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快要到了,幾乎家家都在做除舊迎新的準備,像顧府這樣大一點的宅子,更是提早就開始備着了。
以往這些都是穆寒傾盯着下人做,有時還會親力親為。今年她本來想交給銘柔,但身體又似乎好些了,而且銘柔堅持要她看着,“夫人,您要是不親自盯着,妾身可一百個不放心。”
寒傾也很喜歡做這些準備,每到了新的一年,似乎就會有一個好的開始,就帶着這樣一副美好的心願,一年一年的往下過,日子似乎也就沒那麽煎熬。
院子裏,冬兒在和新來的師傅學舞劍,剛學了第三日,已經學的有模有樣的,就是絲毫沒有殺傷力罷了。
“冬兒。”寒傾溫柔的喚他一聲。
“阿娘。”冬兒歡喜的跑過來,滿頭的汗,眼睛亮晶晶的,“師傅誇我呢!說我進步好大!”
“夫人,小少爺特別很有天賦,把基本功練紮實後,再勤加練習。将來一定比我強百倍!”那師傅還誇耀着。
寒傾給冬兒擦擦汗,“好了,這是師傅疼你,你可不能自滿,要跟着師傅認真的練,知道嗎?”
“嗯!”他重重的點頭,又撒嬌道,“不過今日已經練夠了,阿娘,我可以去街上玩一會嘛,很快就回來。”
“行,去吧。”寒傾拍拍他的小臉。
寒傾沐浴在冬日的暖陽裏,看着心愛的兒子一蹦一跳的出門去,突然,針紮般的尖利疼痛從腦後傳來,她痛苦的捂住頭,但很快,疼痛消失了,刺骨的寒意開始在她的身體裏流竄。
穆寒傾抱住雙臂,這麽暖和的陽光,她居然會覺得冷。
再一睜眼,銘柔嬌媚的笑容出現在眼前,她輕啓紅唇,嗓音低低的,勾人心魂,“夫人,廊下的舊燈籠還沒有取呢。”
“燈籠?”寒傾迷茫的問。
銘柔上前挽住她的手,指着那邊高高的木梯,“都準備好了,就勞駕夫人了。”
“好。”穆寒傾面無表情,腳步開始移動。
※
琳琅突然從噩夢中驚醒,心髒跳得奇快,當她看向床頭的酒囊時,心情稍稍平複了些。
“似玉,似玉!”
似玉很快過了來,“小姐,怎麽了?呀,怎麽出了這麽多的汗?”
琳琅掀被下床,“走,去看看福寶。”
外頭落了雪,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月光也是慘白慘白的。隔壁房內,福寶和奶娘正睡得正熟,琳琅松了一口氣,悄悄退了出來,沒有驚擾她們。
回來之後,似玉給琳琅斟了一杯熱茶,“小姐是怎麽了?做噩夢了?”
琳琅點頭,“好可怕的夢,可又記不清什麽。”她握着杯子,“承翊應該沒出什麽事。”
似玉笑着寬慰,“那怎麽會呢,昨個逐星不是還送回來個酒囊,說是王爺想着小姐喜歡。依奴婢看,王爺平亂很快就能結束了。”
琳琅也沒想到,昨日看到逐星,她訝異得不行,還沒問幾句話,逐星就把帶給琳琅的禮物拿出來,是牛皮所制,上面綴滿了紫色的珠子,很特別的酒囊。逐星說,王爺這幾日心裏有些不安定,派屬下回來瞧瞧,還有,王爺說——王妃要是想闖禍,也要先等等,等他回來。
琳琅笑着問,等他回來,就可以随便闖禍了嗎?
逐星憨笑了幾聲,又說了幾句琳琅不必擔心的話,就很快離開了,來回實在匆匆。
琳琅還是有些擔心,“承翊若沒事,會不會是父親母親,或是長姐?”
似玉輕聲道,“老爺夫人前不久才來了信,說沒什麽事,大小姐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小姐,你不要太擔心了。”
“是,希望如此。”琳琅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家裏都會越來越好的。”
喝了熱茶,心裏安定了些,從窗外看去,雪地裏卻出現了亮光,是燭火!朝這裏越來越近,接着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琳琅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似玉已經走上前問,“什麽事?”
王府的守衛着急道,“王妃娘娘,是顧家的小少爺,奴才瞧着,該是雪地裏一路跑來的!”
冬兒!琳琅騰地起身,連忙開門,可憐的冬兒已經凍得瑟瑟發抖,冬帽,外衣什麽都沒有,琳琅一摸他的額頭,天啊,還燒得滾燙!
她趕緊把他抱進來,盡量讓他暖和些,“冬兒,這大半夜過來,是出了什麽事?”冬兒那一雙冰涼冰涼的小手有了溫度,他哽咽着開口,“姨娘,姨娘救救我阿娘吧,阿娘快要不行了!姨娘快去·······”
話沒說完,他小小的身體就垂了下去,琳琅吓得魂飛魄散,“冬兒!冬兒!”又吩咐道,“快去請大夫!”
“是,是。”門口的守衛連忙去了。
琳琅剛把冬兒抱到自己的床上,安嚒嚒也來了,急忙問道,“王妃,出了什麽事?!”
似玉鎮定道,“安嚒嚒,你先別問,你照顧着小少爺,我去備馬車。”
琳琅道,“不用馬車,備馬就好!”
她最後看了一眼燒得臉色通紅的冬兒,迷糊間還在叫着阿娘,琳琅握了握他的小手,堅定道,“別擔心,有姨娘在呢。”
※
空無一人的長街上,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天寒地凍,穆琳琅的心頭卻如火在燒,她拉緊缰繩,駿馬飛馳,風呼嘯過耳邊,她卻還嫌不夠快,一揮手裏的馬鞭,“駕!”
到了顧府,大門緊閉,琳琅翻牆入內,瞬間驚擾了府中侍衛,“什麽人!敢夜闖少卿府!”
一人上前來攔,被穆琳琅一腳踹開,“給我滾開!”
“是祁王妃!”一人驚呼,其餘人的臉色立刻緊張起來。
太不對勁,可琳琅沒時間想那麽多,直奔穆寒傾的寝房去。
屋內燈火通明,圍了半屋子人,琳琅帶着風雪奔進來時,衆人驚愕,趕緊給她讓開了一條路。
其中銘柔的臉色慘白,狠狠的瞪了一旁的侍女一眼:怎麽辦的事!
“長姐,長姐!”琳琅奔到床邊,但瞧床榻上的穆寒傾,已經奄奄一息,臉色泛青,額頭上纏着白條,琳琅連連喚了她好幾聲,她才緩緩睜開眼,朝她虛弱的笑笑,“琳兒,你來了。”
“是,我來了我來了!怎麽會這樣?”琳琅如遭重擊,趕緊握住她的手,那雙手,已經變得冰涼,她放在臉頰上暖着,還在自欺欺人,“長姐,你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一旁的顧連訣神色悲恸,嗓音哽咽道,“大夫說,寒傾,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你閉嘴!”琳琅沖他大吼,又慌亂道,“大夫呢,大夫為什麽還不過來!”
一個白胡子先生從人群中走出來,跪拜在地,“回祁王妃的話,顧夫人不慎從木梯上跌落,後枕處磕在了尖石上,再加上前陣子風寒未愈,身體本就虛弱,寒氣過甚,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
穆寒傾氣若游絲,嘴唇動了動,聲音已經變得極其小聲,琳琅只得俯身貼過去,才聽見她低低的說,“冬兒······幫,幫我照顧,我,我只信任你······琳兒······”
琳琅眼淚不由得溢滿眼眶,她哭着點頭,“我答應你,長姐,我會照顧冬兒!你也要堅持住,冬兒不能沒有娘親,長姐,你聽到沒有!你再堅持一下······”
穆寒傾卻聽不見了,她微微的對琳琅笑了笑,阖上了雙目,手臂像斷了線的風筝,垂下了。
琳琅淚眼朦胧,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一遍遍絕望的哭喊着,“長姐,長姐!······”
跪着的大夫起身,給穆寒傾把了脈象,沉重的搖搖頭,宣布道,“顧夫人,已經去了。”
顧連訣的眼淚簌簌落下,似乎有些站不穩了,銘柔露出滿意的笑容,長呼了一口氣,總算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穆琳琅撲到穆寒傾漸漸冷掉的身體上,悲痛欲絕的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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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哭了多久,肩上被人拍了拍,銘柔一副痛苦的模樣道,“祁王妃請節哀,夫人走了,我們大家都很傷心,可現在最要緊的,是處理夫人的身後事。”
琳琅眼中含淚,望着她,突然怒火攻心,站起身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是你!是你害死了我長姐,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還在惺惺作态!”
銘柔面容失色,“祁王妃,蒼天有眼!妾身自知身份低賤,可也不能受此污蔑,這太嚴重了!請您收回你的話!”
顧連訣救下銘柔,将她護在身後,冷冷的對琳琅開口,“祁王妃這是做什麽?我家夫人不慎從木梯上摔下,全府的人都看見了,與銘柔何關!”
“全府的人都看見了,你看見了嗎?”琳琅質問。
顧連訣黯然回道,“我白日在大理寺當值,如何能看見?”
“那你怎麽替她保證?說不定府上的下人都被她收買了。”琳琅恨恨的瞪着銘柔,“還有,長姐跌落是發生在白日的事情,為什麽沒人去祁王府通報!為什麽拖到半夜,還是冬兒一個人跑去告訴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