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今年，她可以過一個好年了，萬思青滿懷希望的心想。
自從媽媽去世後，她孤苦伶仃一人在世，辭舊迎新的熱鬧從來都和她沒關系，她羨慕別人有爸爸媽媽可以撒嬌，心無旁骛的吃上一頓香噴噴的年夜飯，在倒數的鐘聲裏擁抱最親密的人。
這些她都沒有，所以她格外讨厭過年。
門外炮仗和煙花聲時刻提醒門內的她，世界那麽大，到處都容不下一個渺小可憐的她。
今年不一樣，她有湯和森，她的男朋友。
媽媽，我找到可以和我過一輩子的人了，他很好，你放心吧。
萬思青在心裏對媽媽說。
年夜飯，萬思青做了好多菜，魚，雞肉，海鮮，和菜市場大媽學的菌菇湯，前前後後忙活了兩個小時。
湯和森在門口貼對聯，紅紅的對聯吶，看着格外喜慶。
門口貼完，還剩很多湯和森抱着一堆對聯，環顧這間小小的屋子，有些茫然。
“床頭櫃要貼嗎？”湯和森問。
相對于湯和森平靜的心情，萬思青尤其激動，“貼！”
“你看得見的地方，都貼，不要浪費了。”
于是，吃飯的桌子，床頭櫃，衣櫃，鞋櫃，電腦桌，家裏看得見的家具，幾乎都貼了紅色的福字。
小小的屋子，咋一看不像過年，像婚房。
萬思青高興壞了，越看越喜歡。
她一把抱住湯和森，在他懷裏跳上跳下，他按不住她像只活潑的猹。
“好耶！和森好棒！我們要過年咯！好開心吶，我們的房子變得好好看啊。”
被她感染，湯和森嘴角輕輕上揚。
“過年開心嗎？”
萬思青高興得像個孩子：“開心！和你一起過年我好開心呀，這是我們過的第一個年。”
打掃衛生，貼對聯，做年夜飯，給喜歡的人準備紅包。
做了那麽多年的孤兒，兩人都是第一次這麽隆重的對待過年，看向彼此的眼神有羞澀，有尴尬，更多的是喜歡和開心。
“吃飯吧。”萬思青臉紅紅的，她真的太高興了。
“嗯。”湯和森說。
萬思青做菜越來越好吃了，會做的菜也越來越多，湯和森在心裏誇贊她聰明厲害。
所以，當湯和森被螃蟹的鉗子夾住了筷子時，他即使面色一凝，也當場誇了句。
“思青，你好棒。”
萬思青哎呀了一聲，“壞了！螃蟹沒蒸熟。”
不怪她，他們很少吃海鮮，都不知道怎麽處理螃蟹。
她表情慌亂，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當場和螃蟹決一死戰，端上螃蟹就要重新拿去煮。
湯和森放下筷子，“我來吧。”
萬思青想把他推出去：“不用，你先吃，我很快就好。”
廚房狹窄，他個子高大，站在她身後，她才到她肩膀，他抱住她的腰，一把把她抱了出來。
“一起弄，一起吃。”湯和森說。
萬思青站在門外乖乖的看着他：“好哦。”
“你會覺得我丢臉嗎？我沒吃過螃蟹。”
湯和森搖搖頭，“不會，我也沒吃過。”
“真的嗎？你以前過年都吃什麽？”萬思青像個好奇寶寶。
“我以前過年都很随便的，隔壁鄰居吃什麽，我就學着他們都弄一點，雖然沒那麽豐富，但我做手撕雞特別好吃。”
湯和森蹙眉思考了一會兒，“面條，泡面，炒飯，差不多這些吧。”
萬思青小小的啊了一聲，“你比我還不會照顧自己，過年怎麽就吃這些。”
湯和森卻不甚在意：“對我來說，每一天都差不多，所以不是很在意吃什麽，怎麽過。”
萬思青自己也過得不是很好，但聽見他這樣說，還是會心疼他，她認真對他說：“以後不會了，有我陪你，我們以後要過很多個年，每一年我都會弄很多很多個菜，我們不會過得比別人差的。”
說完，她看見湯和森耳朵尖又紅了。
他特別聽不得她說一些黏糊糊的話。
萬思青像發現了新大陸。
“湯和森。”她眼睛亮亮的。
“嗯？”他望向她。
“我愛你，我會一輩子愛你。”
“……”
換來的是湯和森整張臉爆紅，比鍋裏的螃蟹還要紅。
萬思青捂着嘴偷笑，“好奇怪，為什麽你會害羞成這個樣子？”
湯和森低眉看着蹲在門口的她，俯身下去。
明明她更奇怪，怎麽可以理所當然的說愛他一輩子。
“你也說一句愛我好不好？”萬思青說。
湯和森捏捏她的臉，搖頭示意自己不要說這句話。
喔，她輕輕應了一聲。
那雙清澈熾熱的黑眸越來越近，她看見他眼裏倒映着自己的臉。萬思青心髒怦怦跳，心道他怎麽像個魅惑人心的狐貍精。
嘭！
窗外煙花爆發，炸開。
她被吓了一跳，眼睛看向那朵絢麗的煙花。
冰涼的唇貼上她的唇，鼻尖萦繞着屬于湯和森身上好聞的氣息。
他閉上眼睛，認真親吻她。
萬思青覺得自己好忙，忙着看那朵光輝燦爛的煙花，忙着看湯和森濃密的睫毛，忙着心髒跳個不停。
他的吻不帶攻擊性，很溫柔。
她心口也開了一朵無比絢麗的煙花，酥麻的感覺一直蔓延到她每一寸皮膚。
今年是新的一年，孤獨寂寞統統消失不見，他們滿心滿眼感受到都是被愛和溫暖。
……
在過完年的第三個月，春回大地，鮮花盛開。
他們住的那片要拆遷了，房東退還了房租，要求他們盡快搬出去。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重新找房子。
湯和森找了一個樓頂房，價格便宜，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優點。
他們作為打工人，賺的每一筆錢該幹嘛，萬思青心裏都有數，他們存款空空，沒有條件選好的房子。
當初萬思青搬進來的時候就帶了兩個行李箱的東西，撿到湯和森的時候，他東西也不多。現在到了搬出去的時候，卻憑空多了好多東西。
萬思青給湯和森買的新被子，椅子坐墊，仙人掌綠植，襪子，新窗簾，鍋碗瓢盆……
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買了這麽多東西。
湯和森買的飲水機，他的電腦，他的電腦桌，他的東西少，但這幾件東西卻占據了屋子大部分空間。
搬到最後，他們不得不叫了搬家公司來幫忙。
看着空空蕩的屋子，萬思青感覺心裏也空了一塊兒，他們在這間房子曾經過得很開心，有許多她舍不得忘記的回憶。
“走吧，過去那邊還要收拾很久。”湯和森說。
他們坐上了搬家公司的車，開往新家。
早晨的陽光明媚和煦，湯和森懷裏抱着仙人掌看着窗邊的風景發呆，萬思青看着他淡漠英俊的側臉。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她忽然問。
小情侶講話蠻肉麻的，司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湯和森不是外向的人，最不習慣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感情。
萬思青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反正她也是随口一問 ，她總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她看着馬路發呆，開始期待搬去新家後的生活。
“會吧。”湯和森突然說。
萬思青悄悄彎唇輕笑，在司機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她愛他愛得坦坦蕩蕩，一腔真心捧給他看。他亦對他們的未來抱有期待，回應她的感情雖不轟烈，卻也溫柔如涓涓流水。
……
搬去新家後的生活并沒有好起來，反而條件更惡劣了。
便宜有便宜的道理，新的房子比老頭還老，缺少家具不說，還漏風漏雨，最要命的是洗澡問題。
他們住樓頂房，夏天的時候湯和森就在外面湊合沖一下，萬思青得去外面的公共浴室洗，需要付錢才能洗。
萬思青開始苦不堪言，別的什麽都可以忍受，她最受不了沒有衛生間，沒有一塊屬于自己洗澡的地方。
她是個矛盾的人，又矯情又堅韌如小強，委屈了就掉眼淚，抹幹眼淚又是一個女漢子。
湯和森看在眼裏，做出承諾，賺了錢馬上搬走。
湯和森最近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自認識以來，他一直都是一副得過且過，生活需求和欲望不高的一個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自從萬思青抱怨過得不好，晚上躲被子裏偷偷哭，除了白天上班外，他開始接更多的單子，白天沒時間做，留到下班後在家裏做，幾乎每天都在熬夜。
有時候萬思青半夜起床上廁所，看到他還在敲電腦，昏暗的光下，他英俊的臉有些憔悴。
他一坐就是幾個小時，萬思青經常勸他記得多走動多活動一下筋骨，他每次口頭都應好，卻每次都忘記。
萬思青不得不想辦法，有時候是讓他陪她去上廁所，有時候是讓他陪她去散步，總之就是想方設法讓他多走走。
湯和森不傻，他看出來了，揉揉她的頭發，沉聲說了句：“思青，別鬧，我要賺錢。”
“我沒鬧。”萬思青覺得委屈。
“我只是擔心你，久坐對你的腰不好。”
“我的身體我知道情況。”湯和森說。
你知道個鬼。
萬思青不想和他争，反正他不聽，她就哭。
“你死了我怎麽辦……”
一想到他死，哪怕是幻想，她都怕得不行，根本不需要演，眼淚汪汪的流。
她一哭，他什麽話都聽。
項目不好做，他的身體素質也一日不如一日，經常累得生病，腰也開始痛，萬思青特意學了按摩，給他按的時候，他腰上的肉經常硬得像過期的面團。
下雨天最煩了，他們簡陋的屋子漏水還漏風。
家裏的盆都被萬思青拿來接水了，窗戶生了鏽，怎麽也關不緊，摻着冰水的風呼呼的吹進來。
萬思青苦不堪言，恨不得生出八只手用來補住這些讨厭的洞。
“讨厭下雨天！”
“讨厭破窗！”
“讨厭刮風！”
“讨厭被子濕濕的！”
“讨厭蟑螂！”
“讨厭讨厭讨厭讨厭死了！”
家裏無地下腳，兩人只能困在床上坐着，被迫觀看屋漏偏逢連夜雨的苦情戲碼。
她心情煩躁得要命，湯和森就緊緊的抱住她，她罵一句，他親她一口。
慢慢的，萬思青居然不煩躁了，縮在他懷裏使勁嗅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是令她安心的氣味，深入到她骨髓，她一輩子都會記得。
“你完了，你愛我愛成這樣。”
湯和森抱住她，不讓她淋到一點雨，吹到一點風。
他們可憐又狼狽，卻互相依偎，彼此相愛。
“那就一起完吧。”湯和森說。
冬天的時候，湯和森不能洗冷水了，他們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按水量付錢，為了省點錢，萬思青練就了飛快的洗澡技術。
湯和森給了她一筆錢，讓她敞開了洗澡，洗得舒服，洗得開心。
萬思青還是沒舍得花，這筆錢湯和森熬了整整一周的夜才賺來，她也心疼他，買了肉給他煲湯補身體。
香噴噴的蓮藕排骨湯吶，湯和森最喜歡了，他喝了三碗，萬思青心裏跟着滿足，露出欣慰歡喜的笑容。
“笑什麽，像個傻子。”湯和森說。
萬思青托着臉安靜的看他吃東西，搖搖頭，小聲說：“我可以親你嗎？”
“不……”
啵。
已經親了，在他臉上很用力的親了一口。
小姑娘的口紅不貴，深色的、暧昧的印記卻在他臉上頑強的待了一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