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奪舍”

榮兆宇解釋：“這些骨肉、內髒的最外面，附着一層皮膚組織，皮膚中生出大量束狀磷光物，層層包裹，形成了我們所看到的‘蠶繭’表面。”

“‘蠶繭’表面也有束狀磷光物？”亓清訝異。

“是的，和工蜂脖頸皮膚內的磷光物成分一致。所以，‘蠶繭’和工蜂的身體構造其實一樣，只是，‘蠶繭’的束狀磷光物比工蜂的要多得多。”

亓清越看那“蠶繭”剖面，越覺得毛骨悚然：“這種形态……真是自然生長出來的麽？太……讓人不适了。”

“看起來太像人體了吧？才讓人不适。其實，即使是地球生物，它們的多樣性也令人嘆為觀止，更何況是外星生物。”

榮兆宇頓了下，嘆口氣：“僅僅是這樣的形态，已經很匪夷所思了吧？結果現在發現，蜂王比我們認為的還要更離奇。”

“非物質形态的精神體？”亓清想起方才他被逼急蹦出的話。

榮兆宇點頭，從自己的智能手環裏取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芯片，插入操作臺接口。

“這段監控錄像已經在監控科儀器上删除了，只有我這兒有備份。”榮兆宇道，“涉事人員也都送去進行腦電波檢查了。”

榮兆宇的話讓亓清聽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來。

只見半空中的光幕又恢複成二維形态，其上影像畫面依然是禁閉室，禁閉室中央關押着一個“蠶繭”蜂王。

亓清全神貫注凝視着光幕畫面。

不一會兒，畫面中出現了一個身着防護服的人，看起來身形十分高大，應該是個男人。

男人鬼鬼祟祟走近激光牢籠，脫掉防護服手套，彎腰伸手，手掌按壓牢籠底部的顯示屏。

顯示屏亮起，發出語音，竟提示通過了掌紋驗證，将牢籠激光統統關閉！

然後男人又伸手，這次居然直接伸向了“蠶繭”！

他整個身軀緊貼“蠶繭”，四下摸索，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找着找着，突然，“蠶繭”表面的“蠶絲”松動開，嚯地撕出一道裂口，一下子将男人腦袋整個兒吞了進去！

亓清驚駭得雙目瞪圓了，眼睜睜看着那男人拼命掙紮，不斷扭來扭曲。

但沒有用，“蠶絲”緊緊包裹住男人腦袋，“蠶繭”表面起伏加劇，像在吞噬消化一般。

男人掙紮的力度慢慢減弱，似乎意識逐漸渙散，最終軟綿綿癱倒在“蠶繭”上，任由其吞噬。

亓清被畫面震驚得幾乎不能呼吸。

然而，過了幾分鐘，更讓她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昏迷的男人忽地抖動兩下胳膊，猝然複蘇，用力從層層“蠶絲”中拔出腦袋，腦袋居然完好無損！僅是防護面罩破裂了，露出面孔。

只見他精神抖擻地蹦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雀躍着離開了禁閉室。

亓清瞠目結舌：“這……這是誰？這是怎麽回事？”

榮兆宇低頭捏了捏眉心：“是我手下一個研究員，專門研究蜂王的。這年輕人挺有才華，就是求知欲太強，做事又不太守規矩。事後據他說，是因為太好奇了，才會去偷偷觸碰‘蠶繭’。”

好奇心……作為一個專門研究蜂王的研究員，這樣的理由倒挺合理。

亓清将錄像倒了倒，又播放了一遍這研究員離開禁閉室的畫面。

看着他詭異的雀躍姿态，聯想方才榮兆宇說的“蜂王是非物質的精神體”，亓清瞳孔震顫，艱難吞咽了一口唾沫，問：“難道說……是蜂王上了他的身、操縱了他？”

“應該是……”榮兆宇回答得也很艱難。

亓清整個人僵硬了幾秒：“這……這……還能這樣的？那剩下的‘蠶繭’成什麽了？”

榮兆宇深吸一口氣：“打個最通俗的比方，人類文化中，有靈魂和肉體的概念，可以把蜂王比作靈魂，‘蠶繭’比作肉體。原本蜂王處于‘蠶繭’中時，可以看作是靈肉統一，而蜂王離開後，‘蠶繭’就成了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

“所以是……蜂王離魂了？然後附身了研究員，相當于‘奪舍’了？”亓清嘗試通俗化理解。

榮兆宇道：“關于靈魂的科學解釋，一直沒有定論。嚴謹些說，蜂王是類似人類思維的純粹精神體。而且，也不是什麽‘奪舍’……”

“不是‘奪舍’？”

“因為後來……後來不是在這研究員體內檢測到的蜂王……”榮兆宇又開始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亓清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們是通過什麽方式檢測的蜂王？”

“通過檢測 MT 力場，就是 Mental Field，精神力形成的一種電磁場。亓軍長，您知道的吧？蜂王與人類思維最大的不同點，是人類思維只能對內控制自身軀體，但蜂王的思維可以對外輻射，形成特有的 MT 力場，通過 MT 力場控制工蜂行動。”

亓清點點頭。

雖然她沒親身參與過人類與蜂族的十年戰争，但作為現任駐防軍負責人，非常清楚，當年人類戰勝蜂族的關鍵，就在于發現了蜂王的 MT 力場。

蜂族工蜂能進化出不同的超凡能力，他們是蜂族的戰鬥力所在，但工蜂不具備複雜思維意識，當年的人類遠征軍常常戲稱他們“沒腦子”。

真正的蜂族頭腦是蜂王。

蜂王通過特有的 MT 力場控制工蜂行動，在 MT 力場的輻射範圍內，工蜂會按照蜂王思維行事。每一個蜂王能控制幾十到上千工蜂不等，從而形成自己的族群。

不過，蜂王本身卻沒絲毫運動能力，甚至不能自主移動，外表就猶如一只巨大蠶繭。

這種生物族群的建構方式，非常類似于地球上的蜜蜂族群，很像蜜蜂蜂王用信息素控制蜂群，因此，人們才會将喀帕星的這種類人生物命名為“蜂族”。

之前遠征軍直接以武力對抗工蜂時，遇到了巨大阻礙，後來發現蜂王無法自主移動的弱點，又通過檢測 MT 力場，追蹤到了蜂王位置，才找到了擊敗蜂族的突破口。

然而，現在竟發現，也許不是狀如蠶繭的蜂王具有 MT 力場，而是蜂王實質就是精神體，只是寄居在“蠶繭”中，甚至于，蜂王還能脫離“蠶繭”，轉而依附到人類軀體上。

那研究所對蜂王的層層守備就形同虛設。

事态的發展遠遠超乎了亓清預料。

“你們後來找到這蜂王了？是在哪兒找到的？”亓清焦灼問。

榮兆宇臉上表情忽然變幻莫測，似有難言之隐，踟蹰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們排查了所有與這研究員密接過的人群，後來是在……咳咳，在副所長體內查出了 MT 力場，通過腦電波檢測，發現她意識受 MT 力場幹擾嚴重，十分混亂，伴随躁郁暴力傾向。現在副所長已經被監禁起來了。”

“什麽？！”接二連三的信息沖擊讓亓清差點喊出來，“還能人傳人？？？”

“情況沒……咳咳，沒那麽嚴重，我們發現人傳人是……需要條件的。”

榮兆宇莫名的尴尬讓亓清犯疑：“什麽條件？”

“所有和這研究員密接過的人中，只有副所長跟他發生了性關系！”榮兆宇這次倒沒結巴，但一臉的視死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