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魔藥學的內容是制作易容液,這種液體塗抹在臉上,能夠短時間內改變一個人的樣貌,卻并不能達到僞裝成另一個人的效果。

如果要易容成某一個人的話,還需要進行比較複雜的步驟,不過倘若是在追蹤中便于脫身的話,這招就足夠用了。

黛茜在講臺上教得很認真,依次放入草藥進行熬煮,她切草藥的動作相當熟練,不像是在煮魔藥,倒像是一個準備盛宴的主廚。

薇薇安有樣學樣,坩埚裏的魔藥和黛茜大同小異,如同泡好的西湖藕粉一般,透明而粘稠,季夏看了看薇薇安的坩埚,又看了看自己的,感到無比絕望。

她的坩埚已經開始冒泡了,不受控制地咕嘟咕嘟直響,鍋裏的液體泛着青綠色,她一邊放着藥草,一邊擔憂地往薇薇安那邊挪,很怕下一秒會連鍋一起爆炸。

這時黛茜已經走下講臺開始在各個座位之間巡視。

怎麽辦?季夏的心裏敲着鼓,手忙腳亂地思考究竟加入什麽會使這鍋魔藥看起來沒有這麽糟糕。

“季夏。”季夏聽見身後傳來黛茜的腳步聲,她拿着花名冊走到桌子旁,“你就是季夏對吧?”

季夏感到後背一僵,挺直脊梁點了點頭。

黛茜看着她這鍋一塌糊塗的魔藥,随手往旁邊的小盤子裏取了一點粉末,繞着坩埚周圍灑了一圈,接着用細木棍順時針攪拌了幾圈,又倒回來,反複幾次。

原本青綠色的魔藥顏色漸漸變淡,最後化為粘稠的透明狀液體。

“這就行了。”她将那個細木棍移交給季夏,季夏這才發現她的指甲有些尖,卻修剪得很好,顯得非常幹淨。

“謝謝。”季夏接過那個細木棍,接着攪動着那鍋粘稠的液體,她想黛茜也該走了,可她卻在這個位置停了下來,仔細端詳着季夏。

季夏手上的動作慢慢停下來,最終将目光投向黛茜:“老師……”

“你不用緊張。”黛茜微笑着說,“我只是向來看看學院裏據說天賦極高的天命學生。”

天賦天賦,又是天賦。季夏心裏的沮喪像氣泡水一樣蹭蹭往上冒,全世界都說她有天賦,怎麽偏偏就她看不出來。

于是她搖了搖頭:“老師,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我自己都看不出我究竟有什麽天賦。”

黛茜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沒有在安慰你,你就是有天賦的學生,至少在魔藥學這一門。”

季夏在心底弱弱地吐槽,有天賦?我要是真有天賦的話剛剛就不會把那鍋魔藥搞成那個鬼樣子了。

“相信我,我看人一向很準的。”黛茜說完便朝季夏前面的位置走去,季夏依然機械性地攪動着魔藥。

她扭頭問薇薇安:“你真相信天賦這一說嗎?”

“相信啊。”薇薇安滿意地将一勺魔藥裝進透明的玻璃容器中,“我覺得我就很有天賦。”

“也是。”季夏看着她熟練的操作,又看着自己面前開始發青的魔藥,急忙灑了一些剛剛黛茜灑的粉末,“我也相信天賦,不過我不相信有天賦的人是我。”

“說什麽呢?”薇薇安笑着道,“你可是我們的天命啊。”

這個名稱真的快把季夏壓垮了,她只能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接着繼續和那鍋魔藥進行搏鬥。

幾經周折,季夏總算也是成功熬出了這麽一份魔藥,在學生中算是不上不下的中等水平,不過她清楚,如果沒有黛茜剛剛幫忙的話,她最後的成品會是什麽樣子也不一定。

下課了,黛茜老師踩着高跟鞋翩然離去,像是一株被雨水打濕的茉莉花,圍攏的學生們終于也漸漸散去,教室裏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學生。

季夏将那個坩埚放在洗水池裏清洗,水流呼啦呼啦滑過她的肌膚,她聽到凱文離開了位置像薇薇安走來,非常紳士地比了個邀約的舉動:“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夠邀請你共進晚餐?”

他的聲音伴随着水流聲傳入季夏的耳畔,略顯得有幾分嘈雜。

薇薇安側頭看了季夏一眼,季夏按下水龍頭,關掉了這讨厭的噪音:“我沒關系,我自己去食堂吃就可以了。”

凱文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期待,那樣的目光好像有魔力,如同致命的邀約和蠱惑,讓人心甘情願落入他一手布置好的陷阱。

“害怕了?”凱文少爺像是看出薇薇安的顧慮,“我又不會吃了你。”

“誰說我害怕了。”哪怕是激将法,對薇薇安來講還是很受用,她對季夏說,“我去吃個飯,很快就回來,你自己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季夏擡手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凱文朝她略微點頭示意。

薇薇安将手中的一把洋傘塞給季夏,淺藍色的蕾絲花邊,做工精致,樣式誇張,非常符合薇薇安的調調。

她朝季夏揮了揮手:“這天氣怕是要下雨,這把傘你路上先拿着。”

季夏點了點頭,問:“那你自己呢?”

“你還怕我借不到傘啊?”她沖季夏眨了眨右眼,接着跟在凱文身後離開了教室。

也是,像薇薇安這樣的姑娘,即使凱文少爺那邊沒有傘,她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從路人那邊借到,再不濟也會找到人一起拼傘,又或者只需要在朋友圈裏發一個動态,趕來送傘的人就趨之若鹜了。

這倒像是薇薇安會做出來的事,然後她會跟第一個來送傘的人走,在朋友圈的評論裏留下這麽一條消息:有人來送傘啦!謝謝大家,我已經回家了。

她不會介意有多少人冒着大雨行至半路,不會覺得浪費了別人的時間讓別人白跑了一遭,她甚至也不會想到多少人看到這條評論時心底的嘆息。

可季夏不一樣,如果是季夏的話,她根本就不會發這個朋友圈消息,她會在找個順路的人拼傘,或者幹脆就站在屋檐底下等雨停。

倒不是她害怕沒有一個人來給自己送傘,凱文特學院她不敢說,畢竟大家也才剛剛相處沒多久,但如果是在江華大學的話,她還真有把握會有那麽幾個人來給自己送傘。

她只是什麽事情都想要自己扛,能不麻煩別人就盡量不會去麻煩別人,她其實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非常害怕尋求別人的幫助。

也不是怕別人不幫她,而是她感覺她每每去懇求一次幫助,就是在透支麻煩對方的一次機會,所以縮手縮腳,所以畏首畏尾。

哪怕她知道,真正在意你的人,才不會把這些當成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