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力比起馬南等人自是不如，但在小葉城中卻也無人可敵，當其在通往城頭的臺階高處抓住一名虎贲軍士卒一把扔下時，人潮外的歐國雲發出一聲尖嘯，混戰中的虎贲軍将士随之齊齊後撤與倉陽軍拉開距離。

這裏的守軍只有區區一萬五千人，每死一人，實力便會損失一分。

更何況普通将士拿性命去搏，也不過是讓陳平浪費一些力氣，太不值。

随着城頭虎贲守軍後退，陳平踏上了青石板鋪就的城牆通道，看了看兩側張弓搭箭的虎贲将士，微嘆一聲，選了北面一側，跨出十餘步，持矛立于密集如麻的弓箭手前。

他沒有急于逃命，身後的數千人能活多少下去，既要看個人運氣，也要看他能抵擋下多少箭矢。

城頭與城內的虎贲軍幾乎同時射出箭矢，一時間，這片數百丈方圓的地域被箭雨覆蓋，直如人間地獄一般。

半刻鐘後，陳平身背兩枝羽箭，縱上牆垛，回頭看了一眼城內再無活着的同伴，黑着臉一縱躍下城牆。

轟然一聲，塵土飛揚中的陳平奮力爬起，一瘸一拐的向着三裏外的倉陽軍營寨投去。

他的移動速度雖比不上來時迅速，但身後的箭矢卻也追不上他的腳步。

這一役，倉陽軍的五千人馬只餘下七八百人逃回軍營，五名千夫長也只有留守在城外的文昌道一人帶着一身箭傷離去。

雖然只是一場小勝，但對于困守的虎贲軍來說，無疑是鼓舞士氣的一戰。

兩軍交戰，士氣為重，在倉陽大軍節節勝利的大勢之下，小葉城的一場小敗無疑是給人添堵，所以立刻招來倉陽軍以牙還牙的報複。

雖然昨夜損失了四千餘人，但圍困小葉城的倉陽軍仍有三萬多人。第二日太陽才剛剛探出頭，倉陽軍就完成了集結，此時圍城的三處兵馬已是合兵一處，全都聚集在西面營寨，欲集中兵力強攻對方最薄弱的西門，一舉拿下小葉城。

半個時辰後，兩門沉重的火炮被倉陽軍炮營推至距離西門約二裏處停下，十餘名炮手緊張忙碌着穩定炮車、調整角度。兩只長達十餘丈的黑沉沉粗大炮管正緩緩的朝着西城門瞄準，遠遠看去都令人情緒壓抑而暗自膽寒。

倉陽軍營寨距離小葉城不過三裏，超過百人以上的兵馬調動都能看得很清楚，對于敵軍在小葉城眼皮子底下肆無忌憚的調兵遣将，布設大殺器，歐國雲不覺皺起眉。此時他立于城頭，驚訝于倉陽國火炮已經達到二裏的射程，看來比之當年又有了很大的提升。那時倉陽火炮的射程只有一裏左右，雖然威力比起守城弩大得多，但在射程上卻是毫無優勢可言。

不過，歐國雲對于火炮的威脅也早有準備。

自從在食人山見到長管火槍的威力，他便感受到了倉陽國軍械實力的進步，猜測作為攻城利器的火炮同樣會威力大增。

只是沒有想到在射程上會提高一倍。

相比那兩門大型火炮，虎贲軍的武器寒酸太多，其最強勁的守城弩雖然也能夠勉強射到二裏的距離，但那時的弩箭去勢已竭，連塊木板都射不穿。

當三裏外的倉陽軍營寨剛開始調兵遣将時，小葉城的四臺流動守城弩已停放在被昨夜煙熏火燎得漆黑的城門下。對方火炮停駐在二裏開外時，歐國雲領着一百名騎兵出城，蓋着麻布的四臺守城弩夾在騎兵隊伍裏。

……

……

若不是昨夜一場小敗，倉陽軍不會做出這般孤注一擲的架勢。慢慢的耗死對手，才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上策。所以，倉陽軍才在三裏外紮營，不給城中守軍短距離正面搏殺的機會，也給自己留下了備戰的空間與時間。

畢竟，戰馬奔馳三裏的路程，也需要小半柱香的功夫，更不要說人了。

那段時間，足以讓倉陽軍嚴陣以待，以逸待勞了。

但這也給城中守軍提供了運出守城弩的機會。

射殺了五名倉陽軍派在小葉城外的當值斥候後，四架守城弩隐身在一處高地上。等倉陽軍架設火炮調整準星時，歐國雲也挑了最為強勁的一架守城弩，對準了一裏外的一門火炮。

唯一一名逃回營寨的斥候沒能看清敵方百騎所挾的是什麽，遠遠看去，只是八匹馬拉着四輛蓋着氈布的馬車，在五名同袍被射殺時，處在最後的那名斥候亡命奔回大營，向首領禀報了虎贲軍的異動。

倉陽軍那邊立時猜出了這隊騎兵的意圖，随即派出一支千人中隊清剿。

……

……

馮志勇知道歐國雲的風格，所以沒有阻攔他親入險境。以往每當形勢不利時，這位主将都不會坐鎮中軍帳，而是領着前騎營與敵人正面交戰。一軍的最高統領都在最前方，哪個士卒還不會拼死征戰？而歐國雲看似不智的戰法，卻是為了在殘酷的征戰中取得一種勢……

在歐國雲看來，兩軍交戰，兵勢最重。一旦得勢，将士們會覺得自己就是戰場中更強的那一方，将無所不能。

為了得勢，精研兵道者良謀倍出，借天時、依地利，大軍千裏縱橫，截糧道、伐要地，偷梁換柱遠交近攻，無所不用其極。

歐國雲則簡單許多。在其看來，一名勇猛無畏的主将自能帶出一支蔑視強敵的雄兵，其勢油然而生、不謀自得。主将沖鋒在前，或許稱之為勇氣也好，又或者實質是莽撞也罷，無非一死而已，連死都不怕，這世間又有何懼？

當終有一日，無畏的弱者成長為無畏的強者時，所謂兵法謀略，便只是次要的了。

所以虎贲軍才有了百戰百勝的威名。

……

……

但此時的歐國雲并不是自信到一百人能夠阻擋三萬人，勇者無智，那就不是勇而是傻了。

四架守城弩迤逦而來，并非為了射殺對方主将，只是試着毀去對方的火炮。

要是讓火炮肆無忌憚的攻擊西門，只需要兩門火炮各擊中一次，西門就會連門帶牆垮塌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