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到自己快撐不住了,全身好痛好痛。仿佛全身的骨頭、肌肉、筋絡全部被分散開來,拆成一塊塊,一條條,一片片,已經完全不屬于我自己了。
一股熟悉的寒涼的氣息迎面撲來,緊接着,一雙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我,好熟悉的感覺!好像把手就這樣放在他手心裏一輩子。
“疼嗎?”林森在我耳畔低語道,我艱難地點點頭,“快把大家都救出去吧,晚了就要被元丹吞食了。”
“他們與我無關,我只救你。”他的雙手環到了我的腰間,仿若要将我帶離這裏。白光太刺眼了,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臉,只好伸出手去撫摸,哀求道:“快點把他們都帶走吧!曙光來臨之時,便是大家命喪黃泉之時。”
“放心吧,都會救出來的。”
我陡然睜開眼睛,眼前是黃大娘蒼白的布滿汗珠的臉。我環顧四周,林森呢?難道剛才是我的錯覺?
天空中彌漫的兩種光也就在這一瞬間散去了,原來我和大家站在懸崖斷壁上,往前往後,都是萬丈深淵。
我撫摸着膠底黃布鞋,媽媽确實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竟然能未蔔先知,提前給我準備好一雙這樣的鞋子,在關鍵的時候救我于水火。
因為曙光未破,大家被元丹吸食的精氣不多,雖然個個看上去有氣無力,卻對生命毫無影響。
瘋道人一拍大腿,“糟了,那讓元丹給跑了。”
狼人王的目光一一掠過衆人的臉,“不,我感覺得到,它就在這裏。我已經有好幾百年沒有感覺到它的存在了。它一定是趁我們不備,躲進了誰的身體之內。”
說到這裏,他如刀的目光落在了蘇真身上,蘇真冷笑道:“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嗎?”
她身上的紅衣突然間浮起一層紅霧,美倫美奂,宛若一朵盛開的彼岸花。
瘋道人與狼人王同時驚呼道:“情衣之毒要爆發了!”
是的,這與我前次在邱小菲身上見到的完全不一樣。那鮮紅的霧缭缭繞繞,像許多條毒舌吐出的火紅的信子,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咬上一口。
張洪祥站了起來,冷若冰霜地凝視每一個人,最後對我說道:“知道它為什麽又變得厲害多了嗎?因為它又吸食了一些情毒,這情毒來自毛力和馬靜儀。像他們這種見不得光的戀情,毒素更為厲害,所以,大家也不要猜了,我今天來這裏的目的,是想告訴你們,想要你們精氣的,不是元丹,而是我!這些年來,元丹一直在我手裏,狼人王,你沒想到嗎?”
狼人王氣得直哆嗦,咳出一口老血,“果真是你!說你觊觎我的王位,你還不承認。蘇真,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兒子!”
蘇真也不敢相信,“祥兒,雖然他有負于我們,但我們做人得講良心。你不能跟他置氣,就随便把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拿出來亂講。媽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只見張洪祥從口中吐出一只乒乓球大小的光燦燦的圓珠子,“媽,既然他負了我們,我們也用不着對他客氣。你知道這件情衣穿在身上會如何嗎?”
“會如何?”蘇真不可置信地看着兒子,好像正面對着一個陌生人,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趕緊去解情衣。
張洪祥抓住她的雙手,“媽,不要做無用功了,這衣服現在就像長在你身上一樣,根本解不下來的。要一直等到某個人慘烈地死去,才能把它從你身上剝下來。”
聽得蘇真打了個寒顫,“誰?誰慘烈地死去?”
“還能有誰?當然是他!”張洪祥指向了狼人王,“這幾百年以來,他一直是烙在你心尖尖上的那個人,不管是誰,都無法比拟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今天要死的當然是他啊!”
“嗷嗚!”
狼人王對着天空嚎了一聲,然後把自己的一只手塞進了嘴裏,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一只毛茸茸的前掌被他活生生咬了下來,“蘇小姐,請将這只斷掌送給老三。”
“呵呵!”張洪祥冷笑着逼過來,“蘇喜兒,快點把信物交給我。今天你們誰也走不出這裏的。”
我顧不得許多,把這只血淋淋的斷掌背到身後,這是狼人王給三大王的信物,說明他将禪位于三大王。若是被張洪祥搶了去,怕是整個沙灣都保不住了。邱家叔祖公他們沖了過來,幫我死死抱住了張洪祥,叫我趕快離開。
然而,張洪祥對着天空嚎了一聲之後,變身成一只巨大的狼人,首先就抓住了韋月生,一口咬斷了她的脖子,接着,又對着百鯉張開了血盆大口。
“祥兒,快停下來,快住手!”蘇真在一旁哭喊着,“你快走吧,快離開這裏。媽雖然一輩子放不下他,可媽心裏最愛的那個人是……”
話未落音,張洪祥像被什麽東西裹住了一般,身上被勒成一條一條的,那些看不見的東西深深地勒進了他的肉裏,白色的皮肉如縱橫交錯的溝壑,“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鮮血一滴滴從蘇真身上的情衣落下,滴在地上如同一朵朵盛開的紅梅,蘇真發瘋一樣的抱住他,“祥兒,媽最愛的人是你啊!兒啊,要媽怎麽做才能脫下身上的衣服?”
“死!”張洪祥低吼出這一個字,蘇真愣了半晌,縱身躍下了懸崖。
再次回到沙灣鎮時,這裏一片歡騰,所有人身上長了三年的長毛已經脫落了,大家都不用再擔心自己會變成異類。
張洪祥沒有死,不過情衣之毒已被深深植入他的體內,量他這一輩子也好過不到哪裏去。狼人王帶着他和所有的狼人離開了沙灣,據說要回到他們久別的故鄉,從此再也不會回來。臨走之前,他把張洪祥賬戶中的500萬劃給了馮慕清,志雄的工人員都異常興奮,總算是拿到自己的辛苦錢,可以早日回家過年了。
醫院裏,馮慕清正在給吳志雄喂粥,見到我,她高興地拉我坐下,“蘇小姐,你看,我們家志雄醒了!”
吳志雄對着我點點頭,他頭上的那支蠟燭還能燃燒半天,“蘇小姐,謝謝你!”
“吳先生,你跟張洪祥的交易,應該是為了你的妻子吧?”我淡淡地問道。
其實那天馮慕清家找失蹤的屍虬時我便發現了一本病歷,馮慕清被查出腦袋裏長了一個惡性腫瘤,所以,吳志雄與張洪祥之間的交易,并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能挽救妻子的性命。在這一點上,張洪祥沒有騙他,用狼人王的珠子幫了馮慕清。只不過,這一切,都是他背着妻子做的,所以做妻子的不光不知道自己得了病,更不知道丈夫為了她付給了張洪祥500萬,自己還得幫張洪祥找到合适的做丹皿的人選。
“我做了很多壞事,雖然我沒有背叛自己的妻子,但是,為了能挽救她的性命,我給張洪祥找了很多本鎮的人,讓他吸食他們身上的精氣。”吳志雄把馮慕清支開,站在靠窗口的一角,這樣對我說,“蘇小姐,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我用腳踢踢地板磚,很誠實地答道:“确實很壞,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讓整個鎮子的人都染上狼毒。”
“不錯,狼毒也是我作的孽。開始,我并不知道只要把張洪祥給我的那顆珠子放在鎮上的水源裏,大家就會染毒。請你相信我,真的是這樣。”
我點點頭,“所以,你發現被張洪祥騙了,所以才想向他讨要那五百萬對嗎?”
“是的,我做了傷害無辜的人的事,這些傷害,足夠抵了阿清的命,所以我必須把這些錢讨回來,為被我傷害的人做點什麽。”他對我笑了笑,“還好你來了,要不然,這一切可怎麽辦?”
從醫院出來,發現榜眼正在門口等我,我走上前去,想表達一下我的感激之情,這次要不是他幫忙調用了他外公的直升飛機,我們都不知道怎麽才能從那懸崖上下來呢!
誰知還沒開口,他酷酷地說:“別說些廢話!我是來告訴你一聲的,我要回百樂了!”
說完,真的頭也不回地鑽進了車裏。
真讓我無語,這時,遠遠地看到百鯉對我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