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劉大鵬打死了朱寶國,逐去了顧命大臣副都商直,心中還是感到不滿足。

一天,

正與王永佞閑坐。

就見幹兒張偉忠進來說道:

舍侄張綿勇升了兵部,先來見過爹爹,才敢謝恩到任!

劉大鵬就叫請他進來。

張綿勇素服角帶入見,向上拜了四拜,呈上送禮手本,約有千金之物。

然後又拜謝說道:

昔日喬段江之事,如若不是爹爹提拔,焉有今天,孩兒銘刻至今,雖萬死亦難圖報!

劉大鵬說道:

坐了拿飯來吃吧!

四人都坐下,吃了飯。

劉大鵬說道:

前天那商直的本,聞說是谕谏士晉替他做的,這個事,你們可知道?

張綿勇說道:

士晉與孩兒交往,我覺得他是一個才高有見識的人,咋個可能會替商直做本呢?

王永佞說道:

你這娃兒曉得啥子嘛?他在院中成天怨恨自負的很,與商直相好,經常不聽招呼的自我嚣張的狂妄,聞說他在湖廣主試,所作試錄中,歷指古今中貴的弊端,放浪形駭,不可一世,這做本之事我看有點靠譜,可能就是!

劉大鵬說道:

試錄是他進呈上去的,裏面人選肯定要傷及咱們,也就與奏劾咱們差不多,這商直的本雖被咱們按住未成,他這拟本的情理大家看到沒有,卻極毒!可以肯定是谕谏士晉幫他做的,而要乘機處治咱的是大學士韋廣,你們說說,咋個能容得他們在朝?本來還有幾個人的,咱前天原是打算在段德平案內一起處治他們的,如今若還不能處理他們,咋個能見咱的手段哩?這事我看要盡快處理才是!

張綿勇說道:

好辦!我有一法,如今外邊官兒,不是都在争梃擊案的真假,紅丸和移宮的是非嗎?老爺何不從中就作個主,拟定梃擊案一事,就是王之本貪功蒙上,然後,把李士為首,其餘把當天上本的那些科道,都定納在裏面。而紅丸一案,定以孫暢景偏執害正,他與劉一要為首,當天參議者韋廣,周達,張問可借此将他們驅除,還有移宮之事,就是士晉與江就要做的,讓他們推不掉這個責任,只有冢宰西南,這三個案裏頭,網羅他不着,但我就不相信他做吏部時,就沒有過一點差錯之處?慢慢找尋他的漏,不怕他飛上天去!

劉大鵬說道:

你這計法也好!但還有那些因谏東宮起用的老臣,那些新考選的科道,一個個輕嘴薄言,卻也要控防着他們。

吳二寶說道:

如若要将他們一網打盡,非得要在他們頭上加一個黨字最好!這就同曾經弄僞學的法子差不多,朝廷向來不是就有個東林黨嗎?如今衛元和計标聚衆講學,就是典型結黨的明證,凡是有不讓我們舒心的,都牽他入內!

劉大鵬說道:

這東林中人,其實就是一群誇誇其談的疲懶,應該将他們清理歸納進來,曾記得先帝爺禦經筵那一次,因天過冷無火,那李正偉就把溫掌家當面叱辱了一場,現在想起來确實該處理他們一下,也不為過。

五人遂在此計商已定,只待乘機而發。

誰知,

外面這些科道你生我強的,竟自撞入他們的網中來。

這時,

宣撫正缺了巡撫。

朝廷會推便舉薦了太常卿湯應,因他當年曾做過嘉善縣的,是給事大中的父母官。

結果,

有個禦史陳難論了他一本上去。

吳二寶看了此本,便與劉大鵬商議過。

就在本上批道:

給事大中借朝廷會推為報恩之地,令人駭異,姑從寬着革職回籍!

那冢宰西南聞聽後,因事關本部,便上本辨理。

結果,

也被叫他革職閑居歸裏。

不日,

都察院同科道等又會推舉薦吏部尚書。

劉大鵬又在本上批道:

左都禦史計标等所舉薦之人都是冢宰西南的私人,亦系東林邪黨。計标朋比為奸,着革職回籍!

那計标只得桂冠而去。

劉大鵬将一個黨字,又逐去了都堂高功。

舉朝誰敢再救?

他又在會推上從文書房傳出旨來道:

于挺,光鬥,商直等恣肆欺誣,無人臣禮,着拿問!

幸虧大學士韋廣再三申救,才只追奪诰命削職而已。

不到兩月間,

劉大鵬便連逐去五個大臣,一個臺谏。

這些科道和各部堂官,大多都是會推本上列銜的名人。

大家心上都不安起來,皆開始主動上本引罪乞休。

數天之中,

不待劉黨追逐,又去了數十人,臺省為之一空。

劉大鵬便布置自己的私人王永佞,張綿勇等,俱各升補缺。

吳二寶又與王永佞商議道:

這班子人趕則趕走了,只是他們平日都有虛名,如若不與他們妝點些過惡,外邊人要對他們起憐心的,認為他們都是被無辜削奪的,必定要說咱們在排陷好人,所以,要與他們做些結黨橫行的罪狀贓私,方可絕斷他們後來的門路,遮掩住人之耳目才好!

說罷,

遂串通幾個門客,選岀一個東林衣缽圖來,把吏兵二部,都察院吏科,河南道等幾個要緊衙門,凡與冢宰相好之人全都拟定在內。

又拟定出兩個陪的,一旦前面那個升遷,這兩個就依次遞補。

凡不與二公相好者,就再輪拟不到,無法升遷。

此圖做成後,傳出去。

那些凡是圖上拟定有名字的,惟恐陷入黨中。

那些名字沒有拟定上圖的,心頭都好不忿恨。

說道:

如此把持繼升,封塞定賢路,我們豈不是終身都難得好缺升遷了嗎?

又有那原本就與東林有感情裂痕的,有說東林擅權的,也有說東林植黨的。

于是,

這個參東林一本,那個劾東林一章,舉朝亂紛紛的都視東林為仇。

如若得知是東林黨人,就都會一齊來攻,不論賢愚,都被愚弄了,替劉大鵬做了鷹犬驅逐正人。

王永佞等見了暗暗歡喜。

那些人受他們的籠絡後都替大鵬出力。

劉大鵬遂将就他們攻擊的本上,降的降,革的革,削的削,好不省力。

一時大批的賢善等,都拿入東林黨內,追奪诰敕,真是一網打盡。

既做出東林衣缽圖來,激怒那些朝臣,又撰出一本天罡圖來,說東林人自比水浒傳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凡是劉大鵬,王永佞等所惱恨之人,都拟定在內做強盜。

又假裝留了三個人名,對外說這幾個人尚未定性查明确實,故隐其名,裝瘋迷竅以存厚道,空名之意,不過是好為以後有個增入,目的是想令人人自危,好個個求免。

這真是個大羅網呀!

讓那些群衆百姓們見了此本,都真的相信了東林果然結黨橫行。

此一舉,

充分顯現出朝廷的聰明,亂了百姓的是非,又且颠倒了百姓的好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