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祁王府內,蕭承翊收到信鴿傳書,取下信紙,在手中攥了一會,才緩緩打開——信紙是一片空白。

逐星疑惑的走過來,“王爺,這信上什麽都沒有,有什麽好看的?”

承翊心情極好,輕聲答道,“她同意了。”

“同意?誰?”逐星只稍稍想一下,誰能讓他家王爺有這個反應,不由的驚訝道,“王爺,是穆家二小姐,同意這親事了?”

“嗯。”

“那真是好事啊!”逐星猛然一拍掌,卻突然覺得有些奇怪,摩挲着下巴道,“不對啊王爺,我記得你是和穆二小姐約定七日,也就是今日給答案,那你昨日便向皇上請賜婚,要是穆二小姐的答案是······王爺,真是那樣,你該不會要強娶吧。”

承翊看他一眼,“你知道得太多了。”

“不不不,我這是由衷的佩服,王爺果然是厲害,不管這穆二小姐的答案如何,都逃不過您的手心。”

承翊把信紙放回袖子裏,轉身離開,随影趕緊跟上,“王爺,這是要去哪兒啊,是要開始準備了吧。皇上的聖旨快要下了吧。”

“去寺廟。”

穆寒傾看着眼前吃的歡暢的妹妹,終于忍不住奪下她手裏的紅豆糕,“別光顧着吃了,爹娘都急死了,這聖旨到底是怎麽回事?”

琳琅腆着臉笑道,“長姐這可難倒我了,這聖上的意思,誰能揣摩得透啊。”

“還和我裝?此事你要是完全不知情,賜婚的旨意一下來,你保證大呼小叫,哪裏會這麽安分呆着。”

“說實話,我也覺得太快了點。”她早上剛給蕭承翊通了信,午後這聖旨便來了,他不會接了信件就跑去和皇上說了吧。

“琳兒,你老實告訴我,這婚事,是不是事先說好的?”

琳琅遲疑了一下,才勉強點點頭。

“那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麽,你怎麽誰也沒商量就答應了?連家裏人都不知道。”

“長姐,你不知道,母親這些日子,為了這些個上門求親的人,身體都快氣壞了,我哪裏還敢對她說呀。”

穆寒傾一動不動的看着她,琳琅趴在桌子上,“好,我老實交代。其實他也沒說什麽······”

琳琅又重複了一遍蕭承翊的話。

穆寒傾愣了一下,“他是這樣說的?”

“嗯,說是不會束着我,成親之後,我依舊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思來想去,好像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條件了。”

穆寒傾看着她道,“琳兒,你對這位祁王爺,了解多少?”

“嗯,雖說很早便認識了,但一直不怎麽熟悉。但是我覺得,祁王爺這個人可信。”

“何以見得?”

“我聽過一些祁王爺的事,他母妃在生下他後便被打入冷宮,誰也不見,不知什麽原因,皇上對那位娘娘十分厭惡,連帶着祁王爺也不受待見。在宮內那樣艱難的環境下長大,人心是很容易變陰暗的,但我瞧那位祁王爺雖然面冷,喜歡藏心事,但為人處世卻一直是得當的。在艱難處守住善良,才是最難得,長寧那麽驕縱的人,也說她那幾位哥哥裏,就屬她七哥最靠得住。”

說不定,這也正好說明他心思深沉,善于隐藏,穆寒傾又想起琳兒剛剛那番話,不由得将這種想法否決了,她微笑道,“這麽說,你是看中他的品性了?”

出來後,寒傾把剛剛那話完整的對母親複述了一遍,搖頭嘆息,“我們家琳琅啊,還是個悶葫蘆沒開竅呢。”

普陀寺一偏房內,兩人盤腿而坐,中間隔着一張矮矮的木茶案,蕭承翊抿了一口清茶,聽到對面的人問道,“你還要在這裏呆多久?”

“不過住了一夜,就要趕我走了?”

“心思不在這兒,人住多久,都是無用的。”廣濟住持翻了一頁古卷。

蕭承翊低聲道,“我有些怕。”

廣濟放下書卷,提起茶壺慢悠悠給他倒茶,“你平生所願,不過一個她而已,如今得到了,為何會害怕呢?”

“我怕她不幸福,若是在我身邊,她還是不幸福,那該怎麽辦?”

第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大概只有五歲。人們都說皇宮內富貴,皇子是天之驕子,擁有世間最好的一切,可是在他眼中,宮內的一切都是灰色的。

他的父皇高高在上,從不肯低頭看他一眼,全然忘記了還有他這個兒子,他的母妃高傲冷清,冷宮的門對他也是常年緊閉。照顧他的只有一位經常忘事的老嬷嬷,帶着他散步,卻經常一個人回來。

他常去的地方,是一個破敗的亭子,名為意歡,不知是何人所取,只是偏僻,無人打擾和斥責,他可以安靜捧卷閱讀。

那是冬季,早上剛剛下過雪,他住的屋內缺了煤炭,和外面一樣冷,他正在意歡亭中安靜看書時,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哎,明明就在這的啊?跑到哪裏去了?”

有些懊惱,女孩的聲音,他起身查看,瞧見一個披着紅色鬥篷的背影,立在白色的雪地裏。

沒一會兒,外面又飄起了雪,他還沒反應過來,那團紅色就急急忙忙的闖進這亭中,他根本來不及躲,那一張燦爛的笑臉就撞進他的視線裏。

“哎呀,我沒瞧見還有人呢。”

承翊下意識微微低下頭,就看到她左耳垂下那顆小小的紅痣。

身邊的女孩一邊抖落着身上極少的積雪,聲音埋怨,“最讨厭下雪了,怎麽都不停。”

怎麽會有人讨厭下雪呢,落雪多美啊,他看着亭外,抛去每天夜晚都會凍醒的恐懼,但他還是喜歡冬天。怎麽說呢,冬天,總覺得比較幹淨。

但這話應該不能同這女孩講吧,這會子她的聲音又從後面傳來,“哎,你要嗎?”

他轉身,看她伸直了手,托着一方白色的絲帕,絲帕上放着一塊精致的糕點,她另只手也拿着一塊,已經咬了一口,沖他笑着,“你喜歡紅豆糕嗎?”

不是沒有吃過,但那日的紅豆糕,味道卻出奇的好。

“你是住在宮內的人?”她問。

承翊輕輕點頭。

“那你有沒有見過······哦,你可能看不到。”她聲音突然低下來。

承翊不懂她的意思,“你說的是什麽?”

“阿娘不準我說的,但這個宮內,有一只特別大的兔子,大概,有這亭子這麽大,跑得可快了。”她伸出手誇張的比喻,“但它應該不會傷害人的,也許,也許只是害羞而已。”

“大,大兔子?”

“嗯!”女孩歡快的跑到他面前,眼神驚喜,“你信不信我說的話?”

承翊下意識後退一步,有些結巴道,“自,自然是信的,可我未曾見過。”

“是哦,你看不到。”女孩的臉耷拉下來,有些沮喪道,“要是大家都能看到就好了,就不止我一人了。”

再無多言,兩人靜靜地一直待到雪停,女孩要走了,他趕緊叫住她,“你,你明日還來嗎?”

女孩轉頭,露出稍稍困惑的表情,進宮哪裏有這麽容易的。

他有些局促,想趕緊找到充分的理由,忽而靈光一閃,“兔子,或許明天會過來。”

女孩燦然一笑,點頭答應,“嗯,我來。”

她沒有來。

承翊睜開眼睛,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對面的人閉眼低聲念着佛經,他很快起身,“一睡便是這麽久,府上還有事未處理,先走了。”

“等等。”廣濟睜開眼睛,沉聲道,“你且記着,在她身邊,若是心思過重,怎樣都是失去。”

他垂下眼簾,已盼了藏了這麽多年,如何能輕松應對。對他而言,沙場的千軍萬馬也比不得這一個小女子難纏。

他不由得輕嘆,“二哥,我倒有些羨慕你了。”

蕭承翊回到祁王府的時候,天已經有了暮色,府中難得有客來訪。

顧玄齡一見他回來,竟顧不上平日的規矩禮儀,上前便質問道,“祁王爺,皇上當真為你和琳琅賜婚?”

這話問得可笑,蕭承翊繞過他的身影,單手負立,“不是父皇所賜,是我所求。”

“蕭承翊!”顧玄齡失了理智一般,“我就知道,你對琳琅早有預謀!我與琳琅青梅竹馬,我是最了解她的人,她不喜歡的,你再怎麽強求都無用!”

蕭承翊轉身看他,“本來此事和你無關,但你非要知曉,我便告訴你,在父皇之前,我問過琳琅的意思,她同意了。”

“不可能!琳琅怎會嫁給一個她不愛之人,你何必拿這種話來騙我!”

多說無益,承翊不想與他争執,免得沖撞了這好日子的喜慶,先行離開時,身後的顧玄齡卻不依不饒,一只手剛要抓過他的肩膀,蕭承翊已經先一步的制住他的手腕,右腳襲向他的左膝,顧玄齡只感覺膝蓋骨像碎了一般的疼痛,瞬間跪倒在地。

蕭承翊又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向上一折,半蹲着身,寒聲警告道,“本王原諒你今夜的無禮,你最好适可而止。還有,你若再傷她一次,我必取你性命。”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改文案改到半夜,改到迷迷糊糊看一眼,內心一直是: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

就差把:“都給我點進去看看吧各位大爺”這種标題給寫上了

暈了暈了,文案真的好難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