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初識君,
天地安然兮歲月靜好。
君披雲霞兮吾戴光,
兩心相惜兮許不離,
日月作陪兮笑語伴。
只願上窮碧落下黃泉兮,
茫茫幽幽終不棄。"
歌聲漸漸哀婉,有着一種無可奈何的感嘆傷懷。音調陡拔至高處,透着刻入骨髓、刺痛靈魂的悲戚和難以名狀的凄絕,幾欲撕裂了的心肺、揉碎了肝腸,使人沉溺在絕望裏,不禁想要落淚:
"奈何人世悲歡離合總無常,
我離君天涯兮君隔我海角。
願化蝶尋訪兮不識路,
相思相念兮難相親。
魂夢與君同兮空嗟嘆,
十年夢一場兮枉斷腸。"
悠揚起伏的簫聲中,女子一邊歌一邊舞,水藍色長發随着身子的旋轉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只見她銀袖一揮,湖面上立即盛開了一朵銀色蓮花,光彩耀人。身子一頓,素手輕挽,就如月下仙子淩空虛渡、禦風而降,又好似那水中精靈腳踏碧波而來。纖腰一扭,玉脖一昂,好似天鵝伸頸的優雅、鴻雁照水的多情,輕靈靈一點而過,随即騰空高飛。秀足一提,便是神女浴罷,一身聖潔的飛天而起,衣帶飄飄,決然遠逝。而歌至最後,調子一提,慢慢歸于平靜:
"終相逢兮猶且疑,
心緒滿懷兮噎無語。
默兮,
默兮,
望之一笑兮。"
歌罷舞畢,銀衣藍發緩緩落下。女子靜靜立于湖水中,嘴角帶着如有似無的笑意望住蕭蘭夜。碧眸如琉璃波光流轉,清澈深沉,好似藏着千言萬語,含着無數的情意,又仿佛只是一片空明,默默的容納了世間一切。
隔着一水之距,碧綠冰藍眸光膠着在一起,厮磨、拉扯、袅繞、纏綿……層層疊疊交織着,絲絲縷縷纏繞着,拽着兩人一路沉沉浮浮、飄飄蕩蕩、起起落落,跌入九幽黃泉,穿過紛繁人間,升上蒼茫碧落,不分離、不破裂、不消散、不溶解……
藍衣微揚墨發輕舞中,蕭蘭夜放下了手中碧雪,面帶清淺、雅笑回望冷夕雅。冰藍眼眸飄渺迷離,有着太多的情緒在內裏一一浮動,懷念、欣喜、感嘆、絕望、淡然……但是不過一瞬之間,眼神便重新變得幽深難測,恢複了雍容高華、渺遠出塵的模樣。
轉首望向着湖邊站着的另外幾人,"月太子,瑾,來蘭夜這裏是有什麽事嗎?"
簫聲起時便來到湖畔的風澗月幾人一直不言不語,愣愣的看着不遠處吹簫起舞的兩人,眼中的震驚豔羨之色尚未斂起。同時心中升起的那種感覺使他們知道,即便是觸手可及的距離,也是無論如何都插不進那兩人之間,仿佛那一男一女就該是一起的,那麽和諧、那麽融洽、那麽圓滿,任誰都不能夠拆分。
而誰都沒有注意到,在密密林蔭掩映之下,一抹綠色的影子曾經遠遠的伫立在櫻花樹下,遙遙的注視着這一幅醉人的絕美畫面。最後,複雜的眸光在那襲淡藍衣衫上久久停留,酸澀卻又帶着欣慰,繼而一轉身,消失了蹤跡。
"夜可不厚道啊!"秋辰瑾聞言走近蕭蘭夜,搭上他的肩膀,邪魅的一笑,桃花眼在葉然歌冷夕雅兩人身上一一溜過,"這麽兩位妙人兒都不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蘭夜淺淺一笑,不動聲色的彈開秋辰瑾攬着自己的手臂,指指錦塌上面無表情的人,"我兄長,葉然歌。"随後眸光轉向輕輕飛落在自己身側的冷夕雅,"這位是夕姑娘,冷夕雅。"
冷夕雅向秋辰瑾點頭一禮,"瑾殿下。"
"夕姑娘。"秋辰瑾向着冷夕雅微微回禮,随後下颌朝着一動不動的葉然歌稍稍一點,皺着眉斜眼細細瞅着他,壓了音量湊在蕭蘭夜耳畔低語,"你不是只有六個皇兄嘛,不久前還死了一個,怎麽現在反倒多出來一個,他到底是……"
"需要向你請示嗎?你以為你是誰?"葉然歌毫不客氣得冷冷截口,眼角餘光都懶得給秋辰瑾一點,仿佛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于此地。
秋辰瑾聞言,桃花眼頓時就是一沉,全身邪氣翻滾洶湧,目中燃起一片熊熊烈焰,怒視葉然歌,"你說什麽!"
葉然歌卻是完全當做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感覺到一般,水眸铮亮,極度嘲諷蔑視地瞥了他一眼,"原來是聽不懂人話啊!我想我的意思表達得足夠清楚明白。"
秋辰瑾滔天的怒氣剎那間狂湧,再也壓制不住般咆哮而出,就欲朝着葉然歌沖去。蕭蘭夜卻是連忙拉住了秋辰瑾,他自然看出了葉然歌的故意挑釁,知其想要借機教訓秋辰瑾,為自己出氣。不由得無奈笑笑,輕聲開口,"哥,不關瑾的事,不要怪他。"
怎麽不關他的事,要不是這個該死上千萬遍的家夥,你如何會受傷?又怎麽會元神大損?葉然歌更是生氣,唰的一下子站起身來,一把扯過蕭蘭夜擋在背後。重重一哼,眼中的敵意怒氣毫不掩飾,猶如柄柄利刃般狠狠刺向秋辰瑾,"敢傷你的人,我豈能讓他好過!"
秋辰瑾一愣,已然知道了他如此激怒自己的緣由,不再動作,只将視線調至湖面,"是我的錯,對不起。"
蘭夜轉向秋辰瑾,張了張嘴,最終卻沒說什麽。而葉然歌見狀,也不好過分刁難,卻又實在是不想理會他。只得稍稍緩和了面色,轉向風澗月,"月太子,幸會。"
"葉公子。"風澗月對着葉然歌拱手一禮,随即眼中居然泛起了一點點溫度,定在站在一側的冷夕雅身上。霜雪般的臉上竟是露出淺淺笑意,宛若一夕之間冰川悉數解凍,剎那間萬物複蘇、蒼穹暖陽高懸、天地溫和如春,"夕姑娘,幸會。"
"月太子好。"冷夕雅淡淡點頭致意,面上帶着溫和笑意,語氣雖然客氣有禮,卻是能夠聽出明顯的疏離意味。
蕭蘭夜向風澗月打過招呼之後,便對着風澗月身後嬌美的粉衣女子幽幽一笑,"這位定是天穹之花,倚玉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