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顯然他找到了他想要找的東西。
沐木也很心急地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什麽了?言榭笑着剛想解釋,獨眼族長卻走了進來。他走進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顯得說不出的落寞,他喃喃地說,沒想到這間屋子漏雨露得這麽厲害。言榭說,你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了。獨眼族長說,我來的次數絕不比你多。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慢,就像在回憶自己曾經到這裏的次數。言榭忽然問,十五年以前你是勤王派還是反王派的人。獨眼族長看着言榭不知道他想知道什麽可是他還是回答了言榭的話,勤王派。言榭也終于能理解獨眼族長剛剛進來的時候臉上為什麽會露出落寞之色,也能了解為什麽他這麽久一直不肯來這裏。無論誰看見一個曾經金戈鐵馬曾經很受人尊敬的人被囚禁在這裏受苦心裏都不會好受,所以獨眼族長一直都沒有來看他的王。言榭咳嗽了幾聲想打破這種尴尬的局面,他繼續說,那麽你一定還記得一個叫炎烈的人。獨眼族長的表情些震驚,他說,當然,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都是王的貼身護衛,王非常地信任我們,可是沒想到炎烈居然。言榭說,那個時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們明明可以将祭司帶領的叛軍一舉擊潰,可是你們卻反而講和,而且現在看起來就像個囚犯一樣被禁锢了起來。獨眼族長勉強地笑笑說,當時都是王的意思,我們哪裏有資格過問。言榭頓了頓說,既然你是王的貼身侍衛,炎烈行刺王的那天晚上的事你一定還記得。獨眼族長嘆息說,當時我并沒有在王的房間內,那個時候王說有事要和他的弟弟兄弟泯笛還有大王子商量,于是我就守在門口,後來炎烈來了說有重要的事要見王,可是他剛進去的時候我們發現門裏的燈忽然熄滅了,然後我們就聽到王的求救聲,我們立刻撞開門,那時我們就看到炎烈的長劍剛好刺穿泯笛大人的咽喉,大王子也已經倒在地上了。言榭說,你不是說屋子裏的燈熄了嗎,你們是怎麽知道的?獨眼族長說,因為當時門外有燈,我們把門撞開了所以裏面就有一些光亮,而且當時炎烈就站在離門不遠的地方。言榭問,炎烈的劍有多寬多大?獨眼族長說,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劍,就跟你見到的所有士兵所佩的劍一樣。言榭笑笑說,難怪你印象深刻,也許你身體上一輩子被濺上的血都沒有那時濺的血多。獨眼族長奇怪地望着言榭說,當時我身上并沒有見到血,一點都沒有。言榭拍拍獨眼族長的肩說,那就只能說明你運氣很好了。言榭不等獨眼族長說話,又說,我們還有點事我們先走了。言榭走出門口的時候獨眼族長忽然說,我只是想提醒你,祭司給你的三天時間已經到了。言榭停下腳步回過頭說,回去告訴你們祭司我已經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明早我就去告訴他。獨眼族長的臉色變得很驚訝然後又笑了起來喃喃地說,很好,很好。
細如青絲的飄雨。沐木厥着嘴走在言榭身後她說,你真的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言榭說,呃,也許大概清楚了。沐木說,可是剛才你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言榭說,那你要我剛才怎麽說,再多給我點時間?沐木低下頭不說話了。殒空說,那我們現在去哪兒?言榭說,去他們的資料室,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确認。
漆黑如蔽的深夜。有三個人站在一座高拱的墳茔前。他們正在挖墳,潮濕粘潤的土壤被刨開,墳茔裏的屍體已經只剩下一具雪白的骷髅,密密麻麻的小蟲子依附在骷髅上。其中有一個人忍不住嘔吐出來。帶頭的人站在骷髅的面前看了很久,終于露出了笑容。
如暴雨般無法自拔的噩夢。他再次驚醒過來,又是一樣的噩夢,許許多多年來總是一樣的噩夢。一個面露獰笑的人拿着峥亮的大刀,又是一個獨臂的人沖進來救了他。
雨沒有停下來。
清晨,煙雨溟蒙。言榭醒過來的時候看到滿臉微笑的沐木坐在他的床邊,言榭揉揉惺忪的睡眼說,你坐在我床上做什麽。沐木說,等你啊。殒空也很早就起來了,他叫我不要吵醒你,說你這幾天很累了。獨眼族長已經走了進來,他望着精神萎靡的言榭說,走吧。言榭轉了轉眼珠問,去哪兒?獨眼族長說,當然是去祭司那兒,你說今早會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的。言榭長長嘆口氣說,現在我又改變主意了。獨眼族長疑惑地望着言榭,言榭接着說,我只是想讓你把你們族裏稍微有地位的人都叫上,這件事很複雜,牽涉到你們枭之一族很多的秘密,而且關系重大。獨眼族長沉吟了一會兒說,可是祭司說話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言榭拍拍獨眼族長的肩膀說,可是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獨眼族長沉默了一會兒說,那麽我去通知他們,人一到齊我就來叫你,你最好不要四處亂走,但願你不要再耍些花樣才好。言榭眯起眼沖獨眼族長笑,獨眼族長搖晃着頭無奈地走了出去。
言榭忽然轉過頭看着沐木,沐木看了看言榭說,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我臉上長出朵花來了?言榭說,我是為了救你才進到這裏來的。沐木露出燦爛的笑容拍拍了言榭的頭說,我知道,那要不要我謝謝你啊?言榭臉上又露出奇怪的表情說,我們在之前只見過幾面,說的話不超過三十句。沐木還是點點頭,她不知道言榭想說什麽,言榭又嘆口氣說,可是我卻一直把你當作朋友。沐木還是不知所措地點點頭,她剛想笑笑又去拍言榭的頭,言榭卻忽然沉下臉狠狠地打開了沐木的手,沐木揉着被言榭打得火辣辣的手背驚訝地望着言榭。言榭冷冷地說,我不希望別人把我當成傻子,我也不喜歡被人利用。沐木大聲地說,你到底想說什麽。言榭哼了一聲說,其實和枭之一族的奸細暗中聯系的人就是你,而那個奸細就是枭之一族的王。沐木居然沒有否認,她的表情也忽然變得冷冰冰的,她說,你什麽時候知道的?言榭說,昨天,在我們返回王的住處的時候,我在窗臺上看到了一樣東西。言榭頓了頓接着說,仙人掌,你們蕪漠國特有的東西。沐木苦笑。言榭說,然後我順着自己的思路想,當時你告訴我說你得到的任務是一定要找到枭之一族的所在地,而你說你為了這個原因故意被他們抓住,然後就知道了枭之一族的所在地。可是,枭之一族的人是絕不會在外面行動的,他們平時根本不可能出去,我想,那四個人一定是王派出去接你的,所以他們在路上才會顯得那麽小心翼翼,他們當然不能讓你有危險。可是在你剛到這裏王卻失蹤了,而你又是突然而至的外來人員,他們當然也不知道你和王的關系所以将你關了起來。其實,那天你們五個人在外面與我們的相遇并不是偶然,而是你收到了消息我們正在返回光澈故意在那裏等我,你知道我看到那種情形一定會來救你。沐木望着言榭沒有說話。言榭說,因為王之前從這裏逃走過一次,而那次我相信是逃到了蕪漠國,那個時候他就應該受到了你們盟輔的很好的待遇,所以後來才會答應你們做你們的內應,将一些枭之一族的私密情報洩露給你們,所以有些關于枭之一族的東西你甚至比我們還清楚。而你的任務應該是聯合枭之一族的王找到并破解出枭玉之石的秘密。因此,在我找尋失蹤的王的時候你誤導我說跟枭玉之石有關系。沐木諷刺地望着言榭說,你怎麽知道跟枭玉之石沒有關系。言榭說,因為我已經知道了枭玉之石的秘密,也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經過。沐木望着言榭長長地嘆口氣說,可是你知道我并沒有惡意。言榭打斷沐木的話,他面無表情地說,我現在只想讓你做一件事。滾。越遠越好。沐木還想再說什麽可是還是忍住了,她轉身悻悻地走出去,她回過頭望了望正望着窗外發呆的言榭。雨還是嘩啦嘩啦地下。傾盆而下。
門又開了。殒空滿臉殷憂地走了進來。言榭還是沒有動,只是望着窗外發呆。殒空說,窗外的雨很大。言榭沒有說話。殒空繼續接着說,她出去的時候好像沒有帶傘。言榭還是沒有說話。殒空說,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着她,喔?言榭?言榭回過頭望着殒空說,你到底想說什麽?殒空笑了笑拍拍言榭說,你就不要再裝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言榭繃着臉說,看來我的肚子裏真的有蛔蟲。殒空說,那你為什麽不用同一種方法來試試把我也氣走。言榭說,我沒有把你捆起來,門在那裏你随時都可以走啊。殒空哈哈哈地笑起來。
已經是黃昏。看不到落日的黃昏。雨已經停了下來,青岚四溢。獨眼族長推開門走了進來說,人已經到齊了,可以走了。言榭懶洋洋地站起來伸個懶腰說,你們還真是沒有效率,你知道你什麽時候出去的嗎?獨眼族長沉下臉說,你以為我們除了關心王的下落以外就沒有自己的事做?言榭笑笑說,那走吧。
來的人并不很多,可是也不算少。他們就在言榭的樓下,祭司還是冷冷地站在那裏,高不可攀地神情。大家都站在那裏不敢随意發出一點無謂的聲音。他們知道他們的祭司不喜歡噪音。祭司說,現在你可以說了王究竟在哪裏。言榭說,還在那間屋子裏。祭司的神情不禁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言榭說,只是他已經死了。其實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局,只是我開始的時候忽略了那間屋子的材質。首先在王消失以前,我們在地上發現了一根翎羽,那應該是在王的弩箭發動的時候從箭上掉下的翎羽。而我在王房間的兩張椅子其中一把的靠背發現了很多箭痕,而另一把椅子的靠背上只有極少極少的箭痕。我仔細觀察過那些箭痕,應該都是新近造成的。還有,在王堆放文件和書籍的櫃子上放着的那把弩的弦上系着一根很細的斷掉的線,而我後來又在窗棂的上方發現了同樣的斷掉的線,而弦上系着的線的尾端有個小黑點,應該是被火燎過的痕跡,窗棂的上的線的尾端同樣有被火燎過的痕跡,我斷定那應該是一根線。那麽我們想象一下,把那根線連接起來,而根據弩的擺放位置,這把弩所對的方向是哪裏?獨眼族長失聲說,是那兩把椅子。言榭卻笑了笑問祭司,那天你坐的椅子是房間裏靠左邊的椅子還是靠右邊的椅子?祭司沉思了一會兒說,靠右邊。言榭說,右邊的椅子就是靠背上有很多箭痕的那把。王讓你坐那把椅子說明什麽?說明他想殺了你。我想是因為王受不了你對他的那種禁锢和折磨,所以想擺脫你的控制,因此設下這個局想趁你不留意的時候殺掉你。根據連接箭弩和窗棂上系着的那根繩子和窗簾微微打開的角度看來,王是事先算好了時間,他把你請來,然後讓你坐在那把椅子上,由于那根線的材質是很容易起火的,而那根線的位置又正好在陽光猛烈地照射下,只要線一斷,箭在弦上當然不得不發,那時,箭應該會插在你的咽喉上一擊斃命。而椅子靠背上的箭痕就是王多次練習調整角度的結果。祭司冷笑着說,可是我還活着。難道你認為是他的計謀被我發現然後我殺了他?言榭說,開始我也這麽想過,不過後來我想了想,如果是你殺了王的話根本不必隐瞞。因為是王暗算你再先,你殺掉他本就屬于自衛,你說出來根本不會影響到你的威望,所以你沒有必要說謊。祭司說,那難道是他自己計算失誤射到了自己。言榭說,這也絕不可能,他的這個計劃一定十分精密,因為他的這個計劃只有兩種結果,成功,那麽就是你死,失敗,那麽就是他死。所以他一定十分小心,他的演習過程必定上千遍。因此他的計算是不會失誤的。祭司說,那難道是有鬼。言榭笑笑說,是有鬼,是有人暗地裏做鬼。他知道了王要殺你的計劃,而他又正好想殺掉王,所以在王不注意的時候換掉了王擺放弩箭的角度,所以死的是王。言榭停了下來,他把目光轉到護法的身上問,聽說護法也是一名箭術的高手,我想對箭的擺放的角度的計算應該不是很難吧?這時大家都目光都集中到了護法的身上。護法的臉已經因變得通紅,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恐懼。言榭接着說,這很好解釋,我聽說王的房間只有三個人才可以進去。第一個當然是祭司,可是我之前說過了,祭司不可能是殺掉王的兇手。而獨眼族長至少有很多年沒有去過王的房間了,那麽剩下的只有一個人。大家的目光又集中到了護法的身上。護法目透兇光地望着言榭說,我為什麽要殺王?我為什麽要殺了他?言榭笑笑說,這就要說到十五年以前了,這也關系到枭之一族一個極為重大的秘密。
夜光涔涔。每個人都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言榭一個人身上。獨眼族長望着言榭說,你說的究竟是十五年前的什麽事?為什麽會跟護法還有王有關系。言榭說,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護法是王和他的同胞泯笛兄弟從小到大的朋友。獨眼族長點點頭說,不錯。言榭笑笑說,大家當然也不會忘記那個叫炎烈的人。大家都滿臉迷惑地望着言榭,言榭接着說,相信還有一件事大家很奇怪,十五年前的那場勤王派與反王派的鬥争在場的很多人也一定親身經歷過,大家也一定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形。當時的戰況相信大家比我了解得多,當時可以說王已經穩操勝券,為什麽會突然宣布講和,并且從此又祭司大權獨攬,大家也一定很多興趣。言榭微笑着看着祭司,祭司的臉已經被氣得一陣青一陣白,他終于明白言榭為什麽要要求必須有很多的枭之一族的人在場他才會吐露真相,他也沒有想到言榭竟然已經知道了十五年前那個秘密。但是他現在卻不能命令部下殺了言榭,因為他一旦這麽做不僅不能服衆,同時也正證明了他心裏有鬼,并且現在大家都先知道真相,沒有人會願意逮捕言榭。
言榭接着說,首先我要說明的是炎烈,根據當時在場的獨眼族長證明,炎烈進入王的房間以後,燈忽然熄滅,接着就聽見了王的呼聲,獨眼族長他們闖進去發現炎烈的長刀剛好刺入泯笛的咽喉,而大王子這個時候已經被殺了。我想說的是炎烈并不是要刺殺王,而是中了一個陷阱,我們想一想,如果炎烈真的要刺殺王的話,他為什麽要将燭火弄滅,我們都知道,作為一個戰士,出手的速度準确力度都是必須的,他本來可以一瞬間了結掉王,可是他為什麽要将燭火弄滅,讓自己突然失去目标,而且我們知道,眼睛在本來有充足光線的地方突然進入到一個完全沒有光線的地方,眼睛會有一段時間去适應黑暗,而在這段時間裏眼睛什麽都不會看到。很顯然,如果是炎烈要刺殺王的話,他沒有必要弄滅燭火。獨眼族長說,那麽也可能是王發現了炎烈想要刺殺他所以弄滅燭火呢?言榭說,在當時我們都知道炎烈對王的絕對忠心,直到現在還有人不敢相信炎烈會刺殺王。當時炎烈既然要刺殺王,一定會先不動聲色等待絕對的時機出手,絕不會讓王有其他動作的機會。況且炎烈一進去不久燭火就滅了,大家不覺得可疑麽?還有就是,以當時你形容的你離炎烈所站的距離來看和炎烈的身手還有他所使用的武器來看,如果當時真的是他一劍貫穿泯笛的咽喉的話,不僅你的全身都會染滿血,連門外都會濺滿血,可是你的身上卻沒有濺到血,這就說明當時泯笛已經是一個死人,死人的血的流動并不像活着的人一樣迅速。獨眼族長愕然地說,你的意思是。言榭說,我的意思是當時炎烈只是被人陷害了。他剛一進到房間燭火就熄滅了,接着他又聽到王的求救聲,他以為是王有危險,接着他感到有個人影朝他撲過來,出于本能他手中的長劍刺了過去,然後獨眼族長正好趕進去,那時他才發現他刺中的是泯笛的屍體,其次他發現了地上大王子的屍體,接着是王下令逮捕他的命令,炎烈已經明白過來有人想陷害他,甚至陷害王以及他的親人。所以炎烈并沒有馬上逃跑而是殺到了小王子的房間救出了小王子。如果炎烈真的想行刺王的話,以他的身手即使是你們幾個進去了恐怕還是保不住王,可是炎烈卻并沒有繼續刺殺王了而是轉殺到小王子的房間。這裏我們也可以想到,如果他真的是行刺不成功的話他大可以全身而退,以他的身手你們根本就攔不住他,他根本沒有必要用小王子作為要挾,他帶着小王子反而會礙手礙腳。他之所以帶走小王子是因為他知道既然大王子和泯笛被殺了,兇手就不會放過小王子。以至于後來炎烈抱着小王子跳下山崖也是為了小王子,因為他已經把小王子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為了防止那個兇手繼續派人追查他們,炎烈就故意讓人找到,當時他抱的孩子已經是另外一個孩子了,他只是在演戲給你們看,讓你們誤以為他已經抱着小王子跳下了山崖,其實小王子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些話說出來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獨眼族長追問說,那麽,那個兇手是誰?他為什麽要陷害炎烈呢?言榭說,這就跟你們的那場戰争有關。那時反王派已經無路可退了,他們唯一勝利的希望就是王突然的暴斃,可是要行刺王絕不是那麽簡單的事,甚至有些不可能。可是護法卻是王從小到大的朋友。而且我們都知道王對于他的弟弟泯笛常常都很嚴厲,因為他知道,他死了之後泯笛将會是他的繼承人。泯笛卻不能領會他兄長的苦心,以為王對他的嚴厲是一種責難,所以一直懷恨在心,也許也會有一種想取而代之的心理。護法是他們兩兄弟從小到大的好朋友,而且泯笛也常常對護法言聽計從,這時候如果護法勸泯笛殺掉他的兄長然後取而代之的可能性也很大。我們也知道他們是同胞兄弟,也就是說他們其實是孿生兄弟,如果王被殺了讓泯笛來頂替自然也不會有人看出來,除了王最親近的人,比如說大小王子,或者說炎烈。這就是他們一定要死的原因。當然,王對于他自己最親愛的弟弟自然也會有所防範。所以泯笛要暗殺王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獨眼族長瞪大了眼睛驚愕地望了望祭司又望了望言榭說,你的意思是,那個時候王已經被殺了,而被炎烈的劍貫穿咽喉的人實際上是王,而不是泯笛。所以後來請求講和的是泯笛。言榭點點頭說,不錯。這時候周圍已經嘩然,大家不相信這種荒唐的事,可是言榭的分析絲絲入扣又不由不得他們不信。祭司的拳頭已經握得很緊。護法的表情也變得很難堪。言榭說,之後的事相信大家也能夠猜到了。祭司奪過了泯笛手上的權利,将他軟禁起來,而泯笛又受不了這種喪失自由的折磨,所以想法設法出逃。獨眼族長說,那這次的王之死究竟是怎麽回事,還有,那王的屍體呢?言榭說,既然王幾次想出逃都失敗了,那他現在的唯一方法當然是殺掉祭司,就像我前面說過的一樣,他設好了陷阱等着殺掉王。可是護法卻知道了這件事,也許是泯笛還把護法當作自己的好朋友。可是護法知道,當時是他教唆泯笛殺掉他的兄長的,泯笛殺掉祭司以後,權利自然有回到了泯笛手裏,那時如果泯笛要殺了他,他也無可奈何。他之所以沒有告訴祭司這件事也許是因為泯笛身上還有祭司想得到的秘密,比如枭玉之石的秘密。而且現在祭司對護法的态度越來越驕橫,護法知道即使祭司知道王要殺他,他也不會殺掉王,那個時候泯笛知道了護法洩露了他的秘密,護法自己便裏外都不是人。所以他暗中動了動王的弩箭的角度然後在屋子裏放點迷魂香,讓祭司和泯笛都昏過去。而王的箭上一定沾有劇毒,這種毒我曾經見過幾次,通常都是某種秘密組織裏的人任務失敗以後自殺所用的毒,服用下去後身體會立馬化成血水。而箭上的毒也一樣,泯笛被射中以後身體化成了血水,而我們說過了,那間屋子的材質又正好是很容易吸水的,所以不仔細根本看不出痕跡。可是後來我還是在泯笛坐的那張椅子的椅腳發現了一些血跡,還有地板上也有一絲淡淡的血的跡象。祭司忽然冷笑說,既然你證明了護法是殺王的兇手,你又怎麽證明是我們先殺掉王然後再讓泯笛頂替呢?言榭看着祭司笑笑說,因為昨天晚上我們把你們所說的泯笛,也就是我認為是王的人的墳墓挖開過了。那個人的身上并不止咽喉的一處傷害,他的心髒處也有一處重傷。咽喉和心髒都是致命傷,沒有人會對兩個地方攻擊兩次。咽喉那處一定是炎烈後來造成的,之前的心髒肯定就是你們造成的。
祭司眼睛裏透露出一股威懾的光芒說,就憑這點?言榭還是很從容地笑笑說,聽說你的胸口處有一道特殊的只有祭司才有的标記?祭司冷冷地說,不錯。言榭轉過頭望着獨眼族長說,我聽說王族的人的胸口也有一道特殊的無法仿造的标記?獨眼族長點點頭。言榭說,你們知道隕龍大峽谷也就是炎烈自殺的位置嗎?獨眼族長咳嗽了幾聲說,應該在蕪漠國的北部也就是光澈的西北部。言榭說,那麽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麽地方的人。獨眼族長說,當然知道。光澈的人。言榭說,從炎烈出走到自殺不到三天,他可不可能把小王子送到離他自殺地點很遠的地方?獨眼族長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失聲道,難道小王子在你們光澈?言榭笑了笑說,不錯,而且碰巧他是一個我很好的朋友。又碰巧他還記得當時的情形,碰巧他又跟我一起來的。
這句話說出來祭司和護法的臉上已經變了顏色,他們眼看着大勢已去,所以他們已經展動身形,想從着包圍圈中飛出去。
一共三個人飛掠出去。一個是護法。一個是祭司。還有一個是祭司最忠心的侍衛。
言榭也跟着飛掠出去。殒空也同時展動身形。
可是祭司的侍衛卻把殒空攔了下來。言榭也跟着護法追了幾步追到了森林的旁邊。言榭的速度在光澈至少應該在前五名之內。加上他可以運用風的順力,護法自然逃不掉。只是他們糾纏的時候,祭司卻已經跑遠了。眼看就要消失在黑夜的盡頭,言榭的心裏開始有些慌亂。這時候突然有人竄到了言榭的前面。
沐木傾城的臉閃耀在漆黑的夜色下。
沐木看到言榭在望着自己發呆,她着急地朝言榭喊,這個人交給我,你快追啊。
她在看言榭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言榭那溢滿悲傷的臉。
很久很久以前。同樣的夜色同樣的風。同樣急切的情況同樣傾城而堅毅的臉。
流竄倉皇的時間是不是忘了波動歲月的琴弦。
時光回到很久以前。茔虛鎮。铩羽首領一揮手密室的屋頂瞬間破落,然後縱身躍了出去。撫韻突然擋在了言榭前面,言榭吃驚地望着撫韻,撫韻着急起來說,你追呀,我會把他拖住的。言榭飛掠了出去。他轉過頭看到撫韻最後堅毅絕美如星光的神情。直到言榭垂垂老去至死的時候他想起來都會忍不住想哭。
最後無數飛鳥盤旋着撫韻面目全非的屍體的時候。他再也想不起撫韻的笑。再也看不到撫韻的笑。
這次他聽到沐木對他說的話,看到沐木的表情的時候。他的心情像暴雨突襲的湖面一樣,漪瀾四起。
飒飒的風吹不落的月色。
美得就像撫韻的笑。
撫韻。沐木。
祭司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月色背後。追,還是不追。
空中來回輕浮的流雲。撫韻會不會站在雲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