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喃喃道：“我見過他的。”

幾乎在看到那個背影的那一刻，季夏就确定他是那個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住在冰原上的人，那個人有時穿青色的袍子，有時穿白衣，像是在召喚她。

就是那個人！他站在巨大的古城面前，一半城池建于水底，一半城池建在陸上，畫面搖搖晃晃，動蕩不安，一個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無處不在。

他說：“你回來了。”

“他就是我當時在引靈機前看到的那個人。”季夏緊盯着那個背影的方向，盡管她沒看到他的正臉，卻有一種冥冥之中的感應，腦海裏的聲音告訴她，是他，一定就是他。

風陌揚看了倒在地上的凱隆将軍一眼，看來這次實地勘測只能無功而返了。他招呼他們上車，連夜趕往第二起命案的案發地。

第二起命案的受害者是宣傳部副科長科瑞恩，案發現場在他的家中。

現如今整座別墅都用明黃色的警戒線圍起來，所幸無人看守，風陌揚帶着他們貓腰從警戒線下面鑽進去，爬牆從陽臺翻上了二樓。

別墅統一采用木制設計，沿着紅木地板往前走，再登上一層木質樓梯，便到了案發現場的書房。

這起案件是半個月以前的發生的，所以書房還算幹淨，并沒有積上厚厚一層灰塵。

那張椅子還保持着拉開的狀态，書桌上用白色的粉筆勾勒出一個趴在這裏的人的形狀。

風陌揚握着季夏和陳銳澤的手，無數畫面從眼前飛逝而過，最終停在了12月11日。

深夜，科瑞恩挺直身子坐在書桌前，讀一本很厚的典籍。

他是典型的學者氣質，即使在家裏，都西裝革履穿得一絲不茍，他右手粘着書頁翻過一頁，牆上的挂鐘滴答滴答作響，左手邊放着一杯香濃的黑咖啡。

咖啡杯裏熱氣順着杯沿往上直冒，一切看起來都再溫和不過，可季夏知道不久之後他就會死的，于是緊緊跟在風陌揚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

風陌揚靠在那張書桌上，仔細觀察着科瑞恩的面部表情，他不信在這樣密閉的房間裏，魅靈還能穿牆而過，來去自如不留下一點兒痕跡。

但是顯然他又失算了。

他調慢了時間的倍速，試圖放大每一個細節，科瑞恩的面部卻沒有任何可用的細節能讓他捕捉，不過一會兒，他那張英俊的臉突然間扭曲在一起，像是承受了什麽極大的痛苦似的。

科瑞恩的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胸口，把熨得平整的白襯衫牢牢抓緊，皺成一團，毫無征兆的，一口鮮紅色的血直接噴在書頁上，動脈血，紅豔豔的一灘。

風陌揚急忙從靠着的書桌上跳起來，與此同時，科瑞恩口中的鮮血像是停不住，大口大口嘔在了書桌上。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表情猙獰着，疼痛讓他龇牙咧嘴，他用手摳着喉嚨，又摳出了更大一灘鮮血。

季夏側過頭去捂住眼睛，實在不忍心再看了，陳銳澤也僵直在原地，看着鮮血順着桌子的杯沿淌下來，一滴滴落在紅木地板上。

科瑞恩顯然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他的手在空中胡亂抓了幾下，打翻了左手邊的咖啡，濃黑色的咖啡和鮮紅色血跡融在一起，咖啡的香氣混合着腥氣，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獨特氣味。

風陌揚的眼神近乎冷酷，他靜靜看着科瑞恩，不放過他面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終于他捕捉到了什麽，科瑞恩眼神中一閃而過的，他的手迫切地按向桌面上那灘鮮血，急于留下些什麽，那是什麽呢？

風陌揚從他眼中看到了那分迫切，科瑞恩倒在桌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卻又固執地睜着眼睛，顫抖的右手在桌子旁邊勾出一個形狀。

風陌揚湊近了去瞧，粘稠的血跡彙成一個歪歪扭扭的“N”字的符號，科瑞恩明顯還想表達些什麽，手卻再也動不了了，至死都沒能閉上眼睛。

陳銳澤往後退了半步，看着盯着符號沉思的風陌揚：“風老大，他……這，怎麽突然就死了？”

“不是魅靈，而是有人下了毒。”風陌揚開口慢慢道。

“下毒？”季夏指着那杯咖啡，“是不是這個？”

“應該不是。”風陌揚搖了搖頭，“這個毒應該很早就下了，只是碰巧在今天這時候發作而已，也就是說，不管科瑞恩現在在哪，他在這個時候都會死。”

越來越奇怪了……風陌揚緊鎖着眉頭沉思，難道這件事情，參與的不止有魅靈，還有人類？還是說這兩起案件并不是連環兇殺案，第一起是魅靈事件，第二起是人類的模仿犯罪？

不對，模仿犯罪也沒有模仿第一起案件的作案手法，是因為兩起案件相隔的時間太近，受害者又都是政府高層官員，所以才放在一起進行立案調查。

“這個字母是個N吧？”陳銳澤将頭往那邊探過去看着那道手指劃出的血跡，“這是什麽意思啊？”

“Dying message。”風陌揚解釋道，“即死前留言，一般是指示兇手的提示，但他是中毒身亡的，是他發現了誰下的毒？還是說他想要表達一些別的什麽東西，一直被忽略的東西。”

“該不會是關于魅靈？”季夏大膽地猜測。

“有可能。”風陌揚打了個響指，他們又回到了空無一人的書桌前，暖黃色的臺燈被黑暗所取代，科瑞恩趴着的地方只留下一道勾勒出他形狀的白線。

季夏看着那道白線，心裏感覺怪不是滋味的。

風陌揚在他身後那個占了整面牆的書架上翻找着什麽，他招呼他們兩個人過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

“要也應該在櫃子裏找吧？”陳銳澤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跟着走到了書架面前，“誰會把重要資料放在書架上。”

“廢話。”風陌揚一邊翻找一邊頂回去，“櫃子裏有什麽東西早被警察拿走了，還輪得到我們？”

“說的也是。”陳銳澤一秒被說服，一排排在書架上仔細找着什麽遺漏的東西。

季夏在一格不起眼的書架上抽出了一份文件，關于魅靈面向平民的宣傳方案，不過顯然這個設計案已經作廢了，直到現在魅靈仍然是只有官方高層知道的一個存在，這個宣傳案到底始終沒有機會推出。

風陌揚湊過去，季夏快速翻了幾頁，裏面大抵是面對魅靈如何自保之類的一些措施。

“看起來好像沒什麽用。”季夏将那個文件遞給風陌揚。

“不。”風陌揚将那份文件卷起來握在手裏，“至少證明了科瑞恩并不是完全和魅靈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