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道人手執兩個方眼銅錢,在牛眼淚中浸泡了片刻,然後覆在眼睛上,“濯濯天地,朗朗乾坤,渾沌已開,日月已明,萬物朝陽,遁物現形!”
這回大家離得比較近,他的聲音也非常響亮,所念诰語我聽得一清二楚。
他拿一張靈符在我額前畫了個符,然後符紙自燃,他用劍指對準我的眉心,大喝道:“現!”
就在這時,他的臉色發生了一些變化,好像是驚奇,又好像是驚悚,總之,他突然倒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喜兒,你!”
我茫然無措,上前準備扶他起來,他掙脫了我的手,像打量一個外星生物一般打量我,“紫煙大師,你到底要幹什麽?”
子川哥也着實被他的樣子吓壞了,上前扶住他,焦急地問:“師父,你怎麽了?”
瘋道人的目光沒有從我身上挪開,“不可能的,這不符合常理,你怎麽可能來自那裏?”
我與子川哥對視了許久,瘋道人怎麽突然就不對勁了?剛才他到底看到了什麽?
無論我們如何追問,瘋道人都不肯說出原因,默默地讓子川哥把所有的準備開壇作法的東西都清除了,背着他的背囊一言不發地回了我媽媽的墳地。
我敢肯定,他肯定看到了什麽,可他就是不說。然而,越是這樣,我心裏越是惴惴不安,總感覺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一時間壓抑無比。
偏偏這個時候,無憂忽然打了電話給我,叫我趕快回到陽氏。
又出什麽事了?我惶惶然推開辦公室的門,一大捧玫瑰把捧花的人的臉全擋住了。
代表火熱愛情的花兒紅豔豔的,偶爾有幾滴水珠挂在上面,更顯得嬌豔欲滴。襯托它們的,是綠得發亮的枙子葉。呵呵,今天一不過節,二又沒人過生日,忘塵這是唱哪一出?至于我為什麽要猜他是忘塵,辦公室不就兩個男人嗎?除了忘塵,另外那個人絕不可能做出這麽無聊的事情來。
我原本心情不大好,聞着花香感覺好了很多,于是笑着撥開玫瑰,“忘塵,你這麽幹不怕被百鯉打死?”
然而,就在這一瞬,我怔住了,眼前抱花的,并不是忘塵,而是林森!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居然挂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好帥哦!
我的心突突突的劇烈跳動起來!小臉上熱乎乎的,好怕被他看穿,我趕緊低下頭去,暗自揣測他的目的。
不對,這花他肯定不是送給我的,他喜歡的是無憂,花肯定是送給無憂的,只是沒想到進來的是我,所以陰差陽錯地把花舉到我面前。
這麽想來,心裏居然有些隐隐的痛。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我便對他有一種特殊的情感,我相信我們之間是有緣分的,要不然,我們手背上怎麽會有相同的封印呢?還有,他身上那股淩厲的寒涼,讓我如此熟悉,好像一個相濡以沫多年的人。
算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我這樣勸自己。有相同的封印又如何?也許我們是親人呢?他和無憂才是最般配的。
我咽下一絲淡淡的酸楚,假裝若無其事地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打亂了你的計劃。無憂應該很快回來了,剛才還跟我通過電話的。要不,我幫你打個電話給她?”
我發現自己有些語無倫次了,心亂了,大腦自然也就跟着亂了。
林森挑了挑眉頭,失望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花,“怎麽了?不喜歡玫瑰?”
我趕緊側了側身,扭頭向身後望去,空無一人,不禁疑惑地問道:“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他無奈地笑笑,“那你認為我在跟誰說話?”
可是,他喜歡的是無憂,為什麽送我花?
林森就是林森,他沒有給我半句解釋,而是直接把花塞到了我手上,這才揚了揚手,指着手背上的封印說:“蘇喜兒,從今天開始,我要改變策略。其實,我們是為了以後的生活,我為什麽總是要讓你想起從前呢?”
他頓了頓,接着說:“以前的事,你想不起來就算了,我也是突然才發現自己有多傻,居然要這麽傻傻的等下去。”
我完全一臉蒙/逼啊!莫非是我動了他的電腦,他受了某種刺激,才變成這樣的?我抱着花慢慢地往後退。
“呦,喜兒這麽快到了?”無憂的出現,對于我來說,無疑是一根救命的稻草,我緊張地抓住她的手,輕輕對她說:“無憂,你快看看林森,他好像腦子出毛病了。”
無憂吸了口氣,她的鼻尖和眼睛有些發紅,好像剛哭過了,我立馬自覺地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蘇喜兒,你別不知好歹,得了便宜還賣乖。”
看看,我果然沒有猜錯,林森就是腦子出了問題,前一秒還在溫情脈脈地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一秒鐘後便對着我吹胡子瞪眼睛了,“我怎麽不知好歹了?”
他的臉馬上冷冰冰了,好像我欠了他很多錢,轉身便往自己的座位上去了,寒涼的聲音清晰地飄來,“不解風情的笨女人!”
呃……又一次躺着也中槍了!從進來到現在,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啊!
抱着花在原地發忤,直到無憂将我拉回座位上,她蔥白般的手指在我額上輕點,嗔道:“确實是個笨丫頭,你以前沒交過男朋友嗎?”
嗯?我試着從腦海中撈出某個人的名字,到最後卻失敗了。
眼睑微擡,發現林森也在饒有興致地看着我,我結結巴巴地說:“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我沒有說謊,的确有一個人的名字好像在我心裏紮了根似的,我隐約記得他叫……哥哥?
可是,哥哥不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嗎?自從記憶被封印後,他偶爾也會出現在我的夢裏。剛才一剎那,我怎麽會有那麽奇怪的念頭呢?感覺到哥哥一直陪着我長大!
不會的,那次病好之後,哥哥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一陣風從窗子裏吹來,冷得我渾身一顫。
無憂和林森同時扭過頭來,如刀的目光剮得我全身難受,我呆呆地問道:“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