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天京城還有多遠。”

冷無憂坐在一艘小船的船艙內,有些吃力的開口問道。

鬥笠被他放在了一邊,身上的衣服也似乎由于長途跋涉的趕路,而變得髒兮兮的。

再加上無比蒼白的臉色,以及這段時間沒有任何打理、從而噪雜紛亂的胡茬,讓冷無憂此時此刻看起來異常的滄桑。

盡管只是簡簡單單的問了一句話而已,可對于冷無憂來講,卻好像已經是巨大的負擔。

以至于他的胸膛都在風箱一般的起伏着,整個人的狀态看起來也異常的萎靡。

坐在冷無憂對面的,正是龍元洲。

由于整個東山會,除了冷無憂以外,對太夏最為了解的,其實就是龍元洲,所以此次冷無憂自東山而下,和東山會取得了聯系後,為了方便冷無憂在太夏境內行走,龍元洲便再次返回。

擔任起了冷無憂領路人的角色。

畢竟在東山上待了這麽多年的時間,始終未離開過東山穹頂一步,這幾年裏,太夏境內變化不小,若是讓冷無憂獨自前來,難保不出現意外的情況。

“按照現在的速度,應該再有一周左右,就能抵達天京城了。

過了這條渭水,前面就是直通天京城的官道,馬車已經提前安排好,您不需要再因為趕路浪費體力了。”

龍元洲恭敬的回答道。

其實直到現在,他都有點不敢相信,名震天下的劍宗,當今世界最後一位宗師冷無憂,竟然是他們東山會的亥豬。

記得數日前突然接到了子鼠和醜牛的消息時,龍元洲足足呆愣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這才勉強從那種過于震撼的狀态中清醒過來。

這麽多年,亥豬從未和他們十一人有過任何直接或者間接的接觸,他們也不知道多少次的猜測過亥豬究竟是怎樣一個身份,可無論如何,誰都沒有往冷無憂的身上去想。

因此當忽然間知道了這個消息後,龍元洲一時間還以為是子鼠和醜牛在跟他開玩笑。

哪怕此時此刻,他已經和冷無憂面對面的坐在一起,也仍然有點如夢似幻的感覺。

一直以來最為神秘的亥豬,竟然反倒是他們十二人中,最可怕的那個?

看着眼前虛弱不堪、就像是随時有可能咽氣一般的冷無憂,龍元洲忽然覺得,東山會這個他一直以來認為已經無比了解的組織,有些突兀的陌生!

到底還有多少事,是他這個核心成員……都不知道的?

“越快越好,離開了東山山巅,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沒有了東山穹頂的低溫,以及和天無比接近時、對于規則更加深切的感悟,我對自己體內的傷勢,就會失去控制。”

冷無憂沙啞着嗓子說道。

“大人,其實您完全不必這般冒險的。

就算那個易秋真的是曾經的鬥宗大人,現在也終究只是一轉聖靈的境界罷了。

我們只要全力以赴,想殺掉他的話,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龍元洲微微欠身道。

兩人乘坐的小船很是普通,屬于渭水河上來回渡河的常見船只,由于太夏方面已經将天外樓定性為敵對勢力,所以龍元洲也不得不盡可能的小心謹慎一些。

怎麽低調怎麽來,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東山之役後,易秋第一次出現在組織的情報中時,還只是一名武修而已,這幾年時間,有關于易秋的情報,組織着實已經遇到了不少,但自始至終,沒有真正的重視起來,以至于區區幾年,就讓易秋從當初的普通武修,成長為了一轉聖靈。

這件事,你們所有人都要負責任。”

冷無憂的語氣變得重了些,繼續說道:

“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提了也沒用。

但連番的教訓難道還不夠嗎?

如果是其他人,別說一轉聖靈了,就算是五轉聖靈,我也根本懶得出手。

可那個人……是易秋啊……”

“他在武修階段的時候,你們不殺他,他在鬥羅階段的時候,你們不拿正眼看他,現在他已經成為了一轉聖靈,你們再想殺他,就已經不可能了。

別用普通人的标注去衡量易秋。

你們知道易秋當初是怎麽成為宗師的嗎?

那是一路殺上來的宗師!”

“從鬥羅的層次開始,就一直在不斷地和遠比他強大的對手戰鬥,不斷地在生死之間成長和變強,不斷的游走在人間和地獄之間,任何一個小看他的人都死了。

而他始終活着,仿佛永遠不會死去的那樣活着。”

說到這裏,冷無憂忽然微微前傾了下身子,和龍元洲拉近了距離,兩只眼睛一片空洞的盯着龍元洲,接着道:

“我所謂的小看,不是指真的小看,不是指那些對手輕視易秋,而是指他們已經對易秋足夠的重視,可是那種重視……卻仍然錯估了易秋的實力。

最近的一次,就是東山之役。”

“我們其餘六位宗師加在一起,還有數十位頂級的五轉聖靈,這樣的陣容都沒能将當時的易秋殺死,現在的你……又有什麽資格,說只要你們全力以赴,就能殺掉他?”

龍元洲一個機靈,明明周圍的溫度很是适中,偏偏他就是感覺到了一陣莫名的寒冷。

打了個哆嗦,有些結巴的說道:

“可他現在……畢竟還只是一轉聖靈,和宗師的時候,終究無法相比。”

“是無法相比,但你們也沒有宗師。

別說宗師了,就算五轉聖靈,你們也沒有。

所以我若不親自出手,繼續給易秋成長的時間,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會重新成為一個無解的存在。

這個世界上,要殺一個人,是最簡單……同時也最困難的事情。”

冷無憂的語氣重新變得感慨起來。

這話說的龍元洲頗為羞愧,低頭道:

“給您添麻煩了,如果不是我們辦事不利,也不需要您下山冒險了。

只是不知道……您的身體情況,是否能夠支撐。”

“很多時候,身體能否支撐,往往不是看身體的情況,而是看意志和精神的情況,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親手殺死易秋。

在做到這件事情之前,我不會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