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二天醒來，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他們還在初中階段。
湯和森是個倔強的人，死活要找到葉鹄掉在河裏的戒指。
一大早上連早餐也不吃就出門撈戒指去了，萬思青答應幫他一起找，于是跟着也來到了河邊。
盛夏季節，白天天氣炎熱，河水被陽光曬得溫熱。
河水并不深，剛到湯和森胸膛，他吸一口氣蒙頭潛到水裏過一會兒再浮上來換氣，反複循環已經過去二十分鐘。
萬思青找累了，找到一塊石頭坐在上面看着他在河裏的身影，水面清澈，可以看到他被水浸泡得發白的側臉。
陽光刺眼，她扔了塊小石頭進河裏，咕咚一聲，水花濺起來。
“幹嘛？”湯和森從水裏浮出來問她。
“等會兒悶死了，過來休息一下。”萬思青說。
“哦。”
兩人躺在岸上曬太陽，身上的水汽被曬得熱乎乎的，格外舒服，萬思青的腳在河裏輕輕搖晃。
“萬一戒指被沖走了，我們怎麽也找不到怎麽辦？”她有點擔心的問。
湯和森像個被淋濕的小狗，聲音悶悶的：“我不知道。”
哎，萬思青望着湛藍的天嘆氣。
或許他會一直這樣，傻傻的把河翻個底朝天。
這是他的願望，不幫他實現看來是回不去了，萬思青心說今天就算把河抽幹，這個戒指是非找到不可了。
“你撈了好久了，多休息一會兒，我來找。”
說完，萬思青一股腦紮進了河裏，還好水質很清澈，她在水底睜眼睛不會有太大刺痛的感覺。
她看見水底的小魚小蝦小螃蟹，還有小烏龜，就是沒看到亮閃閃的銀戒指。
湯和森看着水裏像只胖胖的青蛙一樣游來游去的女孩，清澈的眼底裏滿是疑惑。
“很奇怪啊。”
萬思青從水裏鑽出來，“什麽很奇怪？”
湯和森青澀的臉龐看起來尤為警惕，“自從我搬家後，我們已經快五六年沒見了，你怎麽會突然出現？你家在哪裏？”
呆瓜，你可算是發現了。
萬思青心說你反應也太遲鈍了。
萬思青把游到她衣服裏的魚趕出去，朝岸上的少年神秘一笑。
“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你哦，因為我是穿越時空的魔法仙女，我來自未來二十年，我是來幫你實現願望和保護你的。”
湯和森看起來沒有懷疑，但是也沒有相信她說的話，萬思青還挺欣慰他沒有把自己當精神病看待。
“未來二十年啊，”他思考了幾秒，陽光曬得他的皮膚看起來像是整個人都暖融融的。
“那你可以和我說說那時候的我是怎麽樣的嗎？”
萬思青鄙夷的回答他：“哦，不怎麽樣，你變成了一個有錢人。”
“哦？”他挑眉。
萬思青繼續說：“但你短命，還沒到三十歲就死了。”
她在心裏嘆氣，你的千萬遺産都留給我繼承了，但我無福消受，因為我穿越時空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十幾歲的胖妞。
湯和森在聽到他不幸的命運後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
那你呢？
未來二十年，你在我身邊嗎？如果在，我有讓你幸福嗎？如果不在，那你過得怎麽樣？
他忽然不敢去細想答案。
水裏的萬思青不知道他沉着臉色在想什麽，只好繼續埋頭找戒指。
水面被陽光折射出刺眼的銀色，竹林沙沙作響，蟬鳴聲像是訴說夏天永不停歇。
萬思青快游吐了，她在水底裏翻開了一塊很重的石頭，手往泥土裏胡亂的翻了翻，抓到一把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游上岸。
“我找到了！湯和森你快看，是不是這個戒指！”灰頭土臉的萬思青興奮得手舞足蹈。
“是這個。”湯和森也高興壞了，居然一把抱起了比他大半個塊頭的萬思青。
“思青，謝謝你。”
瘦弱的少年抱着胖胖的萬思青不停的轉圈圈，岸上少女摟着他，又怕又笑的讓他慢點。
湯和森把戒指交給了葉鹄的奶奶，愧疚的低下頭：“對不起，那天我不應該下水的，都是我害了葉鹄。”
少年自認罪責深重，膝蓋重重往地上一跪。
老人顫顫巍巍的接過戒指，布滿皺紋的眼睛又要流出淚水了，她把湯和森從地上拉起來不讓他跪着，随後慈祥的摸了摸孩子的頭。
“和森，不怪你的，我們都不怪你，不是你的錯，以後不要自責了好嗎，葉鹄最喜歡你了，一定不希望你這樣。”
少年撲在老人懷裏嗚嗚的哭泣，他知道葉鹄永遠的離開了，不會再回來了。
“叫我一聲哥哥吧，你做我弟弟，我保護你。”葉鹄對他說過。
他還記得葉鹄為了讓自己不被傷害替自己出頭，被補習班老師折磨卻還要替他擦眼淚安慰他說：“哥哥不疼的。”
他沖動跳河要幫葉鹄找戒指，卻忘記了那天下了雨，河水上漲，還忘記了自己根本不會游泳。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樣子的葉鹄不顧一切的跳下河裏撈他。
“戒指丢了就丢了，你跳下去會死的，我會很難過。”
葉鹄一次又一次的保護了他，湯和森自知一輩子也無法償還。
萬思青看着老人慈愛的擁抱着少年，一老一少都在為葉鹄而落淚，她忍不住鼻子泛酸。
忽的，樸素的院子裏忽然狂風暴雨，鮮豔的花朵被風拍打得可憐，可怕的雷電把天空撕裂，萬思青看見漫天的火焰把整個村鎮席卷，老人和少年依舊在火海裏相擁而泣。
世界又要崩塌了。
戒指找到了，她知道她要回去了。
少年似是察覺到了什麽，忽的回過頭望着門外的少女，她的頭發被風吹亂，身後的竹林不停的飄落枯萎的葉子。
萬思青眼眶微微泛紅，她溫柔的向他揮揮手。
再見，葉鹄。
再見，悲傷的湯和森。
“別哭了，我在未來一直陪着你。”萬思青張開嘴朝他大聲喊。
……..
“醒醒啊，萬思青你再睡我就把你扔了。”
萬思青睜開眼，發現自己在別人背上，眼前是大片火紅的落日晚霞。
湯和森背着她走在一條行人三兩的路上，他的肩膀很寬，托着她的手臂有力，路人也不再是模糊的馬賽克臉。
她确認自己回來了，這是高中時期的湯和森。
回來了。太好了。
她感到身體累極了，幹脆趴在湯和森背上眯起了眼睛。
“我怎麽了？”她要問清楚她穿越的這段時間都幹了些什麽。
湯和森背着她一直往前走，萬思青也不想問去哪裏，困倦的聽他講話。
他說她忽然暈倒了，送去醫院檢查發現是中暑了，輸了液後就背着她出了院，他不知道她家在哪，于是只能先走着先。
“才6點半？”萬思青震驚。
她在初中的時空裏可是過了一天一夜的，高中的她才只是暈過去睡了一覺？
萬思青再次對穿越時空有了新的認識，她原本的現實世界的時間和湯和森日記裏的時間是同樣的，她上次回到幼年時期待了三個月，穿越回去時間也是整整過去了三個月，而如果在日記裏的時空再穿越一次去到另外的時空，時間則是不對等的。
搞明白這個問題，湯和森應了一聲，與此同時，萬思青被帶到了一個公交站臺。
7路公交車來了。
湯和森說：“我要坐這輛車，剛好你也醒了，你快點回家吧。”
7路不是他回家的車次，萬思青緊張的問：“你要去哪裏？”
湯和森不說話，只是揮揮手，随後上了車。
萬思青怎麽會讓他一個人，屁颠屁颠的也跟着上了車，一屁股在他身邊的空位坐下。
湯和森皺眉，似乎是拿她沒辦法。
萬思青笑眯眯：“你去哪我就去哪。”
湯和森要去的地方有點遠，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到的時候已經是終點站了。
路上湯和森沉默寡言，靜靜的看着玻璃窗外的風景。
萬思青還是覺得很累，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下車後，萬思青才知道這裏是一個小鎮，名字叫六水鎮。
萬思青在湯和森的日記裏看過，湯和森小時候經常搬家，初中的時候來搬過六水鎮住過一段日子。
“你回來這裏要幹什麽？”萬思青問他。
“今天是我朋友的忌日，我來看看他。”湯和森淡聲說。
萬思青一下子就知道這個朋友是葉鹄了。她的情緒慢慢變得沉重。
距離葉鹄去世，對她來說明明是剛發生不久的事情，對現在的湯和森來說卻已經是快五年之後了。
湯和森不太懂掃墓要買什麽，他去花店買了一束花。
鎮上的風景還是沒怎麽變，萬思青穿越回來的時候是什麽樣，現在依然什麽樣，只不過以前熱鬧點，現在冷清寂靜。
葉鹄的墓在不遠的山上，走了十幾分鐘就到了。
天色已經很晚了，湯和森貌似對這種事情很熟悉，他還貼心的帶了手電筒，萬思青在想，湯和森這幾年是不是一直都這樣，葉鹄忌日這天，他上完課就來看葉鹄。
不知名的荒山上有一束光亮起，山底下的村民不知道山上的年輕人在做什麽，好奇的望了又望。
印象裏的小土堆已經沒什麽痕跡了，湯和森說葉鹄奶奶前兩年也過世了，葉鹄的墳墓就再也沒有人清理了，雜草長了又長，野花開滿了整座山。
湯和森折斷一些雜草，整理了一下，萬思青隐約看到一個小小的土堆鼓起，她還很清楚的記得葉鹄的奶奶在他墳前肝腸寸斷的模樣。
湯和森清理雜草有點費勁，他重重喘着氣，小心翼翼的把花束放在中央的位置，随後坐了下來，手掌撐着草地，長腿敞着随意的姿勢。
“我來看你了，抱歉，今天有點晚。”他看着鼓起的土堆說。
月亮冒了出來，星星閃爍，山風吹起少女的裙擺，她忽然有點難過。
這個世界上，只有湯和森記得葉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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