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湯和森終于答應放學和她一起回家了，萬思青格外滿意，一下課立馬就背上了小書包。
“你不帶作業？”
湯和森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書包，眼裏的疑惑滿滿。
“不帶。”萬思青幹脆的回答。她根本沒想過要做作業，反正她遲早得回去原來的世界的，她才不要過苦逼的高中生活。
“哎呀，快走，等下羅正旭又要來堵你了。”
萬思青推着他往教室外走，他手臂的皮膚被陽光熱熱的，摸着很舒服。
湯和森讓她慢點。
“你怎麽知道？”
“什麽？”萬思青心虛的看着他。
“羅正旭會來教室堵我。”
湯和森的表情又恢複成了臭臭的冰塊臉。
她就知道，一說到羅正旭他的表情就跟誰踩了他尾巴似的。
萬思青努努嘴：“我就是知道。”
湯和森不說話，渾身冰霜。
“萬思青，別想着騙我，你撒謊我會知道。”
萬思青被他英氣冷冽的眼神盯得心裏發毛，“好了好了，我說我說，我昨天遇見羅正旭了，他們來勢洶洶的，是來找你的，就是這樣。”
“只是這樣？”湯和森皺皺眉。
萬思青臉不紅，心不跳的騙他：“只是這樣，不然你還以為發生了什麽。”
湯和森點頭，大步往前邁。
萬思青小跑跟上，“你慢點，等等我嘛。”
“自己不會跟上來？”
“會，你慢點啊。”
路邊火紅的淩霄花攀附着濕噠噠的牆壁，沉甸甸的花朵被風吹掉落在地上。
他的背影高瘦單薄，灰蒙蒙的天氣讓他看起來像一個易碎的夢境。
“你回家要做什麽？”萬思青問他。
“洗澡，吃飯，看書寫作業，睡覺。”
“每天都這樣嗎？”
“嗯。”
“好枯燥啊。”萬思青哎了一聲，她以前的高中生活也很苦逼呢，雖然沒考上名牌大學就是了。
“你還看書寫作業？”她有點好奇，湯和森的成績貌似不太好呢。
湯和森低聲嗤笑，不回答她這個問題。
“你自己一個人住嗎？你媽媽呢？”
“她吃住都在工廠，月底回來。”
“哦。”萬思青想問他媽媽很辛苦嗎？有沒有把債還清，但想想還是不要問好了。
湯和森和她說過，他媽媽這短暫的一生都很悲苦。
萬思青叽叽喳喳的扯着話題和他聊了一路，群山盡頭最後的一點光亮照着這條潮濕寂靜的小道。
“湯和森，你還記得小時候的葉鹄嗎？”萬思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說道。
小時候的葉鹄很可愛，皮膚又白，眼睛大大的，看起來像個女孩子一樣，但他還很勇敢的保護了湯和森不被變态傷害。
可惜的是他最後搬走了，沒有親眼看到那個變态遭受到應該有的報應。
這會兒萬思青穿越到湯和森所處的高中時空，沒有見到葉鹄，心裏還是有點不舍。
青蔥潮濕的小道像是沒有盡頭，擁擠的房屋裏不斷傳來嘈雜的人聲，少年清瘦的背影徹底融入了像馬賽克一樣的人群裏。
萬思青歡快的步伐漸漸變得沉重，她好像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太不對了，這裏不是他們回家的路。
萬思青提高警惕，想要追上去找湯和森，忽的，猛的撞到了一個路人。
她急忙道歉：“不好意思。”
“沒關系，小姑娘慢點啊。”是一個大媽慈祥的聲音，口音裏夾雜着陌生的方言。
萬思青擡起頭，立馬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大媽沒有臉！
或者說她的臉被蒙上了一層馬賽克，萬思青心跳加速，不止大媽，周圍的所有人都長着一張相同的馬賽克臉。
這是怎麽回事？
萬思青心裏咯噔的跳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不知道什麽時候全都變了，這裏不是他們回家的方向，也不是學校附近，她根本不認識這是哪裏。
少女校服的裙擺搖晃，鞋子踩到水坑裏的水濺了起來，萬思青跑上去抓住了湯和森。
萬思青剛想要說：湯和森，這裏不對勁，那些人都沒有臉，我們快點逃。
“你誰啊？”少年的聲音格外冷漠。
萬思青噎住，眼前的湯和森又年輕了幾歲，或者說他變成了初中生的模樣，穿着發白的襯衫和牛仔褲，身高矮了七八厘米，身體也瘦得不像樣，臉頰瘦得凹進去了，側臉的線條更加鋒利，眼神也更為陰郁陌生。
“你不認識我了？”萬思青着急的說。
初中湯和森皺起眉，細細的打量眼前的女孩，過了幾秒，“萬思青？”
萬思青心裏松了一口氣，太好了，他沒忘記自己，她快哭出來了：“是我，你還記得我太好了。”
這個時空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像小孩子玩的抽牌游戲一樣，湯和森的生活軌跡被分成了不同的片段，不同的牌代表着湯和森不同的人生階段。
而她是那個抽牌的人。
她剛剛不知不覺的抽到了湯和森初中階段的牌，萬思青只能這樣解釋安慰自己。
但是為什麽會突然抽到這張“牌”呢？她什麽都沒幹啊。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初中湯和森一臉冷漠的問她。
“不重要。”萬思青選擇直接挑戰困難模式。
一定是有什麽任務等着她去完成，初中的湯和森可能也被欺負了或者他要實現什麽願望。
“你要去哪裏，你要幹什麽？”
湯和森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她。
“快點說，我很趕時間的。”高中時空的片場還沒趕完呢。
“我要去那裏。”湯和森淡漠的眼神往一個暗綠色的山頭望去。
那邊一陣悲涼，那裏有人在辦白事，穿着白色孝服的老人低低的嗚咽聲聽了直叫人心痛。
湯和森帶着萬思青往山的那邊走去，她的心情逐漸沉重。
路過一個商店的時候，萬思青看到了玻璃窗上的倒影，她也變成了初中的模樣，紮着兩個大大長長的辮子，瘦瘦小小的，反正不好看，像一個剛撿完垃圾的髒小孩。
萬思青摸了摸自己圓圓的臉蛋，嘆了一口氣，她是在高中階段，營養跟上了才長開變得漂亮一點的。
兩三個壯男正在往坑裏填土，裏面是一副棺材，幾個淳樸的農村婦女一臉沉重的看着棺材被土一點一點掩蓋，她們沒有落淚，只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哭得肝腸寸斷。
湯和森和萬思青遠遠的看着，沒有過去打擾。
“要走嗎？”萬思青不忍心再看下去。
“不走。”湯和森說。
“好吧。”萬思青心想要陪着他。
萬思青觀察了一會兒，這場白事應該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死者是一個年輕的男生。
“那是你什麽人嗎？”萬思青小聲問。
初中的湯和森看着太瘦弱了，像是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萬思青好不容易從書包裏找到一個面包，讓他吃點填填肚子，他搖搖頭說不要。
小土堆慢慢成了墳墓的形狀，他不悲傷，也不埋怨，只是靜靜的看着死亡把一個人徹底從這個世界上帶走。
“那裏是葉鹄。”湯和森忽然輕聲說。
他的聲音輕如荒山的煙，像是不願打擾到任何人。
山裏的風陰冷，寂靜得只剩下老人的哭聲。
萬思青震驚的瞪大了雙眼，心裏湧上一股莫名的悲傷。
“葉鹄為什麽會死？他應該才十四十五歲啊。”
萬思青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小時候那個漂亮但話很少的像女孩子一樣的小男生似乎還在眼前。
葉鹄說：公主，謝謝你的糖。
葉鹄還對她說：我走後你要好好保護湯和森。
明明那一幕還那麽明媚，充滿陽光和花香的那個下午，他笑得眼睛彎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