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蕪漠國回來的言榭在剛剛進入光澈國界的時候高興地趴在了地上然後望着墨陌他們說,我從來都沒想過原來光澈這麽漂亮,連地質都跟那該死沙漠不一樣。殒空和撫韻面面相觑。墨陌面色沮喪地說,我們走,不要裝作跟他認識的樣子。剩下一旁還在歡呼雀躍的言榭。

言榭向光澈王報告過情況在走出宮殿輝煌華麗的長廊的時候碰到了卓抵。卓抵笑呵呵地問,怎麽樣任務還順利吧?言榭的面色忽然變得有些愠怒,他瞪着卓抵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盟輔那只老狐貍帶出去的不是真正的王子?那你為什麽那時不告訴我們?卓抵依舊笑呵呵顯得有些為難說,我怎麽會知道盟輔帶出去的是假王子?言榭忽然露出狡黠的笑說,你不要裝了,我早就知道你知道了,因為你跟盟輔一樣也是一只老狐貍。卓抵望着言榭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一直望着言榭笑。言榭一邊搖着頭走出長廊一邊嘆息說,唉,我真是不喜歡你們這些老狐貍。細碎的陽光從盎然的綠樹枝葉鍵穿刺而下。底氣十足的蟬鳴響徹在整個暑氣熏蒸的夏日。

在撫韻敲響言榭家的門的時候,聽到門內言榭慵懶的聲音喊着來了來了。言榭打開門的時候撫韻看到言榭手裏一邊捏着一塊跟磚頭一樣大小的冰塊敷在臉上一邊抱怨好熱好熱當初怎麽沒有認真習修冰系法不然可以把整個屋子都凍起來。然後手指一扣煉出另外一塊冰問撫韻你要不要。撫韻一甩手說不要然後笑着對言榭說,走陪我出去一下。

夏日的耀眼的陽光像亡靈術士古老典籍上惡毒的詛咒一般毫無掩飾地熾烤着有些微微暴裂的土地。言榭苦惱地跟在撫韻身後幾乎走遍了整個光澈最繁華的街市。言榭突然問,撫韻,你的傷沒事吧?撫韻愣了愣問,什麽傷?言榭說,就是上次在蕪漠我讓你裝死所以我對你發出風刃劃的傷啊?撫韻斜眼盯着言榭的臉說,你還好意思說,我現在還痛。

言榭跟在撫韻後面不知不覺走到了光澈城外。言榭疑惑地問你要帶我去哪裏?撫韻露出燦爛的笑容說,你跟我來啊,我知道有個地方很涼快的。陽光筆直地照射在言榭有些發熱的臉上,他感到自己心跳有些加快。他看到撫韻在說完話的時候輕輕地牽起了他的手。陽光流華般地照耀着兩只緊緊牽起的手。手心裏有些汗水沁在如同命運般交錯闌幹的掌紋裏。

撫韻帶着言榭在一棵高大紛披的紛披樹下停了下來。松開的手言榭一時有些尴尬不知道怎麽擺放。手心裏還有溫熱的汗滴。言榭有些吞吐地說,這裏好像也不是很涼快啊。撫韻站在言榭前面望了言榭很久,國色般的面龐有些紅暈,她輕輕地說,言榭,我喜歡你。聲音像高山流水般的樂律掉進不遠處潺湲溪流聲中。

撫韻輕輕地抱住了不知所措的言榭。

言榭甚至感覺到撫韻在耳邊輕緩的呼吸。像夢境一樣絕美的剪影。

言榭忽然放開撫韻,面帶笑容地說,我在想你到底學了多久?撫韻眨了眨眼問,什麽學了多久?言榭說,我是說你把撫韻的語氣神情學得這麽像到底學了多久?撫韻嘴角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說,也不是很久,也就暗中觀察了幾天,我對于模仿一向很有天賦。她慢慢地撕下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來的面容問,我們果然低估你了。言榭無奈地說,也許跟那幾只老狐貍呆多了我也變成狐貍了。也許你直接把我帶到這裏來不抱我的話我可能還不會發覺。她不解地問,為什麽?言榭說,因為我從跟你逛街的時候就發現了你走路的步法或者不經意間做出的動作都顯得過于謹慎,這通常都是習慣于經歷危險熟悉暗殺的人會有的本能,而撫韻在平時是不會如此緊張謹慎的,那時我只是有點奇怪。後來我故意問你傷好沒有,其實那次我只是劃破了撫韻暗藏的血袋,根本就沒有傷到她,然後我又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你很多關于以前的事,你卻故意岔開話題。你本來是想在抱我的時候趁機下手,因為大多數男人在那種情況下早就被迷暈了,所以誰會在那時防備。但是你不知道我卻和撫韻擁抱過,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獨有的氣息,特別是和撫韻那樣漂亮的人抱的感覺,你殺了我也記得。從你抱我的時候我就更肯定你不是撫韻了。她眼神變得鋒利起來問,那你為什麽不早揭穿我。言榭說,你敢那樣和我逛了幾乎整個光澈都不怕碰到真正的撫韻,我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你們肯定抓了撫韻。你現在叫你的兄弟們放了撫韻,或許我會既往不咎。

假扮的人笑了起來,這時從四周站出了六個人了,其中一人手中的匕首放在了撫韻的咽喉處。言榭無奈地搖搖頭說,撫韻,我真想不通你身為一個三星國家級的人,在自己防守如此嚴密的城市裏,還被一群蹩腳的殺手抓去不覺得有些丢臉麽?撫韻瞪了瞪言榭說,你閉嘴。

假扮的人忽然說,言榭,請你把雙手舉起來,确保我們能随時看到你的手,我們不得不提防你那可怕的風系術法。如果我們發現你的手指有什麽動靜,我保證撫韻的血會先于我們染紅腳下的這塊土地。言榭嘆了嘆氣不得不把手高高舉起。然後她将一顆毒藥扔在了離言榭不遠的草地上說,吃下去,我們的目标是你并不想傷害其他人。等你吃掉這顆毒藥我們就會放了她。言榭沒有動依然舉着手說,我在想一個專以殺人為職的組織的人說的話到底有多大的可信度。假扮的人臉色沉了下來說,但是你沒有第二條路選。言榭無奈地俯身去撿毒藥。可是在言榭的手接觸到地面的時候,撫韻站的那塊地忽然往上猛沖,比其他的地方高出了十多米。很明顯的土系術法。這短短的瞬間已經夠了,言榭的幾道風刃也已出手,六個人齊刷刷地倒了下去。言榭自己也不禁怔了怔。撫韻從那突出的地塊跳下來問言榭,你怎麽不留活口?言榭說,不是我殺的,雖然我的風刃出手可并不是飛向致命的部位。通常的秘密組織的人嘴裏都含有毒藥,只要他們任務失敗便咬破嘴裏的毒藥以免自己受不了敵人的嚴刑拷問而透露組織秘密。撫韻說,想不到“铎”已經開始對你行動了。言榭否認說,他們并不是“铎”的人,他們的暗殺技巧和技能似乎還達不到“铎”的水平。

言榭單跪在光澈王的面前。卓抵站在一旁。王說,你的意思是你要展開對“铎”的鬥争?言榭說,是。卓抵說,可是你不覺得面對一個如此神秘而龐大的組織,你們的力量顯得相當微小,甚至可以說微不足道嗎?言榭說,所以我才要來請示王,我只是負責找出“铎”的真正秘密,并盡可能地消滅敵人,但是這個組織需要動用軍部。王沒有說話。卓抵也沒有說話。言榭埋着頭單跪在地。窗外的蟬鳴聲音忽然高亢了起來。充盈在午後奪目的陽光裏。

王突然開口說,在你們前往蕪漠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派出十人的小分隊展開對“铎”的偵察,可是卻獲得極少極少的情報,而且現在這支小分隊已經由原本的十人只剩下四人了。那麽,言榭,我以王的身份命令你,墨陌,殒空和撫韻,前往與這支小分隊的小隊長祈涉會合,并找出“铎”的首領,地點等相關情報。卓抵走到言榭身邊低聲說,這次的行動和以往不同,在數十年來很多國家都以相當大的代價對“铎”進行調查可是都一無所獲。如果到了絕境要一定要保住性命,沒人要求你一定要取得什麽成就。你應該明白王的意思的。言榭還是像以前一樣笑了笑。像巨大空曠的宮殿外明媚的陽光。

言榭最後去拜別的人是琺珀。他站在充斥着術法獨有氣息的玄法大殿前擡起頭看着像一朵蘑菇般圓拱的殿頂。很多年以前父親輕輕抱起他向上默默地仰視。被雲翳遮蓋而過的殿頂。

琺珀站在大殿鍍金的門檻前望着殿外發呆的言榭,他說,你來告別麽?言榭鞠鞠身說,琺珀老師。

琺珀依然和言榭彳亍在浮光湖側旁。琺珀忽然又問言榭,我似乎覺得你這次是要去找人拼命。你應該知道以其他大國動用浩大的人力物力都無法獲得更多的“铎”的相關情報,你們如此單薄的勢力是不可能有所斬獲的。言榭忽然對琺珀說,琺珀老師,如果你是獵人的話,要捉一只鳥,是叫一大堆人吵吵鬧鬧地捉,還是一個人靜悄悄地靠近暗待時機。琺珀愣了愣大笑了起來,言榭也跟着笑起來。幾只飛鳥從這片繁茂的森林颉颃而過。

琺珀忽然嚴肅下來說,但是,榭,你一定要活着回來啊。

幾片柔軟輕盈的羽毛順着低吟的風洋洋而下。

言榭,墨陌,殒空,撫韻在光澈城外集合。言榭看着紫陌紅塵的光澈心裏微微震蕩。他忽然說,這次和以往不一樣,目标是“铎”,我們都很可能會死,你們誰不去可以說,我不會怪你們的。墨陌,殒空和撫韻沒有搭理言榭,只是朝他翻了翻白眼,鄙夷地朝前走。言榭愣了愣,笑着跟上。

目标,隕龍大峽谷偏東北方向。茔虛鎮。

茔虛鎮。一個偏僻人煙稀少的小鎮。鎮上的居民不過五十餘戶。在濃烈炙熱的夏季,茔虛的街道竟然顯得陰冷而潮濕。街道旁為數不多的小販沒有像其他小鎮那樣大聲地吆喝。只是有氣無力地仔細打量着這幾個剛剛進入茔虛的人,言榭抱怨說,這裏的人的表情看上去跟死人沒什麽兩樣,也許亡靈術士會喜歡這裏。墨陌面無表情地說,我們沒人關心你說的冷笑話。言榭低下頭顯得相當沮喪。

祈涉帶着他的小組成員站在約定的客棧門前等。當他看到言榭的時候祈涉打量了很久。言榭說你盯着我做什麽。祈涉哈哈哈笑着說,我們全光澈的法師看到你都會和我一樣想看看超越三星的法師有哪些地方和常人不一樣的。撫韻接過話說,也沒什麽大的不一樣,也就他長得稍微更像一只狐貍。言榭斜眼去瞪撫韻故意大聲說,我寧願那天抱我的人不是假扮的。然後撫韻斜眼去瞪言榭。祈涉打斷他們說,先去吃點東西吧。

八個人圍成一桌。店主笑呵呵地把菜給他們送上來。言榭說,茔虛似乎就老板一個活人。墨陌說,你對他說你會在這裏吃住一輩子我保證他笑得比花還好看。殒空轉過頭問祈涉,能具體向我們說明一下情況麽?祈涉說,兩個月以前我們收到諜部消息,假王後曙曜在這裏出現,并且似乎也有部分“铎”的其他成員到達這裏。我們十人組成的小隊從這裏進行調查,可是有六人相繼被殺,而且手法幹淨利落我們完全找不出一絲的破綻。坐在言榭旁邊的叫钍徂,三星亡靈術士。再往旁邊是銘铄,三星戰士。坐在我旁邊的是缇叱,三星暗殺者。我們四個人原本已經商量回光澈,可是前天卻接到卓抵的傳書說你們将作為援軍過來,所以。言榭皺了眉頭将菜夾到祈涉面前大聲地說,這肉好難吃。卻突然低聲問祈涉坐在旁邊吃飯的四個人是誰。祈涉瞅可瞅也将聲音壓了下去說,他們四個人是大約七天以前到達這裏的,也住在這間客棧,現在坐着吃飯的富商打扮的人應該是主子,其他旁邊的兩個男人似乎是他的保镖,那個女的也許是他的侍女。可是我卻總覺得他們有些奇怪,我實在想不通一個富商到茔虛這個偏僻的小鎮來做什麽?而且他們似乎很忙碌的樣子。

言榭朝那邊望了望,那個侍女打扮的看到言榭望過來便沖言榭很有禮貌地笑了笑。言榭吓了一跳也沖侍女禮貌地笑笑。她雖然不像撫韻一般傾城的面容,可是臉龐卻一樣相當精致。言榭對祈涉說,或許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富商,他們也不是什麽保镖跟侍女。那個富商對他們的态度沒有顯得像一般主仆那樣高傲,反而和他們顯得有些親密。富商從一般角度來講都會非常的挑剔,他在吃這些連我都覺得很難吃的飯菜的時候臉上并沒有露出厭惡之色。所以我猜想他只是想掩飾自己的身份。或許他的精神力并不比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要差,我看到他的食指第一截的地方有很厚的繭,眼神裏沒有一般富商的驕淫之色,反而顯得相當鋒利和明亮,跟墨陌的眼睛很像,所以我想他很可能是一位聖射手。他的衣服故意穿得很長大,也許他的武器是比一般弓要小很多的袖裏箭,方便将武器藏在身邊。旁邊的拿刀很明顯是戰士,而另外一個手裏并沒有武器,很可能是負責輔助的聖輔者之類的人。那個侍女我暫時沒看出來。祈涉說,想不到我們千萬百計想要查證的被言榭一眼就看穿了。言榭在一旁得意的笑起來。

言榭的房靠着墨陌。再往裏是殒空然後撫韻。對面是祈涉他們。夜涼如水。

言榭第三次在床上翻身的時候,他聽到了屋頂上的響動。他迅速地飛掠出去。可是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向遠處閃動。那種速度通常如果在同一時間向前也未必能趕上。何況現在已經很遠的地方。言榭知道這很可能是一條重要的線索,所以也用盡全力向前飛掠。言榭的速度本來并不頂尖,可是他卻在自己身邊布下風系術法,自己在向前掠的時候風同時将自己的身體猛地往前送。在距離縮短的時侯,他又在黑衣人身邊布下風系術法,将黑衣人往反方向吹,産生巨大的阻力。黑衣人的身形慢了下來。他轉眼言榭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黑衣人卻先質問言榭,你追我做什麽?言榭說,是你先鬼鬼祟祟地在我屋頂被我發現的。黑衣人又說,你追我這麽久當然能看出我所專修的職業。言榭想都沒想說,潛行者。潛行者,幾乎沒有攻擊力的職業,他們在行動的時候将所有的精神力集中到身形上,所以速度要比暗殺者還要快很多,只是這是種輔助形職業,他們的攻擊只能靠藏在自己身上的暗器,在萬不得已情況下他們是不會采取攻擊。他們主要負責運送情報,營救傷員的工作。黑衣人更理直氣壯地說,那麽,如果要殺你何必派一個沒有攻擊力的潛行者。況且如果我願意的話你根本就不可能聽到響動,我在你屋頂的時候并沒有使用什麽特殊的方式去掩飾我行動所産生的聲響。我只是有機密任務要執行路過你屋頂,你卻在後面窮追不舍,還将我攔下來。言榭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然後笑着給人家賠禮道歉。

可是在言榭返回客棧的時候,他看到了已經死亡的缇叱。

最先發現缇叱屍體的是祈涉。他說在缇叱和他迎面走來的時候,臉色忽然變成死灰色然後筆直地倒在了地上。他迅速地調整為防禦狀态,可是四顧都沒有人,但剛轉頭就看到了一個黑影飛上了屋頂,他追過去的時候發現已經沒有人了。言榭問,這麽晚了你和缇叱怎麽還站在庭院裏?祈涉說,我睡不着,想找缇叱出來聊聊,可是。钍徂站起身來說,缇叱全身上下都沒有任何傷口,只是在他的脖頸處發現了一根毒針,上面有劇毒,應該可以瞬間致命。言榭說,這麽看剛才的确有個黑衣人從我屋頂飛掠過,被我抓住。祈涉問,那麽人呢?言榭說,已經被我放了,當時我并不知道缇叱被殺了。他只是一個沒有攻擊力的潛行者。祈涉說,潛行者最擅長的不就是毒針之類的暗器嗎?言榭苦笑說,可是我已經放他走了。撫韻突然說,我們先把缇叱埋了吧。

言榭把墨陌,撫韻和殒空叫到了自己房間。言榭說,你們怎麽看?墨陌說,我正想問你你為什麽會把一個半夜鬼鬼祟祟溜上屋頂的人給放了。言榭說,或許他根本就不是兇手,如果他是兇手的話,以他潛行者的能力并不需要在我的屋頂上弄出半點聲響。能夠在那種情況下殺掉身為三星暗殺者的缇叱,我想他的隐藏能力不會大意到這種程度。殒空說,那麽那個黑衣的目的呢?言榭說,也許只是路過,或者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倒覺得祈涉的說辭有些問題,他半夜睡不着叫缇叱出來又怎麽會和缇叱“迎面而來”呢?而且剛才我已經仔細觀察過那個庭院,并沒有發現可以藏身的地方,他進入警備狀态卻沒有發現有人藏匿的痕跡,卻在确認了四周以後轉身發現了有人掠上屋頂,你們不覺得有些過于牽強了麽?墨陌說,或許兇手的房間離得很近,他殺了人以後可以馬上回自己房間,或許在房間裏就可以殺人,把袖裏箭換成毒針,難度系數并不會太大。言榭望着墨陌說,你的意思是那個富商?墨陌說,他的房間離我們并不遠。我所說的也只是揣測。撫韻突然說,我今天又仔細觀察了那個侍女,我發現她的身法比較靈敏,她所專修的很可能是暗殺者。殒空說,也許我們應該分為兩隊,一隊去确認其他人在缇叱遇害時在哪裏在做什麽。另一隊有必要重新驗缇叱的屍首。言榭點點頭說,那麽我和墨陌再去檢驗缇叱的屍首,你和撫韻去确認他們當時的狀況。

缇叱被葬在這間客棧後面一塊廢棄的空地上。在言榭和墨陌趕到那裏的時候發現了站在缇叱墳前的富商。富商看到言榭和墨陌臉色顯得有些異樣。他尴尬地說,這麽晚你們還沒睡。言榭笑笑說,那麽,這麽晚你也沒睡,還跑來這麽偏僻的地方?富商臉上有些挂不住說,是啊,我聽說你們的朋友遇害了所以來看看,既然都這麽晚了,我想我也應該回去了。墨陌冷冷地說,那麽告訴我缇叱遇害的時候你在哪裏?富商驚訝地說,你們該不是懷疑我吧。言榭和墨陌都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富商無可奈何地說,當時我在屋子裏試圖睡覺。墨陌說,那麽沒有人能證明?富商搖搖頭。言榭又笑了笑說,那麽你現在可以走了。

在重新檢驗了缇叱的屍體以後言榭喃喃,見鬼了,真的見鬼了。墨陌問,你有什麽發現?言榭說,從毒素的擴散來看并沒有到全身,而且只是在局部擴散,雖然說在腦部的擴散足以致命,但是也很像是在死後不久才被人用毒針刺的。不知道是這種毒已經是不是毒到讓毒素在還沒有在全身擴散就已經讓人死亡,還是死後被人用毒所以沒有擴散。但是我檢查過缇叱的全身上下并沒有其他傷口,如果不是這根毒針致命那麽他是怎麽死的呢?墨陌說,但是也有可能是在我們到達之前就被人下了慢性毒藥,而那種慢性毒藥恰巧被現在的毒藥混合在一起,所以你察覺不到他身體裏有其他毒藥。言榭說,但是當時驗屍的钍徂應該發現了這種狀況啊,可是他卻并沒有說出來。墨陌說,也許他跟你一樣,并不信任我們,所以發現的可疑的地方并沒有說出來,可能現在他們三個人和我們一樣正聚在一起商量對策。也許,他是有目的地故意隐瞞。或者。墨陌的話沒有說完。可是言榭知道墨陌想說什麽。

可能钍徂驗屍的時候并沒有問題。而是剛才富商對屍體做了點手腳。

言榭在他所住的房間裏再一次将情況向他們說明了一下。撫韻突然說,你們覺得他們三個會不會和上次在隕龍大峽谷來接我們的盟輔一樣是假扮的?殒空搖搖頭說,不會的,以前在光澈的時候我和祈涉一起執行過任務,所以我認得他,況且他的臉上很明顯可以看出沒有面具等掩飾的物品。墨陌忽然問,那麽,殒空你們那邊進行得怎麽樣?殒空說,富商的那兩個保镖據他們自己說他們當時并沒有在客棧裏,似乎是到街上去了。而那個侍女說她那時已經睡了。銘铄也說自己很早就入睡了。可是都沒有人能證明。言榭說,那麽意思就是在客棧裏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撫韻對言榭說,也許你屋頂的黑衣人是故意要引開你。

窗外濃重的夜色像“铎”那張隐乎不現的臉,靜靜地湮沒在拂曉的晨曦裏。

在一個陰暗的密室裏。暗淡無光的臺階上卻放着一把光芒萬丈的座椅。如同輝芒一樣照亮了整個冰冷的密室。一個帶着面具的人高傲尊貴地坐在椅子上。臺階下面兩邊各站着一排黑衣人。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敢大口呼氣,他們知道他們高高在上的首領最讨厭人喧嘩,每一個人都記得曾經有位能力極強的人不小心打了個噴嚏,首領就讓他的血澆灌了這個如同墳茔般令人窒息的密室。直到現在粗糙遍布塵埃的石磚上還有若隐若現的血跡。令人作嘔的味道彌散在這個本就不大的空間。就像那個死人一直站在這裏沖他們露出猙獰惡心的面容。

有人小跑進密室卻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他跪在石階下說,首領,根據傳來的情報,光澈國超越三星國家級法師言榭已經進入茔虛鎮,與他同行的有從小就被譽為光澈獨一無二天才之稱從不放空半箭的聖射手墨陌,縱河大戰中唯一的幸存戰士,殒空。還有光澈最優秀的神喚者,撫韻。他們已經和祈涉小隊會合,目标似乎是沖着“铎”而來。首領依然保持着姿态孤傲地靠在座椅上,只是嘴角挂出一絲冷笑說,就這幾個人就想和“铎”對上嗎?看來言榭似乎沒有變聰明啊?然後他望着臺階下的一個人說,言榭,你應該知道吧?臺階下的人擡頭望了望首領冷蔑的目光恭謹地問,不知道是哪一個言榭?首領的目光變得更加冷蔑說,同樣的話我不想重複第二遍。臺階下的人躬身說,如果是跟汜固有關系的那個言榭屬下确實知道,以他最近的行為看來,似乎對“铎”很感興趣。首領的意思是?首領說,我的意思是好好看着他,不要讓他做出對我們越軌的事。現在是非常時期。這件事你去負責。臺階下的人又鞠了鞠身拜退。

密室的門嘩啦地打開,像煙雲間那些沉重的歲月重重地壓在單薄的肩膀,怎麽忘,都忘不掉。

臺階受命的人在走出密室的時候臉上露出扭曲詭異的笑容。

言榭在客棧的庭院裏看到祈涉站在一棵長滿錦簇婀娜花朵的樹下。瑩白純澈的花瓣像點點的雨滴一樣飄飄搖搖地落下來。掉得言榭滿頭都是。言榭走過去對祈涉打招呼,祈涉也沖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言榭忽然問祈涉,這是什麽樹啊?祈涉想了想說,似乎是梨樹吧。言榭點點頭說,哦,很漂亮啊。祈涉望着言榭說,只可惜再漂亮死去都人都不會看見。言榭知道祈涉是在想念一起任務時死去的戰友。可是他聽到祈涉說死去的人什麽都看不見的時候,難過忽然像巨大的洪流一樣浩渺地淹沒過來。言榭用力睜大已經有些濕濕的眼睛看着頭頂遼闊無邊的碧落。

是不是死去的人真的什麽都看不到?

可是,汜固我一直以為你躲在某朵流雲背後悄悄地看着我。

我才努力表現出認真幸福的樣子啊。

流雲般純白的花回回蕩蕩地落在言榭的雙肩。頭頂。一樣白得刺眼的精法長袍。灑了一地。

光澈宮殿內,卓抵站在王前鞠身說,王,情報說缇叱也已經殉職,我看不如撤回言榭他們吧?言榭可是光澈城超越三星的法師,我們并沒有必要在“铎”這樣毫無價值的組織上浪費精力。王望着卓抵笑笑說,也許缇叱的死并不是壞事呢?很可能在缇叱的死亡中言榭會發現一些其他人發現不到的線索,我實在想不出除了言榭還有誰能真正揭穿“铎”的面目。卓抵剛想說話,就看見維格步履沉緩地走進了宮殿內。王看着維格說,軍隊怎麽樣,也許最近會有一場惡戰啊。維格行行禮說,正在侯命,随時可以出發。光澈王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撫韻用手肘碰了碰言榭悄悄地問,我們現在怎麽辦?就一直這樣被動地等對方再一次出手?墨陌和殒空都望着言榭。言榭沒有說話,沖他們做了做鬼臉。

琺珀走出玄法大殿,陽光照在大殿前綠茵茵的草地熠熠生輝。他望着浮光湖對岸的森林。他想起那天和言榭的對話,如果你是獵人的話,要捉一只鳥,是叫一大堆人吵吵鬧鬧地捉,還是一個人靜悄悄地靠近暗待時機。琺珀後來還問了言榭一個問題,如果那只鳥一直警惕提防你呢?言榭說,等。

等到獵物露出破綻的時候。

琺珀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搖搖頭開始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言榭把所有人都叫到自己的屋子裏,也包括祈涉,銘铄還有钍徂。言榭認真地望着祈涉,我想知道你們手中掌握的所有關于“铎”的資料,包括你們十人小隊中所有殉職的人的資料和死時的地點或者什麽發現。祈涉說,到目前為止我們手中掌握的“铎”的資料比你們多不了多少。我們大多數時候處于被動的狀态。言榭說,你們沒有和敵人正面交鋒過?祈涉說,一次也沒有,“铎”的大多都很擅長于暗殺。那晚你們也看到了。言榭點了點頭。祈涉開始詳細地講述他們的經歷以及所有和殉職的人的死亡相關資料,有時還會很投入地伸手在自己身前比劃。燭火暗弱的光芒像煙縷一樣溫柔地鋪撒在地面。

可是屋子裏卻忽然暗了下去所有人立刻警備起來,言榭似乎從來沒有覺得眼前這麽黑暗過,他的手指立即蜷起,煉成風系術法。臉頰上滲出細細密密粘稠的汗水。因為在屋子裏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有人倒地的聲音,言榭面容變得異常冷峻,他害怕在燈火點亮的時候看到一具蒼白的屍體。燈火被點燃,祈涉站在一旁,很明顯是他點燃的。言榭環視四周發現了表情痛苦的三星戰士銘铄。墨陌從窗戶竄出看到了一臉驚訝的富商站在門外,墨陌說,你做什麽?富商說,我想找言榭。他走進屋看到很多人都滿面嚴肅地站在一起,富商吞吞吐吐地說,原來大家都在,本來我想找言榭的,不過看來你們有事,那麽我不打擾你們了。說完讪讪地走了出去。

言榭站起身來說,銘铄斷氣了,致命傷是胸口的毒針,針上劇毒。墨陌和殒空對望了一眼沒有說話。祈涉說,那麽你的想法呢?言榭說,還是先把銘铄和缇叱埋在一起吧,我的頭現在很亂,想先理一理思路,也許我們忽略了一些細節。

被遺棄的空地上多了一座墳冢。荒蕪以久的土牆露出慘怛的神色。夜色沉沉。

言榭又将墨陌他們聚到房間裏。言榭一直表現出有些煩躁的神色。在從前的很多陰謀面前,他總是很輕易地看出并擊破,可是他現在眼睜睜地看着一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言榭說,我在銘铄身上發現的毒針和缇叱身上的毒針大小上有些區別,而且雖然都是劇毒可是卻不一樣,銘铄的毒迅速地蔓延全身,應該就是我們當時在屋裏的時候遭受的毒針攻擊。那個人當着我們的面殺了銘铄我們卻無能為力,甚至還不知道是誰。撫韻說,可是當時兇手将燭火熄滅了,我們根本無法确認。言榭說,所以現在有兩個可能,兇手在我們中,因為如果是有人趁燭火熄滅的時候進來刺殺銘铄的話,有兩個問題,第一他怎麽确認那個人就是銘铄,如果說他是随意攻擊的話,那麽他怎麽能确保擊中對手,第二,在燭火熄滅的時候我以最快的速度将整間屋子布下了風牢之術,所以不可能有人能從屋子裏逃出去。還有就是第二個可能就是,那個人在外面攻擊,他知道我會布下風牢之術,沒有能從屋子裏出去追他,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逃跑,也許我放走了兇手。墨陌說,我總覺得那個富商有問題,他不僅掩飾他自己的身份,而且上次我們碰到他在缇叱的墳前,似乎動過手腳,這次銘铄死的時候又恰巧在門外。殒空說,可是兇手卻有足夠的時間逃跑他完全沒有必要在門外等着。墨陌說,或許他就是知道我們會這麽想,所以才故意出現在門外,讓我們認為兇手不可能是他而洗清了嫌疑。撫韻說,或許“铎”的人已經開始行動,而且不止一個人,很可能就混在這間客棧裏。撫韻剛說完,就聽見有人敲門,钍徂站在外面說,言榭,你能出來一下嗎?我有話想對你說。

言榭剛和钍徂談完走進屋還沒坐下,門又響了起來。門外傳來那個侍女的聲音,她說,言榭,你能出來一下嗎?我們主人找你。撫韻在一旁望了望言榭說,看來你的事還真不少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