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洛雲禾都沒有見到遙山,他也沒有來看她。她只當是他忙,也不去叨擾。

非晚倒是日日都來,她怕洛雲禾待在重願宮會無聊,又擔心她出去又會遇到危險。所以日日來陪她聊天。說是陪洛雲禾,其實也是她自己無聊,想找人解悶兒罷了。

“那個白亦來找過你嗎?”非晚問道。

“沒有,那天之後他便沒來過了。”洛雲禾漫不經心的回答道。那天白亦答應為自己找尋回記憶的方法,如今一直沒有消息。

“這白亦可不是什麽一般神仙。他是白羽仙鶴一族的王室,是唯一的繼承人,将來要統領白羽一族。你還是少與他接觸為好。到時候牽系利益,怕是會讓你吃虧。”非晚勸說道。她這樣的擔憂并非沒有道理。白亦是白羽一族的王室,而洛雲禾如今只是一個小仙娥,若是牽扯過深,有什麽事情,洛雲禾并不能落着什麽好。

“別擔心,我不會讓自己有什麽事的。”洛雲禾倒是不以為然,反倒安慰非晚。

“只要你沒事就好了。”非晚笑道。

“離開景炎宮許久,也不見得回來瞧瞧我,我道是你忙得不可開交,原來是飛黃騰達了,便不記得我這老朋友了。”覃霜提着一個大大的食盒走進來,揚聲道。

洛雲禾立馬聽出來這是覃霜的聲音,連忙出來迎。

“姑姑這是什麽話,阿雲怎麽會忘記姑姑呢?”洛雲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立馬接過覃霜手裏的食盒,領她進門。

“非晚公主。”覃霜見到屋內的非晚,規矩地行禮道。

其實她與非晚從小一同長大,情同姐妹,原本是不必遵這些禮儀規矩的。但覃霜堅持君臣之別,不肯同兒時一般,不講身份地位。許是長大了,便懂得不能再任性胡鬧了吧。

非晚也起身,扶起覃霜便挽着覃霜的手,貼着她撒嬌道:“覃霜姐姐,從前去大哥殿內可總是看不着你。你也不來找非晚。”

覃霜有些無奈的笑笑,道:“你哪次來大殿下宮裏不是來胡鬧便是受了罰來哭訴。哪次輪得着見我。”覃霜語氣溫柔,同往日大不相同。這讓洛雲禾都大吃一驚,沒想到平日裏火爆脾氣的姑姑竟也有這般溫柔的一面。

洛雲禾偷笑着,心裏想着,真是可惜,阿桑沒見到這場面,不然她定要被吓得不敢說話了。她向來怕覃霜。

“笑什麽!?自己跌進蓮池裏。真是笨死了。”覃霜又恢複了平日的兇悍。

其實說她兇悍并不準确,她确實嗓門大,語氣沖。但這話卻是真正在關心洛雲禾的。

“姑姑,又不是我想要掉進去的。”洛雲禾有些委屈,故意撒嬌道。她算是明白了,撒嬌對覃霜來說,一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不其然,覃霜真的對撒嬌沒有抵抗力。

“好了,人沒事就好。”她語氣變緩了,聽起來,好像也溫柔了許多。

洛雲禾笑了。

她知道景炎宮大小事務皆經她手,按理來說平日都很忙,今日卻特地來看望洛雲禾。她心裏感激她,更多是為此而感動。她知道覃霜其實是個極好,極溫柔的人,只是她不知道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情感,往往用兇悍潑辣來對待生人,讓人敬而遠之,但其實真正靠近過她的人都知道,她心底的細膩柔軟。

“趕緊,食盒裏有我剛做清雪米糕,是用素霜城特有的雪珠子做成的,最是養神。”覃霜道。

這雪珠子,是素霜城獨有的。雖說在素霜城随處可見不值一提,但在天界,卻是難得的養神的佳品。這樣珍貴的東西,她卻拿來給洛雲禾。

看她表面波瀾不驚,好像這并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事,但洛雲禾心裏知道,拿雪珠子做點心,她必是費了不少周折的。

“謝謝姑姑,阿雲一定全吃完。”洛雲禾道,眼眶還有些濕潤。

覃霜點點頭,打開食盒拿起兩塊糕點遞給非晚和洛雲禾。

“可別全吃了,到時阿桑該不開心了。”覃霜道。

洛雲禾點點頭,低頭默默吃着米糕。

一口咬下去,出來米香在唇齒間擴散開,還有雪珠子獨特的清涼。還未等洛雲禾嚼,便在她嘴中融化開了,唇齒留香。

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雪珠子了。記得小時候她偷吃了別人的雪珠子,就被大哥罰着去摘了一筐賠給那人。她記得當時将她累壞了。還有什麽呢?一定還有什麽的。

洛雲禾腦海裏突然閃過自己兒時摘雪珠子的場景,她總覺得身邊空了什麽,好像還有什麽是她沒有想起來的。

她忘記了的,是喬牧。那時下着大雪,雪珠子通體雪白,與漫天大雪融為一體,實在難尋。她找了許久也沒找到幾個。再後來,喬牧便出現了,他帶來許多雪珠子,将它們與洛雲禾找到的混在一起,這才幫她交了差。只是她不曾知曉的是,那些雪珠子,也是喬牧親手在雪地裏找到的,那時他不過與洛雲禾一般大,卻要冒險,在大雪天裏爬上樹枝,去摘雪珠子。

只是她知道的不知道的,明白的不明白的,如今都忘了。

所有有關他的事,她都忘記了。若是喬牧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吧。

洛雲禾不知道心裏是何滋味,只是覺得苦澀,眼睛酸澀濕潤。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這樣刻骨銘心的痛覺,雖然她喘不過氣來,她卻清楚的知道,她一定要找到那些記憶。她清楚的知道,她遺忘的事情,若是不找回來,來日她想起時,定會追悔莫及。

洛雲禾皺緊眉頭,臉色蒼白。

“這是怎麽了?”覃霜察覺了她的異樣,連忙問道。

“我沒事,只是頭有些疼罷了。”洛雲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你臉色這般難看,還說沒事?可是吃不慣這雪珠子,受不了這寒涼之物?”覃霜道。

“沒有沒有,姑姑別擔心,我一會兒就好了。這是頑疾,我從前也常這樣。”洛雲禾恢複回來了,安慰道。

“既然不适為何不請醫官來?”覃霜有些責怪道。她并非責怪洛雲禾,而是在心裏責怪遙山,他将洛雲禾安在自己殿內,卻讓她出了這麽多事,如今她身患頑疾,卻沒有請醫官将她治好,實在算不上對她好。她有些怨氣。她雖平日常常訓斥洛雲禾,但在心裏是認她這個朋友的。從前她身邊只有非晚與疏林願意同她說話,身邊沒有其他親近的人,那些仙娥,也都是對她避而遠之。她雖脾氣不好,性子急,但骨子裏是極其護短的。如今她認為洛雲禾在重願宮過得并不好,心裏對遙山倒是意見頗深。

“遙山殿下之前請來看過了,我并無大礙,況且我一個小小仙娥,遙山殿下肯為我請醫官已是盡心盡力了。如今不過是我從前的舊疾,哪裏好再勞煩醫官上仙呢。”洛雲禾憨憨笑着。

見洛雲禾确實沒事,覃霜也就沒說什麽了。

覃霜手頭還有事,還未等見到在廚房忙活的阿桑,便着急回景炎宮了。

非晚在洛雲禾這裏吃飽喝足,心滿意足的回自己的寝殿去了。

這座小別院裏,只剩下洛雲禾一個人。

這座小院是重願宮的偏殿,名叫浮清閣。是遙山特意選定的偏殿,這處靠近天池,是處修養調息的好地方,也靠近他的寝殿,最是方便。如今洛雲禾不過是天宮裏的小仙娥,卻可以住在上仙上神才可以住的地方。旁的仙娥見狀,只嘆身份相同命不同,在心裏嫉妒。也有些誇大其詞的,議論紛紛。不過遙山向來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更不會被其左右。他要做的事,從來沒人能阻止。就這樣,洛雲禾搬來了這浮清閣。

她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用手撐着頭,出神地想着什麽,眼神呆呆的看着門口。

遙山還是穿着一聲古樸的白色長袍,整個人都顯得穩重成熟,依舊面無表情,緩緩走進來。

洛雲禾發現了遙山,她看着他從門口走進來。她看着他的臉,仿佛覺得有些陌生。

不是這樣的,他應該舉着白白胖胖圓滾滾的還冒着熱氣的東西,然後歡快的大聲喊着她的名字。

洛雲禾搖搖頭,想要看得清楚些,可眼前,确實是遙山一如往常平靜的表情朝她走來。

她恍惚間看到的那個喊着自己名字的人,漸漸與遙山重合在一起。洛雲禾沒有看清他的臉,他便消失在她眼前了。

遙山見她失落地看着自己,問道:“怎麽了?”

洛雲禾笑了笑,搖頭道:“沒事,只是想起來好幾天沒見到你了。”

遙山頓了頓,也許洛雲禾沒有發覺,她無心說出的話,竟如此撩撥他的心。

“這幾日确實忙了些。”他的聲音還是那般清冷。

語氣中卻好似在和洛雲禾解釋着什麽。

“我知道。”洛雲禾笑着給他倒了一杯茶。

遙山看着她淺淺的笑容,有那麽一刻,他真想永遠停在這一刻。他不再是天族的二殿下,她也不是未黎的五公主,只是這樣靜靜坐着,她為他倒茶,他偷偷望向她。

遙山收了眼神,輕輕抿了一口清茶。

這幾日,遙山都在處理天族事務。從前他在人間歷劫時,白亦曾向天帝禀告魔界有所動作,還收服了上古兇獸裘嬰,不知意欲何為。回來後,他遣元紹調查,卻一直無果。近日得知,魔尊宸霄加強了魔族邊界的守衛,還試圖探知素霜城的入口。

他确實為此費心勞神許久。這才一連幾日不見蹤影。如今,他雖性子不得人心,卻處事穩重果斷。如今外界都在傳,他極可能成為天族太子。

洛雲禾近日雖極少出門,卻也聽阿桑說起過。若是真的她倒是為遙山開心。他這樣厲害的神仙,就該做天族的太子。她又想到那日遇見大殿下疏林。那般彬彬有禮,斯文儒雅,溫潤如玉。遙山雖性子冷淡,想來疏林并不會因此疏遠他。

“可好些了?”遙山問道。

洛雲禾起初沒反應過來,畢竟距離她落水,已過去許久。要說沒好才是奇怪呢。

“好了好了,早好了。”洛雲禾反應過來便急忙回答。

遙山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她旁邊。

洛雲禾也沒有事做,便趴在石桌上,看着茶杯裏飄動的茶葉。她習慣和他安靜的待着。她從前是閑不住的,若說讓她安靜的待上片刻,她必是要做些小動作的,從來不肯安分。可與他在一起時,卻怎麽樣也不嫌枯燥無味。

就這樣,他們坐到了黃昏。天幕輕垂,霞光滿天,斑斓鳥從天空飛過,往蓮池那邊去了。

遙山不知何時拿來一本書,靜靜地看着。洛雲禾有些困了,撐着頭将睡不睡。

忽然她一頭栽下去,遙山手忙腳亂地用他寬大的手掌墊着洛雲禾軟軟的臉頰。她似乎感知到了自己枕着什麽軟乎乎的東西,舒适地蹭了蹭,似乎頗為滿意這個“枕頭”。

遙山忽而淺淺地笑了。他依舊舉着書,只不過另一只手輕輕托着洛雲禾的臉頰,防止她的臉,貼上冰冷的石桌。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完全黑了,天界的夜景雖不如素霜城,有低垂的星空,卻是浩瀚的星河連在一起,結成一帶,蔓延到不知何處去了。

洛雲禾睡了一個好覺,醒來時舒适的伸了個懶腰,她感覺嘴邊有些濕潤,習以為常地用手背擦了擦挂在嘴邊的口水。并沒發覺什麽異樣。

一轉頭,便是遙山有些難堪的表情。

洛雲禾從未見過他如此窘迫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來,道:“你怎麽了?”

遙山壓制着自己怒火,道:“洛雲禾。”語氣雖說不上重,卻可以明顯的聽出其中的怒氣。

他是不曾這般叫她的。

洛雲禾不知所以,只是隐隐覺得自己攤上事了。

洛雲禾用一雙無辜的眼睛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說。

遙山嫌棄地擦了擦手上的口水,懊惱地離開了。

洛雲禾這才知道,原來剛才那個軟軟的東西是遙山的手啊。只是她将口水流在他手上,他竟沒有生氣。洛雲禾有些意外,卻莫名覺得得意。看他那咬牙切齒的樣子,她便忍不住想笑。

遙山并非不生氣,只是他是自己要将手墊在洛雲禾臉上的,在感知到他手上涼涼的感覺時,他即使察覺不安,卻還是沒有收手。追究到底,是他自願的,如今也就只能悶着了。

洛雲禾看着他這懊惱別扭的樣子,倒是忍不住偷偷發笑。還将這事告訴了非晚和阿桑。洛雲禾跳起來手舞足蹈地訴說着當時的情景,她表現不出當時遙山窘迫的表情,便賣力地添油加醋地還原當時的場景。

“你們是不知道,他當時的表情,簡直可以用姹紫嫣紅來形容。那臉上,五味雜陳,說不清道不明。真是沒想到,堂堂天族二殿下遙山上神,竟有一天這般窘迫,竟還是我阿雲導致的。沒想到啊沒想到。”洛雲禾對着并肩坐的阿桑與非晚,得意地說道,絲毫沒有發現身後,遙山不知何時靠近了。

他似乎饒有興趣地看着洛雲禾講述那時的場景,看着背對着自己的洛雲禾絲毫沒發覺自己的靠近,便也忍不住笑,心裏想着:還姹紫嫣紅,等會看見我,也讓你臉上姹紫嫣紅,五光十色!

非晚與阿桑本來聽得津津有味,但發現遙山來了,幾次想提醒洛雲禾快些停下來,卻被她迫切想要訴說的熱情給沖散,任憑她們如何擠眉弄眼,她也絲毫沒覺得異常。

這下她講完了,好戲才開始。

洛雲禾總算是看見她們的異常,還以為是自己講的不精彩不好笑,便問道:“怎麽了?不好笑嗎?那你們是沒見他當時的表情,若是你們見了,定要大吃一驚!”

“好笑嗎?是誰讓阿雲如此欣悅?”遙山冷冷地站在洛雲禾身後,緩緩道。

洛雲禾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她不敢轉過頭去,生怕看見遙山那面無表情的臉,那時才是可怕的時候。她倒是真的怕遙山會将自己丢出天界。

洛雲禾用眼神問着非晚和阿桑,為何不早點提醒她?

非晚和阿桑搖搖頭,一臉愛莫能助地溜走了,表示讓她自求多福。并非她們沒提醒,只是她太投入了,攔也攔不住。

她自知沒法躲了,最好乖乖轉過頭去,嬉皮笑臉道:“殿下,你來啦?什麽時候來的呀,餓不餓呀,累了吧?阿雲給你拿點心去。”說着便想跑。

遙山一把揪住她的後頸的衣領,将她拉回來,道:“剛才故事挺精彩,繼續講。”

“不不不,我瞎編的,都是我瞎編的,殿下別當真。”洛雲禾連忙擺手。

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她有事相求于遙山,抑或是做錯了事時,便會恭恭敬敬地喚他殿下。

“我聽着頗為有趣,還姹紫嫣紅呢。”遙山還是維持着平淡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否真的生氣,揣測不出他現在的情緒。

“不了不了,再也不講了。殿下我錯了。”洛雲禾每次認錯态度都很誠懇。

遙山沒有說話,松開了拉着她的手。

“殿下,我錯啦,你別生氣,我再也不敢了。”洛雲禾低着頭,一臉內疚地道。

遙山又怎麽會真的怪她。只是她講的太偏離實際了,他才忍不住逗一逗她,結果竟讓她這般害怕。

“沒生氣。”遙山清冷的聲音都變得柔和了。

洛雲禾還是低着頭,卻偷偷躲着偷笑。認錯示弱這一招果然管用。非晚每次求大殿下原諒都是這樣的。阿雲早就将這技藝爛熟于心,還沒找機會試驗,正巧可以在遙山身上試試。果然奏效。

遙山見她好像還是很愧疚的樣子,擡起手輕輕放到洛雲禾的頭頂,輕輕揉了揉她烏黑細軟的頭發,好似再哄她的語氣道:“好了,我沒有生你的氣。”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像是在安撫一只受傷的小獸一般。

其實他想說的是:“我怎麽會真的生你的氣呢。”他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來。

洛雲禾感覺到他寬大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揉着自己的頭發,她輕輕擡起頭,對上他的目光。那一刻,仿佛時間都停止了,微風拂過她的衣角,吹動面前遙山的發絲,她看得有些失了神。

遙山似乎察覺這樣有些不合适,便收回了手,往後退了一步,将剛才觸碰到洛雲禾頭發的手,背在身後,攥緊了,不想她的溫度那麽快在手掌之中消失。

元紹來找遙山商議事務,恰巧看見了這個場景。他不由皺緊眉頭,他擔心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

他開始有些對洛雲禾不滿。既已失去了記憶,為何還要來接近遙山。元紹的父親與遙山母親曾是好友,他的母親臨終托付元紹父親照顧好遙山。元紹父親去世後,兄長元濟接了父親掌管人間緣法的差事,自己便尊父親遺訓,一生輔佐陪伴二殿下,保他在天界無憂。

他與遙山雖非同輩,卻常常同他在一處,心裏當他是摯友,一心為他辦事,從未出過差錯。當時在人間,他太過心軟,不肯阻攔那時的陸遙山與洛雲禾在一起,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面,他實在沒想到。當時在人間,陸遙山便為了等她,賠上了自己的一生,若是想起那些記憶,不知又會為她做到何等地步。元紹不願看到這樣的孽緣任其發展,當時他未阻攔,如今已有惡果,這一次,他切不可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殿下,小仙有事相商。”元紹上前走去,向遙山行禮道。

遙山點了點頭,便帶着元紹回了正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