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趙明月夢見自己被歐麥高親了一下,吓得一下子從床上滾到了地上,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确認是個夢後,放心的抱着被子想再次爬上床,一下腳,地上軟乎乎的,好像有什麽東西。
她低頭,修小鹿正蜷成一團抱着個大玩偶躺在地上一邊睡覺一邊摳腳,餘生和歐麥高坐在地上看資料。
趙明月當即跟被人潑了一頭冷水一樣:“你們3個人什麽時候進來的?”
餘生輕描淡寫的看了她一眼:“5個小時前。”
5個小時前,她剛睡着不到2個小時,這三人就進來了?
“你們不敲門就進我房間,這不合适吧。”
歐麥高把資料放下,趙明月隐隐看見了一張額頭上畫了個奇怪的符號的死人臉。
“不好意思,這不是你房間,這是宿舍書房。”
趙明月擡頭四顧,确實是書房,原來自己剛剛是從書房的沙發上摔下來的,不是從床上。
她抱住被子,看了看被子底下自己的睡衣,昨晚她是躺在自己床上的啊,怎麽會到這兒來了?自己沒有夢游的習慣啊。
歐麥高沖她吹了個口哨:“別看了,我昨天晚上直接把你連人帶被子抱過來的,你睡的可真死,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歐麥高,男女授受不親,下不為例。”
“哎呦歪,你還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哪,真新鮮,六哥,這是趙明月嗎?她是沒睡醒吧?”
餘生指了指地上的資料:“來任務了。”
趙明月從被子裏鑽出來,往前挪了挪屁股,低頭抓起照片,照片裏是一具穿着白裙子的女屍,女屍的額頭上畫了個五角星,:“什麽案子。”
“有個水利局的女幹事失蹤了5天後,昨天被人從河裏打撈了上來,局裏讓我們內部單獨立案調查,公職人員的非正常死亡容易引起民衆的各種猜測,會造成非常壞的社會影響,所以除了火速破案外,局裏還要求不能對外公示。”
“為什麽不讓刑警隊去查?”
餘生遞給趙明月一張照片:“看看她額頭上這個符號。”
趙明月接過照片,女人的額頭上被人用刀子刻了一個五角星:“這是什麽符號?”
“不清楚,局裏是擔心這個案子和宗教有關系,公職人員都是無神論者,如果和宗教扯上關系,案子就複雜了,所以交給刑警隊不合适。”
趙明月放下資料,看着餘生和歐麥高,既然他們在書房待了大半夜了,應該有基本的案情陳述了:“誰具體說一下案子的情況?”
修小鹿一咕嚕爬起來,舉手:“我!”
趙明月起身倒了杯咖啡:“好,那就你了。”
修小鹿揉揉眼睛,往自己的太陽穴和眼角上抹了一層厚厚的風油精,接着打開電腦和書房的大屏幕:“死者叫章季,28歲,都城本地人,單身,和父母一起住,是水利局的幹事,在水利局工作差不多3年了,平時挺文靜的,社會關系也很簡單,失蹤前一晚她打電話給家裏說要加班,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沒見回家,父母一直聯系不上她就到單位找人,單位說她當天下班兒就走了,沒加過班,父母覺得事情不對,就報了警,4天後,也就是昨天晚上,有人在湖邊兒釣魚,有具女屍從湖裏浮了上來,經過法醫鑒定,死者就是4天前失蹤的章季。”
“屍檢報告出來了嗎?”
餘生把自己手裏的資料遞給趙明月:“初檢報告已經出來了,是失血過多致死。”
修小鹿把女孩兒的屍身正面照投到大屏幕上,趙明月留意到女孩兒腹部的刀口縫合的非常粗糙:“這是法醫縫合的?”
餘生搖頭:“是兇手自己縫的,她的腎沒了,兇手把她的腎割走後沒有止血,直到她血盡人亡。”
女孩兒的手腳上有很深的淤痕,像是被繩子勒過:“這些是捆綁導致的傷痕?”
“法醫在她體內沒有發現麻醉劑,而且她心髒肌肉高度攣縮,根據這兩點判斷,兇手割走她的腎髒時,她還有意識。”
歐麥高捂住鼻子,忍不住想吐了:“生割的啊?”
餘生點頭:“沒錯,也就是說,兇手在她清醒的狀态下,沒有用任何麻醉劑,直接把她捆綁起來割走了她的腎髒,然後任她流血而死,然後就抛屍到了河裏?”
趙明月翻到最後一張照片,女孩兒穿了件白色的連衣裙,衣服上沒有任何血漬。
“這是她失蹤時穿的那件衣服嗎?”
修小鹿換了一張照片:“不是,她失蹤當天穿的白襯衣黑裙子。”
餘生看着照片:“這衣服應該是抛屍前有人給穿上的,如果是失血過多導致的死亡,衣服上不可能沒有血漬,即便是沉到了湖裏,血被湖水浸泡過,也不可能這麽幹淨。”
趙明月把最後一滴咖啡喝完:“這衣服的碼數有點兒大,起碼得xl了,這個女孩兒的身材…….”
趙明月正打量女孩兒的身材,歐麥高倒是脫口而出:“36 24 38”
餘生和修小鹿詭異的看着歐麥高,歐麥高稍稍尴尬的摸摸後腦勺:“上手多了,自然就有經驗了。”
趙明月繼續往下看:“額頭上這個五角星符號查的怎麽樣了?”
3個人當即沉默,趙明月看向修小鹿:“小鹿。”
小鹿急忙躲到大娃娃後面兒,兩手捂住眼睛:“我看不到我看不到。”
趙明月哭笑不得的把她從娃娃後面拉出來:“那你查到什麽了沒?”
修小鹿懊惱的低着頭:“還沒有。”
歐麥高看着五角星,眉心微皺,趙明月憑直覺知道他肚子裏有料:“你想說什麽?”
歐麥高一言不發的又盯了一會兒,特自信的拍拍自己的腦子:“哎,我這該死的圖形記憶力。”
趙明月不耐煩的拿資料拍了一下他的腦門兒:“有話快放。”
歐麥高兩眼放光的看着五角星:“我們去錢很多家的時候,我記得他們家屋裏有好多紙符,上面的符號也是五角星。”
餘生一聽,心裏頓時有些沒底,錢很多的奶奶已經在警察局備案是失足落水致死了,如果重啓調查,他很擔心會查出點兒關于三只蝙蝠的事情來。
修小鹿立即在屏幕上打開一張照片:“你說的紙符是這種嗎?”
歐麥高拍手點頭:“對,沒錯。”
修小鹿點點頭,當即開始科普:“這叫燒紙錢,花圈壽衣店裏有的是,燒紙錢燒完後的灰就是紙灰,錢波肚子裏的那些紙灰就是這麽來的。”
歐麥高兩手往地毯上一摁:“算我沒說。”
在一旁的餘生暗暗松了口氣,趙明月把資料從頭到尾再翻了一遍,覺得案情初步分析的差不多了,開始分配任務:“這個案子分兩條線查,一條是章季的死因,一條是五角星的意義,兩條線一定有交叉點,現在的問題是找到兩條線索的交叉點;六哥,你還是負責屍檢,看法醫有沒有遺漏什麽,小鹿,你查五角星的意義,不要只局限于網上的資料,圖書館、檔案處、機密資料室,前朝今世,但凡有關五角星的記錄都找出來,歐麥高,你和我出現場,咱們都不是第一天進特勤組,這幾年來也多多少少接觸過一些和宗教相關的案子,相信不用我說大家也明白,但凡和宗教扯上關系的命案,都不會只死一個人這麽簡單,我擔心這只是個開始,恐怕後面還會有別的受害者,我們一定得争分奪秒破案,我們越早破案,死亡人數就會越少,都明白了嗎?”
3個人異口同聲:“明白!”
開完會,餘生開車去國安局技術科做進一步的屍檢,修小鹿開工查資料,趙明月和歐麥高開車去現場。
兩人穿過都城區市中心,一直往東開,出城區20裏地後,到達浮屍地點:青龍湖西岸的一個釣魚點。
趙明月掀開隔離帶,走進現場,向兩個值守的警察出示證件:“特勤組趙明月。”
其中一個個頭高挑、國字臉、眉心有顆黑痣的警察伸出手:“青龍湖區刑警隊隊長,吳強。”
趙明月伸手:“你好吳隊。”
吳強看着趙明月和歐麥高:“昨天晚上才發現的屍體,屍體剛運到停屍房,身上的水還沒幹呢,就通知我停止調查,把案子轉給你們,真是見了鬼了。”
趙明月聽得出來他心裏不痛快:“都是同僚,咱們相煎何太急呢,更何況像吳隊這麽年輕有為的刑警隊長,警局怎麽可能讓你閑着?估計後邊兒有大任務也不一定。”
吳強被趙明月捋的立馬順了毛:“現場交給你們了,我留一個隊員在這兒給你搭手。”
趙明月揮一揮帶着白手套的小手:“謝謝吳隊。”
吳強開車走了,他留下的隊員站在岸邊兒遠遠的看着趙明月和歐麥高,沒有要下場的意思。
趙明月在岸邊蹲下,一邊觀察現場一邊問歐麥高:“發現屍體的具體時間幾點?”
歐麥高當場打開平板:“昨天晚上9點46分接到的報警電話。”
“誰發現的?”
“一個在這兒夜釣的人。”
趙明月站起來,湊到歐麥高身邊,翻到屍體剛被發現時泡在水裏的照片,一個白裙子的女孩兒面目清灰的飄在湖面上,頭發上粘了一些水草。
“死人在水裏是浮起來的,這麽大一個人在水裏飄着,不可能沒人看見。”
歐麥高環視了一下四周,岸上有個棧橋下停了幾十艘皮劃艇:“有道理,你看那邊還有很多靠岸的皮劃艇,湖面白天應該有不少人在劃船,如果屍體一直在水裏飄着,白天就會被發現了,不可能等到晚上。”
“屍體浮上來的時候,身上有沒有多餘的東西?”
歐麥高低頭看平板:“沒有。”
趙明月看着平靜的湖面:“發現屍體的時候是9:46分,現在這個時令,6:30就天黑了,要麽是天黑抛屍,要麽就是事先在屍體身上綁了東西沉到了江底,只是後來綁的東西被水泡過後不頂用了,屍體才浮了起來。”
歐麥高把屍體的照片放大,發現女孩兒的頭發上粘了一些絨毛樣兒的水草:“這些水草………好像不在這片湖區。”
趙明月看了一眼照片,再看看眼前這篇青綠飄着幾片綠色浮萍的湖水,岸邊兒正好有個正在快艇上收垃圾的管理員。
趙明月和歐麥高走到管理員身後:“您好。”
管理員直起腰回頭,是個60多歲、穿着個紅馬甲的老大爺。
趙明月把照片遞給那位大爺:“師傅,請問您是這個湖的管理員嗎?”
大爺點頭:“我是。”
“請問這種水草在哪個區有啊?我看這一片好像都是浮萍,沒有這種水草。”
大爺湊近平板看了一眼:“哦,這是金魚藻,長在湖心島那兒的。”
“可以帶我們去看一看嗎?”
管理員指了指腳下的皮劃艇:“我這馬上下班兒了,要不然你們倆自己劃過去?”
歐麥高痛快的點頭:“成,謝謝大爺。”
大爺帶着垃圾袋下船,趙明月和歐麥高一個船頭一個船尾坐好,歐麥高劃槳。
趙明月緊張的握住船舷,手心直冒冷汗,她向來沒安全感,讨厭失控,不會游泳,這船搖搖晃晃的,讓人心裏特不踏實。
歐麥高徑自往湖心滑,沒留意到趙明月的反常情緒,只是納悶兒大清早的那妞兒怎麽還能滿頭大汗了呢。
10分鐘後,兩人劃到了湖心島,趙明月長吐一口氣,看了看眼前的湖心島—其實就是個不足100平的小土丘,上面長了些綠色植物,周邊全都是照片裏的金魚藻,歐麥高拿船槳插了幾下湖心島:“沒法兒登上去,都是泥潭,上去就陷進去了,肯定不是從島上扔的屍體。”
趙明月從包裏掏出水流測試儀,扶住船舷慢慢伸到水裏,1分鐘後,測試儀的綠燈亮了,趙明月看了一眼上面的數字:“流速2.7公裏每小時,假設這裏是抛屍點,這裏距離湖邊不到3公裏,只要提前1個小時在這裏抛屍就可以了。”
“要抛屍得先有船,青龍湖往北是青龍河,沿河有船的人可多了去了。”
“有沒有可能屍體是從上游河裏飄過來的,只是經過這片湖心島時粘了水草?”
“那就取決于屍體在水裏的浸泡時間了。”趙明月打開平板,又看了一遍屍體的照片,“沒有浮腫,她手腳處的皮膚還是很緊致的,和正常人的膚色幾乎沒差異,說明在水裏的浸泡時間并不久,不會是從上游漂過來的。”
兩人正說着話,餘生的電話就來了,趙明月接起手機:“六哥。”
“死者體細胞的含水量分布不均勻,前胸處的含水量比後背的含水量低很多,應該是被人仰面平放在抛屍地點的。”
趙明月打開免提,對着話筒問到:“抛屍時間可以推算嗎?”
“排除細胞的自溶速度………….應該不超過1個小時。”
“好,謝謝六哥。”
“還有,我在死者的手心裏發現了一塊廉價的玉石,她的兩只胳膊都是內彎的姿勢,看角度她死前是雙手交叉平放在胸口的,之後由于在湖面上飄着,加上屍體自身開始出現的屍溶現象,導致兩手從胸口滑落了,我覺得這更像是一場葬禮,一場非常有儀式感的葬禮。”
“明白,抛屍地點應該是在湖心島,只是現在還找不到能證明這裏就是抛屍地點的證據。”
餘生在那頭想了一下,接着說道:“如果真的是葬禮,就不會只簡單的抛屍,完成一個儀式需要很多道具,比如黃紙、蠟燭、炷香,一定會留下什麽的,你們再找找。”
“好的。”
“還有…..”
“還有什麽?”
“你出來前吃飯了嗎?”
趙明月摸摸肚子:“好像沒有。”
“摸一下上衣左邊的口袋,裏邊兒給你放了兩塊巧克力。”
趙明月騰出手摸了摸口袋,果然有兩塊巧克力,趙明月的心裏暖暖的:“你什麽時候放的?”
“早上出門兒前順手放的,記得吃。”
“好。”
趙明月美滋滋的扣掉電話,掏出巧克力填進嘴裏,歐麥高劃船,趙明月一邊嚼巧克力環顧湖心島,滑到湖心島背面時,兩人在金魚草裏發現了一些燒了一半的黃紙,趙明月靠近水面,撈起其中一張,上面有一個剛剛被燒掉1個角的五角星。
趙明月把黃紙放進随身帶來的塑封袋裏,看着綠綠的湖水:“六哥說的沒錯,這就是一場非常有儀式感的葬禮。”
歐麥高也有收獲,他放下船槳,從湖心島的淤泥上撿起了兩段白色的蠟燭。
“走,回去打電話讓人來封鎖現場,咱們再去趟章季家裏。”
歐麥高抓起船槳,開始慢慢往岸邊滑,經過一處暗流時,船身劇烈的晃了幾下,趙明月的臉瞬間慘白,兩手緊緊握住兩邊的船舷,額頭山的汗珠大顆大顆的往下落。
歐麥高這下總算看明白了,原來這位不但暈馬,還怕坐船啊。
“趙明月?”
趙明月直接不看他,歐麥高放下漿,半身前傾,船本來就不大,他一往前,倆人的重量幾乎聚到了一起,船歪的更厲害了。
“歐麥高你幹嘛!船要翻了,我不會游泳!”
歐麥高居高臨下戲谑的看着她:“沒關系,我會,我會就行了。”
趙明月死死的握住船舷,一動不動。
“你怕什麽,我會就行了,我1000米自由游冠軍。”歐麥高伸手給她擦擦額頭上的汗,“就算船真的翻了,你不還有我呢嗎。”
趙明月壓根兒不信他:“你少來。”
歐麥高重新坐回到船尾,略帶失落的拿起船槳往回劃:“你啊,什麽都會,就是不會相信我,也不知道我哪兒得罪你了。”
趙明月直起腰坐好,什麽都沒說,歐麥高突然不嘻嘻哈哈哈了,她有點兒不适應,不知道怎麽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