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我打消了打電話給莫彩英的念頭,這件事情我心裏沒有底,不想給了她希望又讓她失望,所以決定先不告訴她。
确切的說,周安邦比莫彩英畫像中的更加蒼老,他彎腰駝背,白發蒼蒼,打扮得整齊幹淨。奇怪的是,如果單單只聽聲音的話,我會誤以為他是一個30多歲的年輕人。
我對工作人員點頭致謝,他仿佛明白過來,怒不可遏地說:“怪不得剛才你們一直對我各種挽留,原來是有目的的。”
兩名工作人員趕緊借故離開,周安邦毫不客氣的問道:“我跟你素不相識,找我有什麽事?”
“周先生,我只是替一個故人尋找你,她姓莫。”
我一邊說一邊密切地注視着他的表情,他由驚愕變成了不可思議,最後卻是滿臉漠然,“對不起,我想你找錯人了,我沒有姓莫的朋友。”
說完,立馬轉身拉門,仿佛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逃離這裏一般,好像我提前有準備,攔住了他,“我不明白,身為一個父親,為什麽這麽害怕見到自己的女兒?莫非,你真的對自己的女兒有常人難以理解的情感?”
我的話氣得他全身瑟瑟發抖,使他更加怒不可遏,“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說出這麽無禮的話來?”
我接着刺激他:“你這麽惱羞成怒,八成是被我說中了?”
他漆黑的眸子狠狠的瞪着我,好似要活生生将我扼殺,“你……你太沒教養了!”
他大概不會吵架,所以在這時連句罵人的話都想不出來,他年紀大了,我也不能太造次。看準時機差不多了,變成語氣緩和下來,“他很想見你,難道你真的不想見她?”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的嘴唇依然在微微顫抖,卻又像個木頭棒子一樣杵在那裏,不忍離去。
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一件多麽凄慘的事情,因此,我暫時不想将莫彩英的其實情況告訴他,只是說莫彩英生了一場大病。
“什麽病?她現在怎麽樣了?”周安邦的語氣很急迫,将他的內心世界毫無保留的展示了出來。
我點點頭,“說嚴重不太嚴重,說不嚴重又嚴重。”
他沖上前來抓住我的雙肩,力氣大的驚人,仿若要把我的肩胛骨捏碎,“這到底是嚴重還是不嚴重?她到底得了什麽病?”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故意這樣說,他越是想了解情況,我越是不告訴他,我相信這樣做的效果會更好。
我甩開他的手,靜靜地凝視着癡愣又急躁的他,終于,他再也忍不住了,“她現在在哪家醫院?”
我裝出悲戚的樣子,“在家裏,要是想看她的話,就跟我一起走吧!”
他幹癟的嘴唇抿成一條縫,繼而發瘋似的拼命搖頭,“不,我不能去,我答應過他的,不能打擾他們的生活。”
“他?”我吃驚地問道,“他是不是何一統?”
他默認了,這讓我覺得難以置信。我一直不喜歡何一統,覺得他身上商業氣息太過于濃厚,今天看來,他居然還這麽冷血,居然不讓何一統父女相認,真是太過分了!
氣得我胸脯起起伏伏,“大伯,你等着,我馬上去找何一統算賬。”
他立馬拉住了我,“不用了,只要他對她好,一切就足夠了。我一個外人,何必去打擾他們呢?”
什麽叫一個外人?他明明是莫彩英的父親啊!居然還一再勸我不要再管他的事。
我氣呼呼的坐在咖啡廳裏,想将事情梳理得更加清晰一些,不過,因為那股氣頂在胸口,讓心裏的火越燒越旺,想法也随之偏激了,總感覺莫彩英的失憶與何一統有很大關聯。
“表妹,這麽急着把我叫來,有什麽事?”何一統夾着公文包,滿臉堆笑,“是不是沒有找好今晚住的地方?”
我狠狠地盯着他,很想把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臉戳出幾個洞來,“我表姐為什麽會失憶?”
他神色一閃,“喲,這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她自己開車不小心撞樹上了,然後就失憶了。”
“是嗎?”我冷哼道,“你确定與周安邦沒有關系?”
聽到周安邦三個字,他臉上再也挂不住了,圓餅的臉脹成了豬肝色,大張的嘴巴半天才合攏,“表妹,你聽誰說的?你表姐?”
這男人要長相沒長相,除了有點錢,剩下的就只是心黑了,真想不明白莫彩英看上了他哪一點?我冷冷地說:“你先別管是誰說的,我就問你一句,為什麽連面都不讓他們見?”
咖啡廳裏溫暖如春,此刻的何一統卻冷汗涔涔,他甩了一把前額的汗,無可奈何地說:“表妹,你這不是成心刁難我嗎?現在我和你表姐才是夫妻,還是不要讓他們相見的好。”
我站起身來,端着咖啡朝他頭上潑去,聲色俱厲地吼道:“我表姐嫁給了你确實沒錯,可你憑什麽不讓他們父女相見?”
這個時間點的顧客很多,聽到我們這邊有動靜,大家都望了過來。何一統接過服務員手中的紙巾,尴尬的擦拭着頭發上的咖啡,嘴裏不停的抱怨,“我的姑奶奶,你這不是成心讓我下不了臺?”
說着,把又大又圓的豬頭湊了過來,輕聲說道:“你不為我着想,也為你表姐想想,情現在情況不太好,如果她爸爸再騷擾她,你覺得情況會好轉嗎?”
我的腦袋裏轟的一聲,怪不得這兩天莫彩英總是欲言又止,原來她在對我隐瞞這些。
誤會了何一統,我有些愧疚,“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你表姐是我的妻子,我肯定要跟他好好過一輩子,希望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
第一次發現他的語氣很真誠,我竟無言以對,過了半晌才問道:“如果是我表姐想見她父親呢?”
“不,她絕對不會想見他的。”何不統說得斬釘截鐵,“無論如何,為了彩英,我也不會讓他們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