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南部有一片居住區,這裏道路寬敞,各種院落錯落有致,參天古樹蔚然成蔭,環境優雅,空氣清新。居住在這裏的,全是大商的王室貴胄,大小官宦。在其中的一個院落中,最東邊的一間小樓上,唐順正焦急地走來走去。他從天景戲院回來之後,就發覺端木瑩不在家。丫鬟說小姐去買胭脂了,很快就回來。結果夜色都涼了也不見她回來。
他本來想去神京的胭脂鋪找一找,但又怕端木瑩突然回來,發現自己不在家着急。所以他只好派出幾個家丁去看看,自己呆在家裏等着。
好不容易傳來了馬車的辚辚聲,他縱身跳下了樓,疾步奔到門口,拉開門,看見門外停着的正是端木府裏的車輛,一顆心這才放下。
端木瑩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下來。唐順急忙迎上去,抓住了她的一雙纖手,急聲問道:“我的姑奶奶,你去了哪裏?可急死我啦!”
端木瑩有些疲憊地說道:“城西新開了一家胭脂鋪子,聽說有不少來自荒海霧沼等地的東西,我和石榴就去城西逛了逛,所以回來晚了。”
唐順見她臉色紅潤,但精神倦怠,還以為她是逛街累着了,心疼地說道:“多好的胭脂也不值得逛到這個時候,快回房歇息歇息。”
端木瑩将頭歪在唐順的胸前,微閉着眼,被他半拖半抱地弄進了院門。
唐羽和葉田田正在家中靜坐,談起了昨天的事情。唐羽面露疑惑之色,蹙着眉,喃喃說道:“我怎麽也沒想到楚肅會幫助那妖狐?如果說唐順叛變了,入了魔族,我信。但若是說楚肅也入了魔族,打死我我也不會信的,但昨天那一幕卻又是真實發生的,實在是讓我困惑?”
葉田田瞟了他一眼,說道:“這有什麽困惑的,你莫要忘了楚肅原本就不是大商人,他是楚國的世子,他幫助那妖狐,也許這當中有什麽交易是你所不知道的?”
兩人正說到這裏,就聽見門外傳來了楚十三的聲音:“唐哥,嫂子,在家嗎?”
楚十三拎着一個紙包,正站在庭院之中。見唐羽推開屋門走出來,忙走上一步,說道:“大哥你和嫂子都挺好吧,沒什麽事吧?”
唐羽看了看身邊的葉田田,笑道:“我們沒事,天景戲院的事情,你也聽說了。”
楚十三點點頭,向屋子裏面走去,邊走邊說道:“恁麽大的事情,整個神京都傳遍了,我一聽心中急得不行,去藥店給你們抓了點藥就來了。”
紙包放到了桌上,裏面隐隐透出一股藥香。
唐羽道:“我們兩個都沒事,身體也恢複過來了。昨天的事情,透着奇怪,你來了,咱們正好分析分析啊。”當下将昨天發生的一幕及自己心中的困惑全說了出來。
楚十三聽了之後,笑道:“這裏面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楚肅和唐順是你的同窗,無論他們幫助誰,只要不妨礙大哥你的路,你就睜只眼閉只眼,裝作不知道好了。畢竟,你們以後還要見面,還要共事,為了一些不相幹的妖孽而得罪了自己的同窗,不值得。”
葉田田也在旁邊幫腔,說道:“是啊,無論他們怎麽做,只要不是和咱們做對,咱們就得沒看見,明哲保身方是為人處世之道。”
唐羽對昨天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懷,本想找個人幫自己分析分析,沒想到這兩個人都來規勸自己少管閑事,他心中郁悶,但也不好說什麽,于是這件事就此擱下了。
楚十三将西唐國購買铠甲的事情說了出來,唐羽一聽,非常高興,說道:“十三,這下你可發財了,以後再不用唉聲嘆氣了。”
因為生意不好,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楚十三每次見到唐羽都是唉聲嘆氣,牢騷滿腹。
楚十三道:“大哥,這件生意,我一個人可做不來,得咱們兄弟齊心協力,共同運作才行。”
唐羽沉吟了一下,推辭道:“我還要為即将到來的殿試做準備,生意上的事情,我做不了。”
葉田田在一旁說道:“又不用你去親自打造铠甲,讓你去,無非是幫着畫畫符咒,監督一下工匠,能耽誤多長時間?又不耽誤你在晨暮時分的打坐。”
楚十三道:“是啊,嫂子說得對。我是萬萬不敢影響大哥修煉的。”
唐羽想了想也是如此,就答應了下來。
楚十三滿面笑容地出門去招兵買馬,購買原料去了。
北山,金禦史坐在八擡大轎中,正在閉目冥思。忽然轎子停了下來,緊接着傳來了侍衛們的喝罵聲:“什麽人膽敢攔禦史大人的路,找死麽?”
金禦史心中一凜,張開了眼。
前方傳來了一個聲音道:“西唐國使節井木軒求見禦史大人。”這聲音聽上去怪怪的,不像是本國語言,腔調十分怪異。
“西唐國的使節來見我何事?”金禦史沉思着,對轎子外面的侍衛說道:“帶他們進府。”
有錢好辦事,這句話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至理名言。楚十三握着四千兩白銀的銀票,很快就召集了一幫工匠,在刀劍閣的後院,搭了幾間棚子做工匠坊,購買了大量的皮子和生鐵,打造铠甲的事情就轟轟烈烈地幹了起來。
唐羽既然答應了幫助楚十三,他就認真地負起責來。每天都在工匠坊裏呆着,監督着工匠們。楚十三則到處去購買動物皮革,前期購買了一些都遠遠不夠用。一千件铠甲,最低也得兩千張動物的皮。神京城雖然是東土大陸最繁華的城市,但一時之間也湊不夠這麽多,所以楚十三只好每天跑出去,到各處去轉,去收購。
這天唐羽正坐在工匠坊裏盯着他們做活,忽然門外傳來了鬧哄哄的叫罵聲:“刀劍閣的王八蛋,小崽子們給老子滾出來。”
聲音粗魯嚣張,還夾雜着砰砰的砸門聲,嬉笑聲和馬車上鈴铛晃動的叮當聲。
唐羽心下暗忖:“什麽人會到這裏來鬧事?沒聽十三說過他有什麽仇人呢?”這樣想着,就自然而然地走了過去。院門是關閉着的,此時被人砸得直晃,下一刻就可能轟然一聲坍塌下來。
唐羽壓住心中的怒火,清清嗓子,運起真元,大聲道:“門外何人鬧事?”喧嚣的人群靜了下來。唐羽打開了門。
一個身高過丈,面色黧黑的男子領着一幫穿着各色衣服的人,拎着兵器和法寶站在院門之外。幾輛馬車遠遠地停在了後面。
面色黧黑的男子歪着頭,斜着眼,把唐羽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問道:“你就是刀劍閣的主人?”
唐羽正想說自己不是,店主人出去了。話在喉嚨中,還未吐出,突然蹿出來一個瘦削的中年男子,手裏舉着一根木棍,直接朝着他的肚子戳了下去,同時嘴裏罵道:“打死你這個小崽子。”
木棍剛剛戳到唐羽的肚皮上,突然一股大力将木棍緊緊地吸住了。瘦削的中年男子雙手用力去拽木棍,整根木棍卻突然變得如泰山一般重,男子憋得面赤過耳,卻未曾将木棍移動分毫。
唐羽肚皮一松,木棍陡然飛了起來,将瘦削的中年男子撞了一個跟頭。男子從地上爬了起來,低着頭,面色讪讪地站着,不敢再過來了。
面色黧黑的男子冷笑一聲,道:“閣下就是店主人了。”
唐羽昂然答道:“正是。有什麽事情嗎!”他的倔勁上來了,什麽也不在乎。管你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是天王老子還是閻羅小鬼,老子誰也不在乎。
面色黧黑的中年男子道:“你這店開了多久了?”
唐羽雙眼一翻道:“開多久與你有什麽關系?”
人群中有個一臉絡腮胡子的壯漢大聲叫道:“放肆,知不知道你是在和誰說話?這是刁二爺。你個無知小子,也不打聽打聽刁二爺是什麽人?沒有二爺的允許,你就膽敢在神京開店賣裝備和法寶,你小子活膩歪了吧!”
唐羽冷哼一聲道:“刁二爺是哪根蔥?他是王法嗎?”
面色黧黑的中年男子伸手指了指自己,說道:“刁二爺就是我,我不是什麽王法。兄弟,我看你也是個修士,法力還不低,怎麽做起事情來一點規矩也不懂呢?”
刁二爺見唐羽修為不淺,脾氣倔強,口氣也變得柔和起來。
對于做生意一事,唐羽一點也不懂。他聽見對方責怪他不懂規矩,還以為是說自己沒去拜碼頭呢,因此回答道:“我自在這裏做生意,又礙着你們什麽事情了?”
刁二爺冷笑一聲,道:“礙着我們什麽事了?因為你惡意收購,亂擡價格,致使神京城裏獸皮的價格翻了兩番,我們這些開店的都活不下去了,你說礙着我們什麽事了?”
唐羽并不知道楚十三這幾天為了收購獸皮,到處亂擡價格的事情。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意識不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對于刁二爺的質問,他只是不屑地“哼”了一聲,作為回應。
刁二爺向後面招了招手,将剛剛那個瘦削的中年人叫到自己面前,指着他對唐羽說道:“閻五幹獸皮中介十幾年了,全家都靠他養活着,一家七八口,上有老下有小的,雖然過得不富足,但好歹還有口粥喝。你把獸皮的價格一擡,閻五的生意直接就黃了,七八口人眼看就要餓死,你說這事礙我們事不礙我們的事?”
唐羽一聽事情竟然如此嚴重,這才意識到楚十三肯定做了人神共憤的事情,這才招惹了這幫人上門來堵他。他本想說幾句軟話,但自己從來都沒低過頭,這時一句話也說不出。自兜裏取出一塊銀子來,塞給了閻五,說道:“去給家裏人買袋米吧。”
見唐羽如此,刁二爺也不好說什麽了。帶着手下人離去了,臨走之時,對唐羽道:“兄弟,你想生意興隆這個都可以理解。做生意也得講規則不是?不能為了發財,不擇手段,這是不仁不義。”
楚十三到晚上才回來,一臉的興奮,費盡千辛萬苦,總算将兩千只獸皮全部收購完了。對于唐羽的教導,他唯唯諾諾,表示一定聽從,以後再也不敢這樣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