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起來了,趙文鞠确實在08年回來過,因為那年太姥姥去世,她趕回來匆匆看了一眼,然後回了美國,當時她頭也不回的離去,拉的就是那個皮箱子,上頭的年份數字印在了當年才九歲的吳悠眼裏。

當時她在做什麽?她在喊媽媽,媽媽你回來別丢下我,可趙文鞠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吳林也從英國回來了,卻不是和趙文鞠複婚,而是将吳悠的戶口轉到她姑姑吳佳玉的家裏,再給了吳佳玉一筆生活費,又回了英國。

這才是真相。

吳悠蹲在花灑下,捂住臉,眼淚從指縫裏噴湧而出。

良久,她哭夠了,站起來把澡洗完,穿好衣服出了浴室。

“悠悠,你眼睛怎麽紅了?”趙文鞠關心的問她。

吳悠沒有回答反問道:“媽媽,我今年幾歲了?”

“你這孩子,是不是摔糊塗了?怎麽連自己多大都不知道了,”趙文鞠輕笑:“你今年九歲呀。”

“錯了,”吳悠冷靜而悲傷的看着她:“我已經滿十八了,下個月就十九了。”

“媽媽,太姥姥已經去世了,怎麽又活了呢?”

“爸爸不是早就在英國再婚了嗎?怎麽會跟你複婚呢?”

趙文鞠啞口無言的望着她,似乎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吳悠別過頭:“媽媽,我有男朋友了,他叫青琅,人很好,對我也很好……爸爸媽媽,我很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我沒有辦法騙自己,我很想青琅,我要去找他。”

話音剛落,面前的趙文鞠“嘭”的一聲消失了,連帶着房屋和屁股底下的沙發。

吳悠哎喲一聲坐在地上,摔得屁股生疼,擡眼看四周,灰撲撲霧蒙蒙,不是赤菽說的鬼地方是什麽?

“□□大爺的食魇神!”她罵了一句。

“你罵我?”周圍的霧氣凝聚,形成一個霧巨人。

“對,罵的就是你,食魇神你就是個傻叉,永遠出不了天殺陣的傻叉!!”吳悠跳起來罵。

“天殺陣?你怎麽知道天殺陣?快說,誰告訴你的?”

霧巨人挺激動,撲過來裹住了吳悠,可惜沒有實體,被吳悠一頓抓撓踢踹攪得稀爛:“你想知道就放我出去,還有青琅,還有我哥哥嫂嫂,你把他們還給我,不然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罵你到死!!”吳悠追着那躲到一邊兒去重新聚攏的霧巨人繼續拳打腳踢。

“哎,哎,你這潑婦。”霧巨人大叫。

“敢罵我潑婦?”吳悠放開手腳,直抓中間霧氣最濃的地方:“我要是出不去,你也別想讨好,我就天天做夢怎麽弄你死,看你吃不吃得下去。”

“哎,哎……”霧巨人沒見過這陣勢,被她撓得滿處跑。

“悠悠!”青琅方才正打坐,突然聽到不遠處有吵鬧聲,越聽越像吳悠,便順着聲音找了過來。

吳悠回過頭,見是青琅,喜極而泣,飛奔着撲向他:“青琅……”

霧巨人這才停下喘氣:“潑婦,這麽多年都沒遇到過這樣的潑婦了。”

青琅牽着吳悠,走到他面前:“食魇神,你不是說悠悠若是能出來,就放我們出去嗎?現在她出來了,你該放我們出去了。”

“放你們出去可以,可是你們要先告訴我,你們是怎麽知道天殺陣的?”霧巨人也不想把吳悠留在這兒,萬年前他元神被毀,僅剩一絲殘念被封印壓住,經過這萬年休養,終于能聚霧成形,可經不起吳悠這樣又罵又撓的折騰。

“你還講條件?”吳悠眼一瞪。

霧巨人忙後退三步:“不是,這對我很重要,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知道過這件事,我就想問問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知道是誰告訴我們的又如何?你橫豎出不去,還是少想些讓自己不快的事吧。”吳悠不想告訴他鼍龍大仙的事。

“誰說我橫豎出不去?我本是天庭天兵天将總元帥,當年奉天帝密令圍剿意圖謀反的妖獸鼍龍,和那鼍龍激戰百回,天兵天将死傷無數,後來我舍命引鼍龍進了混沌之眼,在這浮島大戰五日,我殺了他,他封印了我。如今這萬年來封印力量持續減弱,我的元神也逐漸恢複,出去之期指日可待,況且天帝說過,若我能殺得鼍龍,便是天庭第一上古真将神,永封上古神位,不死不滅,日月同輝。”

“什麽?”吳悠和青琅面面相觑,互相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震驚和質疑。

“你們為何這幅模樣?可是不信我所說?”霧巨人追問。

“不是不信,只是不知道該信哪邊的說法。”吳悠沒回過神,恍惚着把真話講了出來。

“什麽意思?”霧巨人突然驚悟:“你們……你們見過鼍龍?”

事已至此,吳悠二人只能默認。

“難怪……難怪……”霧巨人倒還平靜,問:“他現在如何?”

“比你好,”這是實話。

霧巨人慘笑一聲,長嘆道:“他心眼從來都多,自然是比我好的。”

“你們認識?”青琅問。

“豈止認識,說來我們還有同袍之宜。”霧巨人說出了和鼍龍一樣的話。

吳悠和青琅又對看了一眼,轉過頭後吳悠對霧巨人道:“我覺得,你們有必要見一面。”

“為什麽?”

青琅把鼍龍講的故事跟他複述了一遍,末了道:“你們都說對方造反,到底誰真誰假我們也不知道,不如你們見面把事情說清楚為好。”

“不,我沒有說假話,定是他騙了你們。”霧巨人一口否定。

“假設,我是假設,”吳悠開口了:“若你和鼍龍都說的是真的呢?”只問了這一句,然後盯着他。

“都是真的……”霧巨人渾身震了一下,後退一步喃喃道:“那誰是假的?你是說天帝騙了我們?讓我們自相殘殺?不,這不可能,他是天帝,怎麽會……”卻又說不下去了,不知想起什麽,呆呆站着一動不動。

過得半晌,他渾身的濃霧驟然消失了,吳悠和青琅的周遭也變換了場景,站在了亂石海灘,腳邊不遠處有一個發亮的光圈。

“他放我們出來了?”吳悠看看四周,果然是熟悉的浮島景致,只是天色将晚,太陽僅剩得一線殘紅。

青琅四下望了望,突然發現了什麽,忙拉拉她:“你看!”

順着青琅的手指,吳悠看到不遠處還有個人,正懵懵的站着發愣。

“哥哥!”她高興的跑過去。

赤菽很驚訝:“這裏是食魇神的地方,赤葭,青琅,你們怎麽在這裏?”

“我們來救你的,”吳悠打量他:“你沒事吧?還有嫂嫂呢?她怎麽沒出來?”

赤菽搖搖頭:“是水茯把我送進來的,她又怎麽會進來?”

“什麽?”吳悠二人吃了一驚。

“那日我追出來,她打暈了我,接着我就跟爹娘活在夢境裏了,我知道是假的,可我不願醒,醒了又要回去面對她,不如不醒。只是沒想到竟然出來了。”赤菽自嘲的笑了笑。

“這……”吳悠看看青琅。

青琅道:“不如哥哥先跟我們回樹洞去,族村的事明日再說。”

“不,聖女洞不能随便去的,你們走吧,我有辦法。”赤菽拒絕。

“不用擔心,如今聖女洞我說了算。”吳悠哪裏會讓他流落森林?

“上來吧。”青琅變回獸身,讓吳悠和赤菽騎上來,借着最後一點亮光往樹洞趕去。

樹洞裏頭,藍韋正在跟鼍龍下最後通牒:“三日已經到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那個食魇神。”

“你不能去,”鼍龍煩躁的轉了轉,下定決心一般:“我去吧。”

“那我還是要去。”藍韋跳起來,他這幾日瘦了不少,袍子套在身上,空空蕩蕩。

“別去了,我們回來了。”青琅推開門,帶着吳悠和赤菽走進洞來。

藍韋彈跳起來,撲上去要抱吳悠,被青琅一把捉住,剛要罵,卻眉頭一皺:“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又提起來拎了拎。

“你放我下來。”藍韋毛了,怎麽一回來就這麽讨厭。

鼍龍看着他們,雖沒有藍韋那樣毛糙,卻也難掩喜色:“你看吧,我說吧,這不回來了?丫頭,青琅,你們果真不負我望,那食魇神可有多加為難你們?”

“鼍龍大仙,等明日得了空我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吳悠邊說邊将赤菽請進屋:“哥哥,今天你就在我這裏将就一晚,明日我們再進族村。”

赤菽走進樹洞,驚訝無比,想不到妹妹這日子竟過得這麽好,這些家具物什,他都沒有見過。

鼍龍本想追問什麽事,可見人太多,只能應下,先兀自隐去了。

赤菽也算是是見過世面,那麽一大活人就這麽沒了他也沒甚驚慌,只當是妹妹這裏與衆不同,有神怪出入也不奇怪,反而是将那些家具摸了又摸,笑道:“我多少年沒見着完好的家具了。”

“以後便好了,”吳悠笑問道:“哥哥打算明日見了嫂嫂要怎麽辦?”

明日去了族村,水茯和仙鶴嫂幹的事便瞞不住了,方才回來的路上二人和他把情況一交流,這才明白水茯和仙鶴嫂早就幹起了這等坑人買賣。

“我親自去跟族人揭發水茯。”赤菽淡然道,從水茯給了他那一棒子,兩人的夫妻情分便一絲不剩,更何況還和仙鶴勾結騙害族人,姑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