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陌必定死在他的手下。
殒空已經和雙手聖射手冕羽打了起來。殒空把手中鋼亮的葬王刀舞得勁風撲朔。殒空作為戰士很明顯是近身戰的職業,可是無論他怎麽加快步伐,冕羽總是很輕松地和殒空保持一段距離。殒空的根本就碰不到冕羽。冕羽是雙手聖射手,他所持的弓箭要比平常的小,所以速度很快,加上他将自己的精神力注入到弓箭裏彌補了箭的威力。如果不是殒空早在身上布下精神護盾,那麽他的身體現在已經是蜂窩了。可是殒空卻知道,他的精神護盾也必定在十個回合之內被打破,而那時他将無法閃避,因為冕羽的箭并不比墨陌的慢多少,甚至可以說不慢。殒空緊握着葬王刀的手心沁出了黏黏的汗水。
相比之下,撫韻卻意外地站了上風。她從卷軸中召喚出塵封已久的神獸碧淩。水雷系以速度見稱的神獸。撫韻穩穩當當地騎在碧淩的身上。撫韻通過自己的精神力維持碧淩的任何活動,而召喚出碧淩的撫韻則可是使用碧淩所賦予在她身體裏的水雷系術法而不需要任何術法咒語和媒介,加上碧淩風馳電掣般的速度,覆左幾乎只能回避。電雷在自己身邊轟隆轟隆地炸裂開來。盡管撫韻攻擊出的術法絕不比任何三星法師慢,可是覆左卻能輕而易舉地避開。如果當時言榭在場的話一定會驚呼起來。因為覆左竟然會法師最高級的技能,“瞬間移動”。這是自己擁有如此天賦的人也一直學不會的。雖然使用一次“瞬間移動”體內的精神力就會大亂以造成在精神力恢複正常以後不能再次使用。而覆左需要恢複的時間是三十秒左右。可這并不妨礙他對撫韻攻擊的閃避。他使用一次瞬間就故意移得很遠,在撫韻追來并發起第三次攻擊的時候,他已經可以再次使用。撫韻緊緊地坐在碧淩之上,頭發已經被風吹得雜亂。她轉過頭望着言榭飛掠的方向喃喃,榭,不要死啊,回光澈還要去野餐。
就我們兩個人。
言榭總是跟首領保持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盡管他已經用風将自己向前送,而将給首領造成阻力,可是他們依然保持着那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言榭的身下已經堆積成山的屍體。光澈雖然派出了大軍,但是“铩羽”的人多半是能以一抵百的人,所以光澈的損失并不小。
在離茔虛不遠的地方首領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冷冷地問,你打算追到什麽時候。言榭笑着說,追到你不耐煩停下來等我的時候,就像現在一樣。首領恨恨地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言榭說,好像是的。首領取出自己的偃滅玉杖說,那麽,來吧。
首領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言榭反而不知道該從哪裏攻擊。首領全身上下看起來似乎找不出一絲破綻。言榭手忽然一揮然後食指一扣,他的風刃已經迅疾地出手,又準又快,可是這是他表面上的進攻,實際上在他風刃出手的時候他扣起的食指是他在施放兀地刺,如果首領防禦風刃的話那麽兀地刺立即就會貫穿他的咽喉,而他去防禦兀地刺的話風刃則會劃破他的胸膛。而如果首領如果僥幸逃過的話那麽首領只能朝空中閃避,因為地下和正面已經被言榭首先發出了攻擊。而如果首領躍在天空的話,那麽他就死定了,因為言榭的目标早已經對準了空中,對于一個已經躍在半空喪失移動能力的人,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命中。言榭的計算可以算是絲毫不差。可是首領卻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着言榭說,怎麽了,我站在這裏你怎麽不動啊?言榭吃了一驚,他知道首領唯一能夠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原因就是首領已經看穿了言榭的攻擊路線,他能化解兀地刺很正常,可是要一動不動地化解他的風刃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首領也會風系術法,只有風才能化解風,他應該是在自己的身邊築起了一到風盾,言榭的風被輕易地化解。不僅在術法上,連首領的精神力都讓言榭大吃了一驚。忽然有一只鳥飛到了首領的肩上。首領不慌不忙地取下鳥上的傳書。首領看了看又微笑着對言榭說,我勸你還是快點動手,“铎”的目的不只是要借你們的手來除掉我們“铩羽”,他們在之前就已經和光澈西面的薔芷國聯盟,在你們光澈派遣出主力部隊來殲滅我們的時候,“铎”就會聯合早已經蓄勢待發的薔芷國進攻光澈。你應該知道以光澈現在的勢力能抵擋住他們三天的進攻我把我的頭顱送給你。這個消息讓言榭差點昏過去。
“铎”的真正目的。
墨陌的全身幾乎都被劃出一條條鮮血淋淋的疤痕。他的意識變得異常的模糊,似乎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視線裏滿是齊圖已經不清晰的蔑笑。血肉模糊的傷口被劇毒像刀子一樣不斷抽絞。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被綁在棘末高臺的時候。讓他自己都惡心的綠色血液。齊圖的六個幻影已經圍繞在自己身邊,齊圖手中閃亮的匕首朝墨陌刷了下去。血液再次噴薄而出。墨陌站在那裏,全身被血染紅了。一滴一滴掉在風裏。
可是齊圖卻倒了下去,他的匕首沒能刷下去。墨陌的箭已經出手。墨陌的箭從來不會射空。整個光澈都知道。墨陌放在弦上的那支箭只是為了誤導齊圖的思路。經過這麽多的戰鬥以後墨陌已經變得比從前更加強大起來。他現在已經可以七箭齊發。他只是為了把齊圖徹底地引到自己身邊來,因為在開始那段距離他并不能保證六箭都可以同時射中六個幻影。而距離越近範圍就越小,命中的速度就越快,這麽近的距離即使是“瞬間移動”都躲不過。齊圖倒下的時候不可思議地望着墨陌。他忽然想起從前不知道聽誰說過的一句話,如果光澈只剩下一個天才,那麽毫無疑問肯定是墨陌。
這個時候殒空和冕羽的戰鬥裏殒空卻完全處于下風。在殒空的葬王刀的揮動再一次落空的時候,冕羽的雙箭利落地射穿了殒空的身體。血灑濺在冕羽的臉上。殒空筆直地倒在了地上,葬王刀哐得落在地上。冕羽皺了皺眉說,我還沒有玩夠呢。冕羽嘆着氣走到殒空前面用箭對準了殒空的頭,他喃喃,看來今天又多了個靶子。殒空忽然站起來拽起葬王刀,可是冕羽沒有閃避,他不慌不忙地将箭射出,因為他已經對準了殒空的頭,殒空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比他快。高手過招,每一毫秒都會計算得相當精确。箭镞果然是先到達殒空的頭額正中。殒空從上次與維格的交手中經過很久的練習,也已經掌握了甚至可以将人砍成肉泥的“天地一擊”。而冕羽已經成了肉泥。連他腳下站的土地都猛然爆裂開來。
箭镞明明先到達殒空的頭額,殒空卻還能攻擊。因為殒空在之前就知道,再這樣耗下去他最後的精神護盾肯定會被打碎。那麽他就故意在還沒有被打碎的時候自己先消除,故意被冕羽射中。等着冕羽露出破綻再将精神護盾打開,殺了冕羽。
撫韻的攻擊卻越來越慢,她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在逐漸減弱。連她所坐的碧淩的速度都明顯降低。而覆左卻幾乎沒有怎麽消耗精神力,如果這麽耗下去她失敗只是時間問題。所以,她要勝利的唯一方法就是将自己的精神力全部集中到那必中的一擊上。可是至今為止她還沒有擊中過覆左。
覆左在後退的時候突然被石頭絆了一下。撫韻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她将所有的精神力凝聚成落雷向覆左射了過去。覆左嘴角也露出笑容。他忽然一個“瞬間移動”到了撫韻面前,他被絆是他故意制造給撫韻看的破綻。他笑着說,看來你的戰鬥經驗并不豐富啊。“灌雷破”猛烈地打在了撫韻身上。
撫韻感到似乎自己的內髒已經被擊破。濃烈腥臭的血液在體內洶湧地翻滾,從嘴角噴了出來。她甚至聞到了自己的手被燒焦的味道。那只曾經和言榭緊緊牽在一起的手。她倒在了地上。塵埃四起。覆左環抱着雙手哈哈地大笑起來。撫韻卻慢慢一步一步地爬過去,用手緊緊抓住覆左的腳。她答應過言榭她會拖住覆左。她想她自己不要再做這個隊伍裏的累贅。她燒焦掉的手緊緊抓住覆左的腳。臉上的皮膚已經被燒得像烤紅薯剝落的皮。很難有人會想到這張臉曾經是如同天光春絮般無法聖喻的絕美。撫韻的淚從眼眶溢了出來。她自己喃喃地想,還好,還好。言榭沒有看到自己這麽難看的樣子。
覆左的另一只腳兇猛地朝撫韻黑乎乎的手踩了下去。地面的岩石被輕易地踩碎。撫韻也很清楚地聽到自己的骨頭被踩得粉碎的聲音。可是她的手卻依然沒有放開。殒空和墨陌已經朝覆左飛躍了過來,可是當他們還在半空中的時候,覆左就已經施放藤蔓纏繞術将殒空和墨陌纏繞了起來。他們被捆在半空中。墨陌由于身體裏的劇毒視線開始異常模糊。殒空看到撫韻的樣子,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大顆的眼淚落進了嘴裏。鹹鹹的。
覆左将腳狠狠地踩在裏撫韻的臉上大笑了起來。撫韻的臉骨已經被踩得變形,甚至有些失去人樣。她的意識模糊了下去。她知道自己馬上就會死了。
覆左忽然又迅速地轉身施放出藤蔓纏繞術。因為他感覺到背後強大的精神力。維格也被困在那裏。覆左冷笑起來說,對于一個像我這樣已經學會“瞬間移動”的法師你們一起上也打不過我的。維格也冷笑了起來。他說,如果我會被你這些藤蔓纏繞住的話,那麽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維格竟然硬生生地掙斷了藤蔓,迅速地飛躍過去将覆左猛地抱住然後轉過頭大聲喊,殒空,快掙斷藤蔓将我和這混蛋一起殺掉,我用精神力束縛住了他的精神力他就不能使用“瞬間移動”了。殒空用盡了全力掙開藤蔓,這時的墨陌已經昏迷。殒空拿着光芒閃爍的葬王刀心神不定地望着維格。維格突然生氣地喊到,你他媽猶豫什麽啊!是男人就利索點!老子精神力快封不住他拉!殒空的葬王刀“唰”地傳過兩個人的心髒。又是血液噴灑的聲音。維格倒下去的時候忽然笑着對殒空說,上次,謝謝你和撫韻,從那以後我都和我的妻子過得很幸福。維格“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他吃力地說出了最後的話,只可惜我來晚了,沒有救到撫韻。然後他的頭輕輕地垂了下去。淚流滿面的殒空跑過去扶起已經不成人形的撫韻。撫韻最後睜開眼用盡了所有力氣拉住殒空的手說,不,不要再讓榭那麽辛苦地過下去。撫韻的頭也深深埋了下去。她滾燙的淚汩汩流到殒空的手腕上。殒空歇斯底裏地哭了出來。撫韻的頭頂開始聚集起無數只飛鳥發出凄哀的悲鳴。一直一直在上空徘徊。
久久不肯離去。
回憶一幕一幕悲傷地閃了過去。撫韻把頭輕輕靠在了言榭的肩上。那時他身上的氣息就像天上的闌珊明滅的星光,在撫韻的記憶了,怎麽揮,也揮不去。
撫韻多麽地希望人在死了以後能夠真的變成靈魂,那麽無論她在天堂還是地獄都可以看到言榭的臉看到言榭的笑看到言榭的幸福。或許,還可以和言榭最想念的汜固一起在缥缈的天間一起看着他們最想念的人。
撫韻還想說不要讓言榭再老是一個人那麽寂寞地坐在流螢散影的星空下,那樣會讓她心疼。不要讓言榭每次難過的時候還要裝作一副高興的樣子,那樣只會讓自己更難過。不要再心心念念那些死去的人,就像汜固,就像她自己。因為如果他們知道言榭一直這麽想到他們,他們在天堂裏也不會安心的。她還很想對言榭說對不起因為她沒有遵守自己的諾言她最終還是沒有只和言榭兩個人到郊外。還有,她再也不能陪言榭一起找到他的幸福。可是,言榭,你卻一定一定要找到啊。
可是撫韻都沒有說出口。她的話永遠地埋葬在她再也掙不脫的夢境裏。
頭頂的飛鳥會不會蒙着臉悄悄地落下淚來。
首領面對着已經不住喘氣的言榭笑着問,怎麽年紀輕輕就這點力氣啊,難怪你們光澈會被滅國。言榭站在那裏沒有動,他剛才幾乎已經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可是對手的術法精通和精神力遠遠超過他的想象。言榭再次扣起食指,那麽如果要勝利也許只有這一個方法了。他和首領站的那塊地兩百米以內的地面全部凹陷了下去。首領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凹陷的地面已經被注了水,就像一個大的湖泊。很明顯是言榭用的水系術法。首領剛扭過頭就看到言榭的手指的指形。那是雷系的指法。如果現在使用雷系他們都将在水裏被活活電死。因為他感到了言榭已經用了所有的精神力。言榭的雷系術法已經施放了出來。
強大的雷電将水流轟隆地激了起來。像一場浩瀚的天崩地裂。
在水流裏竟然高高地聳起了一小塊土塊。就像曾經言榭救撫韻那樣,将撫韻站的地方那小塊地突起。言榭茫然地站在上面。他忽然跳進水中撈起首領。因為他那土系術法不是他自己施放的,那時的他已經來不及施放了。而那卻是首領施放的。他救起了言榭。言榭撈起首領的時候,他摘下了首領的面具。
那竟然是他魂牽夢繞的父親的臉。只是臉上皺紋多出了很多。
他其實早該想到。能夠使用風系術法的并不是只有自己,還有父親。對術法如此的精通精神力如此強大除了那個當初光澈的第一法師還會有誰。在那種情勢下言榭對“铩羽”做了那麽多,而首領不僅沒有馬上對他們動手而是自己逃走,在言榭這麽多攻擊以後卻連手都沒有還,能這麽做的,在這個世界上的除了父親還有誰。而言榭卻使用了那樣的戰鬥方式。言榭早就猜到了父親應該是加入了某個組織。因為當時被汜弁殺死的神喚,汜固的父母都和父親在異常地友好,而父親失蹤後不久他們就被殺。可是他卻沒有想到。
父親忽然顫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言榭的頭說,榭,為什麽你還是這麽傻?然後頭就垂了下去。言榭的淚跟着落了下來。
小時侯的言榭歡喜地坐在父親肩上,他以為,伸出手就能摘到天邊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