齡微微颌首,臨走時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不知道琳琅說了什麽,蕭承翊竟喜得将她抱起來,兩人的身影融成一個。

顧玄齡只覺得自己又被堅冰紮了一下。

“你真是,這麽大年紀了還跟着那幫毛頭小子賽馬,不要命啦!”

剛一進門,就聽到安梨棠在抱怨穆弦正,而一向威風凜凜的大将軍此刻像個做錯事的頑童,低着頭一個字也不敢分辨。

“父親,母親。”穆尚之喚道。

安梨棠一看到某位醫者,臉一下垮了下來,還未開口,穆尚之連忙道,“母親,是皇上派他來的,這是聖命。”

“皇上還真是關心臣子啊。”

安梨棠也不再多說,側到一邊讓顧玄齡診治。

沒一會兒,琳琅牽着蕭承翊進了來,連忙上前查看,“阿爹你怎麽樣,傷得重不重?”

“沒事兒,修養幾天就好了。”顧玄正朝安梨棠努努嘴,“你阿娘好不容易抓住我個把柄,這下可要念叨死我了。”

“我才懶得管你呢。”安梨棠沒好氣的說,又看到那個在收拾藥箱的背影,頓了頓道,“不過,你要是知道你這小女兒有孕的消息,一高興起來,應該會好得更快。”

藥箱重重的合上,仿佛是長滿利齒的大嘴,朝顧玄齡的心髒狠狠咬了一口。

怪不得,他們剛剛那般高興。

此刻也是,穆玄正握住女兒的手,連連問,“真的?我真不敢相信,連我的小琳琅也要做母親了,瞧她還一臉猴樣······”

“阿爹,你怎麽這麽說嘛,我也到這個年紀了。”琳琅嗔怪着開口,承翊走到她身後,攬着她的肩,微笑不語。

從屋子裏出來,淩冽的寒風讓他心裏好受了些,只聽穆尚之道,“你父母的事,還請節哀順變。”

那幾日他公務繁忙,并未抽空前去。

顧穆二府本來因為這件事關系緩和不少,但顧連決又在滿月宴上鬧那麽一出,瞬間又恢複到不尴不尬的地步。

顧玄齡輕輕颔首,而一向不多話的穆尚之卻道,“我素來知道你的人品,你和你兄長不同。琳琅如今也有了好的歸宿,望你們日後關系,不要交惡。”

顧玄齡腳步軟綿綿的,他喃喃道,“我沒想過會這麽快,我甚至感覺這一切都不是真的,琳琅,真的變心了······”

穆琳琅悄悄把蕭承翊拉到外邊來,“王爺,我和你商量個事兒。”

承翊道,“你想在家裏住幾天。”

“你怎麽知道?”琳琅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屋內,“我不太放心我阿爹,他裝得跟沒事兒似的,但我知道,以前他上戰場打仗,身上留了不少舊傷。而阿娘,我早上就聞着她身上的藥膏味兒,定是又背疼了。所以我想留下來幾天,幫襯幫襯她。”

“你有這份孝心自然好,但你現在,也是需要照顧的人啊。”承翊柔聲道。

琳琅點頭,“我知道,我這個人一向不會讓自己太累,阿娘肯定也不會讓我做什麽,就當陪陪他們了。”

穆寒傾吩咐下人收拾行裝時,顧連決走了進來。那件事情過去,他還是頭一回踏進這裏。

“行了,這些差不多夠了。憐月,去瞧瞧馬車備好了沒有。”穆寒傾冷淡道。

“是,夫人。”憐月帶着幾個婢女退下。

“你要去哪裏?”顧連決問。

寒傾彎腰理着衣裳,“昨個父親摔傷了腿,我回去瞧瞧。”

顧連決“哦”了一聲,屋內一陣沉默。

他不自在的咳了咳,搖籃內的冬兒睡得正熟,顧連決剛要走過去看,穆寒傾第一反應擋在他面前,“你有何事?”

“寒傾,冬兒也是我的孩子。”顧連決嘆氣。

穆寒傾看着他道,“我那日不是這樣跟你說的嗎?可你卻把他當做害死公婆的兇手。”

顧連決悶悶的退到桌凳上坐下,他也不知怎麽了,剛剛知道自己有了兒子時,他心裏比誰都高興,恨不得在全明安城放鞭炮慶祝。

可他很快發現,這孩子與他不親,他一抱,冬兒就哭泣不止。而後面接二連三的倒黴事情,讓他慢慢對這個兒子産生了嫌惡,直到他雙親因故身亡······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就算這孩子不是災星,那他就是投錯了胎,不該來到我們顧府。”

穆寒傾身體一震,“你這是什麽意思?”

顧連決緩緩道,“我想了很久,寒傾,或許把孩子送走,對我們彼此都好。你放心,我會把他送給一個家境殷實的人家,不愁吃穿,那夫婦也會把他當作親生骨肉。寒傾,冬兒在別的地方長大,會對他更好。”

“顧連決!”穆寒傾猛然叫起來,聽到搖籃裏咕嚕一聲,又壓低了聲音道,“你是不是瘋了?冬兒,冬兒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他是我們的孩子。他不是什麽災星,你怎麽到現在還不清醒!”

他執拗道,“寒傾,我說了這是最好的辦法。”

穆寒傾的眼眶噙着淚,她捂着額頭在屋內來回踱步,最後站在他跟前,語氣堅決,“顧連決,你給我聽好了,冬兒是我的孩子,你休想傷他半分!我看,你不是看冬兒不順眼,是看我們娘倆都不順眼,我也不該來到顧府。我帶着孩子走就是了,現在就走!”

“你做什麽!”顧連決起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我說的是孩子的事,與你無關。”

“是我們把他帶到這世上,何來無關?”穆寒傾閉了閉眼,抹去臉頰上的淚水,“冬兒的命不好,沒攤上一個好父親,可至少,他得有位母親為他負責。”

她狠狠甩開他的手,去搖籃裏抱孩子,酣睡被擾,冬兒哇哇哭了起來,不過也真是乖巧,被母親輕拍了幾下,輕聲哄了幾句,哭鬧聲就小了下去。

“顧連決,你盡快備好和離書吧。”

離開的時候,她只說了這麽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