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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最初的一個想法到最後在雜志上登出來,正豐和達文圍繞着畫稿前前後後忙了好些日子,真的把那本雜志捧在手裏,看着稿子正式地被印到上面,兩人高興的了不得。

“多好!”

“真好!”

正豐說着,把雜志的那頁湊到嘴邊親了一下。達文則是左手拿着雜志,右手撫摸着那漫畫和作者名字。

“胡正豐陳達文,畫的真好啊!馬上就要出名了!”達文笑嘻嘻的說。

“哈哈哈。”

“哈哈哈。”

兩人得意忘形的大笑起來。陳先生陳太太則擺了家宴,慶祝他倆首戰告捷。第二天,陳太太特意去買了個相框把雜志翻到那頁,鑲了進去,挂到了牆上,作為她收藏的重要物件。弘遠則是在飯店開了一席助威。周圍的人就這樣跟着高興了好幾天,好似有一個光環,在他倆身邊頭上盤繞了數日,這也讓正豐将那個疑惑擱在了一邊,暫時忘了煩惱。

幾日後,正豐跟達文又提起想見見納先生的話,他還是要探探兩家到底是個什麽關系。

“不過,我們得小心點,不能透露明芝哥哥的任何消息,還不知是不是禍呢。”達文說,

他們按照納先生留的電話,打了過去。納先生聽了他們要見他,又驚又喜,雖然不知道他們的意圖,但馬上說可以在附近一處餐廳坐着聊。

他們選了個角落坐下來,雙方寒暄了幾句,然後正豐和達文互看了一眼,不知如何開始。納先生見兩人猶豫着不肯說明來意,就開口說道:

“你們來的正好,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找你們呢。說好了不去打擾了,可不去又不行。看,你倆來了,這是老天在幫我呢。”納先生邊說邊笑,還仰天合了下掌。

“哦,你要找我們?”

“是啊,是啊,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我也沒有收到立春的信。他應該記得我的,應該回信的啊。”

正豐和達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那邊可能寄信不方便吧。”達文道。

“他在那個國家?”

“不知道,”正豐道。

“你們知道明芝給立春寫信了嗎?有沒有把我的信給他?我一直沒有收到他的信。”

“這個我們不知道,明芝沒有跟我說這事。”達文又問正豐,“跟你說過嗎?”

“也沒有,她跟哥哥通信怎麽會告訴我們。”正豐答道。

“她哥哥那時大些,懂事了,對我很親近的,肯定記得我的,應該會給我寫信的啊。是不是明芝母親不讓告訴他?”

“她們既然知道了你是在關心她哥哥,你也知道了她哥哥很好,這不就行了嗎?”

“那倒是,不過……”

“我明白,總是知道的更具體點的好。可明芝媽媽似乎不願意,那也沒辦法。”正豐說。

“你與明芝爸爸是好朋友,按理說,她媽媽不該這樣啊。”達文說。

“主要還是……,哎,你們還小,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

“我還是不明白,你們既然是明芝父親的朋友,為什麽不去直接向她母親問個明白,多簡單啊。”正豐問。

“她母親已經改嫁了,前夫的朋友去見她,不合适,肯定是添麻煩。”納先生還是那套說辭。

“那不至于,吳家知道你們是在關心老朋友的兒子,只能說你們有情有義,看高你們,談不上麻煩。”

“老邊是個非常重情誼的人,很仗義,是我們幾個的大哥,我們有什麽事都找他拿主意。那時,我們的事兒也特別多,總是麻煩。我們三個都沒結婚,又不懂事,在他家裏蹭吃蹭喝,大嫂心裏也是有怨言的啊。”

“明芝母親當年不歡迎你們?”

“肯定的啊,誰家媳婦願意家裏總是鬧哄哄的,占着地方,還搭上吃喝,況且他們也不富裕。我們幾個也真是讨人厭。”納先生繼續說,“明芝現在眉眼很像他父親,黑黑的眉毛。她哥哥長大之後不知像不像父親了。他哥哥長得和她像嗎?”

“不知道,我們也沒見過呢。”

“你們也沒見過?”

“是啊。”正豐說。

達文謹慎地看了他一眼,補充道:“我們認識明芝的時候,她哥哥已經出國了。”

納先生望了望他倆,說:“她父親有着一股子硬氣,喜歡練兩手,能翻跟頭,還能倒立,用手走幾步,呵呵,我們都不會,就他會。”

“他有功夫?”

“他倒沒有什麽真功夫,沒學過什麽拳腳,就是喜歡比劃,練練胳膊腿,沒什麽套路。他說這兩手就是小時候玩的。他經常遺憾地說,若是小時候有個師傅教教,自己可能長成個英雄。”

“那他是不是喜歡打架啊,打抱不平?”

“他說小時候好打架,大了就不打了。他經常給我們講小時候打架的事,還總結出一套辦法來呢,怎麽打,怎麽跑,什麽伏擊撤退,一套一套的,那時他講的津津有味,我們聽的也覺得有意思。”

“他應該去當兵,準能當軍官啊。”達文道。

“他自己也這麽說,我們都沒見過他打架,他說大了就不打了,開始想着結婚生子了。老馬要是有他這兩下子,也不會惹那麽大的麻煩。”

“現在在北平的那個?”

“對,出手沒有輕重。他的管工罵了他幾句,他直接把管工打得進了醫院。自己丢了工作還要賠償,後來沒辦法,跑北平去了。”

納先生頓了一會兒,見正豐和達文還是沒有開口。

“光聽我說,你們找我不會只是閑聊吧?”

“我們……”達文看着正豐,沒有往下說。

“我們想聽聽你們的朋友裏面有沒有姓胡的。”正豐故作輕松,接着說。

“姓胡的?”

“胡耀祖。”正豐補充道。

“胡耀祖?”納先生立刻将手裏的杯子放到了桌上,盯着正豐的臉看,“對了,你姓胡。他是你的……?”

“我父親。”正豐說,然後他和達文都急切地等着回答。

“不認識。”納先生說話時,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正豐的臉,問道:“你怎麽會認為我認識他呢?”

“只是猜猜。我父母在上海呆過,但我并不知道他有什麽朋友在上海。”

“你這是想做什麽?調查你父親?”納先生道。

“随便問問。”

納先生又重複了一句“不認識。”

“你剛才說,你們沒見過明芝的哥哥立春,為什麽?”納先生問。

“他去外面上學了呀。”

“但之前呢?他出去好長時間了嗎?他什麽時候出去的。”

“我們認識明芝的時候,他已經出去了。”達文道,。

“噢。”

正豐聽到納先生說“不認識”,便興趣索然了,納先生也沒了談興,大家各懷心思便散了。

離開納先生,正豐急忙和達文說了自己的感受:

“我怎麽覺得他說不認識的時候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是吃驚的樣子,是我太敏感嗎?”正豐說。

“他是頓了一下。”達文道,“而且,我剛剛說過了,我們認識明芝之前她哥哥就出去了,他卻又問了一遍,像似有點慌亂。”

“難道他認識,卻故意說不認識?”正豐說。

“有可能,而且他一直盯着你的臉看,你和你父親長的像嗎?”達文問。

“祖母說我很像父親,簡直一模一樣。”

“你媽媽也這麽說嗎?”

“我媽媽說,眉眼神氣像。”

“那就是說還是有些像。”

“如果他認識,卻說不認識。說明什麽?”

“有所顧忌。”

“顧忌什麽呢?”

“也許……”達文欲言又止。

“也許什麽?”

“沒什麽,他和我們還不算熟悉,可能覺得沒有必要多說。”達文道。

“哎,還是确認不了。”

似乎老的疑團沒解開,新的疑惑又來了。又似乎正豐的疑惑已經被扒下了一層,卻還是看不到裏面是什麽。正豐垂頭喪氣,下午的驕陽曬的人心也跟着焦了。

而另一邊的納先生聽到正豐的父親是胡耀祖,心裏的震驚度絕對不是正豐和達文可以想象出來的,他覺得自己已經失了态。暗想:這小子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當年的事?要做什麽?一定是不知道,知道了就不必來我這裏探口風了,至少是不全知道。又想,他跟明芝還走的挺近,是故意接近嗎?這麽一想,就覺得這事必須讓美珠知道,否則對她娘倆只有壞處沒有好處,立春又不在身邊。

那天晚上,達文向父親提起了正豐的事。

“正豐是胡耀祖的兒子?”陳先生睜大眼睛問。

“你認識他?”達文吃驚地看着父親。

“我不認識,只是見過一次,別人指給我看,說那就是洋行的胡耀祖。”陳父輕描淡寫地說。

“那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指給你看?”達文不解地問。

“人很好看,出了名的儀表堂堂,大家都知道洋行有個電影明星。”陳父道。

“就因為好看,喊你看一眼?也沒介紹給你,說說話?”達文不信。

“沒有,并沒有說過話。”

“那你聽過他的什麽故事嗎?”

“沒有,就是長得好。”

“是麽?”

“好看的人和物都不能錯過了欣賞,不看不是可惜了。你是學畫畫的,這還用我說。”陳父道。

“正豐也很帥,像他父親嗎?”達文說。

“他父親比他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