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
衆人看了那蠟丸內書,咋個會個個大驚呢?
因為,
上面寫着的是要在四月二十四日,皇上大婚之日,以放火燒彩樓為號,裏應外合,搶奪京城。
劉大鵬遂立即将鄧民下了死監,速讓人飛報九門,仔細防守,凡一應出入,都要用心搜巡盤問。
次日,
三法司提取鄧民等一千餘人,當堂審問。
鄧民已吓慘了,不等加刑,便招出了與朱寶林相通,約于大婚之日燒着彩樓,朱寶林以兵外應,要取京城,事成之日,封他為燕王,李永林是朱寶林的家丁,讓溫大基先過來通信,然後他在酒店內走了,郭小江是鄧民的表弟,二十日先有五百邊兵,分頭入城。
法司聽了,盡皆愕然,又問道:
各門把守甚嚴,他們又是從何處進來的呢?
李永林招道:
咱們是初十日從哈噠門進來的。
各法司又問了一遍,衆人口供相同。
衆公遂拟定通同謀叛大逆,鄧民,李永林,溫大基都應淩遲,郭小江為從,應當立決帶去收監,又讓東廠和城上沿門緝拿溫大基。
于次日,
在娼妓家将溫大基拿住,對了口詞,然後,具本覆奏,旨下依議,讓即處決!
四月十五日,
兩棒鑼鼓,押赴市曹,頓時處決!
鄧民等誅後,
遂又差喚兵部傳谕各邊鎮,嚴加防守,京城裏把守得水洩不通,只等到大婚之後,拆去彩樓,方才放心。
忽一日,
聖旨下來說道:
劉大鵬初任廠職,即拿獲大奸,勤勞為國,忠誠可嘉,賞內庫銀八十兩,彩緞八表裏,羊八腔酒八瓶!
劉大鵬謝過恩。
次日坐東廠,
行牌提問把守哈噠門的錦衣衛千戶。
這天正是張偉忠當值。
聞此信息,吓慘了,心中相當憂懼,在家左右走動,行坐不安,飲食皆廢,無計可施。
妻子楊氏問道:
你為啥子事,這樣煩惱啊?
張偉忠說道:
只為我前天把守哈噠門,李永林從那裏進來的,昨天他招出來了,故此東廠裏要提問我。
楊氏說道:
也不過是罰些俸祿罷了,怕啥子嘛!
張偉忠說道:
你不曉得,此事非同小可,不止要壞官,可能還要問罪哩!
楊氏說道:
太監的買賣,不過就是要錢而已,你送他些禮兒,不就可以無事了嗎?
張偉忠想了一會說道:
有理!老劉原就是皇上的舊人,如今聲勢漸大,以後我看他必會掌司禮監的,我不如趁此趕緊與他辦份禮,就拜在他門下,他日也好受他些庇蔭!
楊氏說道:
不可,你是大臣嫡派,咋個可以去依附一個太監呢?豈不被人笑罵!
張偉忠說道:
如今時勢,你看不到盤子嗦!都是會鑽的就能做大官,傻呀!還在乎被人笑罵不笑罵,就由他笑罵去吧!只要能往上爬上當好官,我自為之!
遂連夜備成禮物,先到門上打點。
正好劉監入內去了,便先央求掌家說好講停當了,然後裏外都挨着挨着送過禮。
這樣在劉大鵬的私宅伺候了兩天,方才見劉大鵬出來。
轎剛到門口,張偉忠趕忙迎上去,跪在道旁。
禀道:
錦衣衛帶罪千戶張偉忠叩見老爺!
随從喝道:
起來!
然後讓他跟着轎後,來至廳前。
劉大鵬下了轎,升廳坐下。
張偉忠執着手本跪下,小內侍接上手本,行了庭參禮。
劉大鵬接過禮單,上寫着:
金壺二執,玉杯四對,玉帶一圍,漢玉鈎縧一副,彩緞二十端,紗羅各二十端。
劉大鵬看過後說道:
你咋個想着要送這厚禮與我呢?
張偉忠慌忙叩頭說道:
小官得罪老爺臺下,望天恩寬恕,足感大德矣!
劉大鵬說道:
這事可非同小可哩!你當時幹啥子喲?咋個就不小心多盤問幾下呢?知道嗎?皇爺很生氣,确實惱你哩!如今幸好的旨意還沒有下達法司,咱還可以替你把這事包涵了!知道壞了事,你過來說聲打個招呼就行了嘛!何必又要費這些錢送啥子禮嘛!收一兩件兒就行了,其他的你就收回吧!
張偉忠忙又跪下說道:
些小薄禮,送老爺賞人,略表一點敬意。
劉大鵬說道:
既承厚意,不好再推卻,那就收了吧!
張偉忠趕緊又拿過一個手本跪下說道:
小官蒙老爺赦恕,恩同再造,今情願投在老爺位下,做個義子,謹具淡金幾兩送上,以表兒子一點孝意。
劉大鵬接過手本,上寫着:金二百兩!
劉大鵬十分歡喜,大笑道:
張大哥你太過費了嘛!剛才已領過了,這肯定就不好收的了,咱也不敢當,此後還是弟兄相稱的好!
張偉忠說道:
爹爹德高望重,皇上倚重,兒子在膝下還怕折了福嗎?
說罷,
便朝上拜了八拜。
劉大鵬見他卑谄足恭之态,只是嘻着嘴笑。
遂邀他到書房裏坐。
二人攜手入去,張偉忠先扯過一張椅來擺放在中間說道:
請爹爹上坐!
劉大鵬笑道:
豈有此理!還是對坐吧!
兩人讓了半天,劉大鵬才坐下,張偉忠在左邊只把屁股坐在椅子邊邊上。
這時,
家人捧上茶來。
張偉忠遂先取了一杯,雙手奉與劉大鵬,然後自己才取一杯。
劉大鵬說道:
張大哥一向久違,還是很高興看到你,咱已老了!
張偉忠說道:
爹爹天日之表,紅日方中,孩兒草茅微賤,從未曾仰瞻過爹爹的龍顏,爹爹咋個會說久別呢?
劉大鵬笑道:
你做官的人,眼眶大了,認不得咱,咱卻還認得你哩!
張偉忠一驚,忙跪下說道:
兒子委實不知咋回事哩!
劉大鵬遂扯起他來說道:
東阿曹家莊你我相處了半年多,難道就忘記了嗎?
張偉忠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說道:
哦!是了,當年一見天顏,我便知你是個大貴之相,孩兒眼力也還不差,如今為鳳成麟,與前大不相同矣!
正說話間,
家人捧上酒來,二人開始對酌。
劉大鵬說道:
張大哥可曾到東阿去走走,可知道曹莊令親的消息麽?
張偉忠說道:
自別後二三年,姨母就去世,孩兒去吊喪時,姨妹已生一子,後聽聞喬宇濤那厮屢次要納她為妾相逼,姨妹遂就去出家了。
劉大鵬聽了不覺淚下說道:
這都是因咱當年不聽良言,以至把岳母的二千金布價都耗費盡了,不得還鄉,流落至此,曾幾次差派人去打聽了,也沒得到個實信,可憐她母子受苦了,若你身邊有老成些的人可央求去與我讨讨信,看到底她娘兒倆現在如何?
張偉忠說道:
這個事就請放心,孩兒有個侄子叫張綿勇,由進士岀身,新選了東阿縣令,我讓他去肯定會有個實信,明天我就叫他過來拜見爹爹,只是那喬宇濤這畜生,當年既然就是個極無情的東西,後又見姨妹有些姿色,就要強娶為妾,聽說受了他許多淩辱哩!爹爹,此仇不可不報啊!還好,我這舍侄就要到那裏去了,也是天理昭彰!
二人談說着,飲至更深才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