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劉大鵬處死了商直和光鬥等諸人,心中甚快。
但只有一件事在心,撇不下來。
其他幾個人死了倒也無礙,只有這商直因是個顧命大臣,皇上認得他的,恐一時問及,外面各官都沒有人敢說,只怕內裏的人要上前直言,就不好辦了。
遂終日開始留心打聽。
适值一天,
皇上退朝閑坐。
忽問小內侍說道:
以前請朕出宮的那個商胡子咋個沒看見他上本了呢?連日來朝廷中也沒有看見他,這是咋個回事哩?
那小內侍們都明知之而不敢言。
卻剛好來了個妃子奏事,就混過去了。
劉大鵬在旁聽見這話。
正是賊人心虛,吓矮了一寸。
急忙走到直房裏喚吳二寶來商議。
吳二寶說道:
這話有回,莫不是有人洩漏了嗎?皇上左右雖都有爺的人,但只能打聽事,內裏卻無人能替爺遮蓋,我的意思,還得去把胡太太喊進來才好哩!
劉大鵬說道:
咱請過她幾次了,她都只推病不出,确實是,沒有她在內裏邊咱卻也相當不便!
吳二寶說道:
還是爺親自去請她吧!我想她也不好再推的。
劉大鵬覺得也只能這樣。
遂即刻岀朝。
且不回私宅,就竟到胡家去了。
門上報過,
才請劉大鵬入內。
相見坐下,
劉大鵬說道:
數月未見豐姿,姐兒倍常豐滿啦!連日奉請進宮,咋個就不見你進去呢?皇爺都問過幾次了,如若再問時就難回了,咋個回答哇?
胡含珠說道:
面色雖好看了,只是心裏時常不快,因此,就沒有打算進去,皇上心上的人多着哩!那裏還念得到我麽?
劉大鵬說道:
你是自在慣了,像咱終日在裏頭操心,一刻也不得閑,還不知道咋個辦才好哩?
李圓園在旁邊說道:
像你這種人終日裏就只知道咋個整人害人,怪不得時刻都在操心,你以為別人也是像你狗血把良心都護住了哩!
劉大鵬雖已成了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君,卻被李圓園幾句話說着了他的真病。
瞬時,
把臉就漲紅了,又不好與她認真。
只得罵道:
你這臭尖嘴騷根子的貨,大人的事,小女娃不懂,就不要亂說胡話,不然,咱就送你到前門上去了!
李圓園說道:
我都到前門上去了,那你肯定也到厚載門去幹你那讨口要飯的舊營生去了!
二人就這樣你來我往的鬥了一回嘴。
劉大鵬說道:
坐了這半天了,咋個茶都還沒有吃一杯呢?
胡含珠笑着叫丫環拿茶來。
茶罷擺酒,
劉大鵬說道:
皇上幾次叫人請你進宮,你咋個不進去呢?咱今天親自竭誠來請你,明天就是個好日辰,進去走走吧!莫辜負了皇爺的情意喲?
胡含珠說道:
我不去,在家好不自在,我進去幹啥子嘛!讨氣受麽?
飲酒之間,
被劉大鵬說方說圓的哄騙着,胡含珠也快被他說動了,漸有應允之意。
李圓園說道:
太太你千萬莫聽他這涏臉調謊的老叫花子的胡話哩!那商直和光鬥諸人與他有仇,他千方百計的弄來打殺了,娘前些日子在宮內受了人的氣,他不是提勁要替娘報仇的嘛!你看他是真的放你在心嗎?他将這事一丢就是幾個月,睬都不睬你哩!他的話是可以聽的嗎?
劉大鵬說道:
好姐兒,你把人都冤枉死哩!你娘的事,刻刻都在我心,只因那是個主母的嘛!是急切不好下手的,比不得別人哩!如若是個偏宮也還好處理,況且內宮裏的事,咱也不十分詳細,還是要你娘進去,方才好尋得她的破綻來!
李圓園說道:
你這張嘴,取得下來也安得上去,就專會說鬼話,我問你,那商直和光鬥諸人與你有仇,謀殺掉就算了嘛!他們得了人的銀子與你啥子幹系?要你假公濟私,人都已死了,還不饒過人家,還要處處追索,使人家産盡絕,妻離子散,追來又都入己,是何天理?別人的東西,你還窮兇極惡的要,難道娘的一顆珠子,就不要了?對你苦口婆心的說過千回萬遍,為啥子總是不理?從這裏就可見你的心了!
把劉大鵬說得半天回不過神來,啞口無言。
只是淡笑說道:
要珠子又啥子好難的嘛!明天就差派人到廣東去與你娘揀幾鬥好的珠子來!
李圓園說道:
一顆你都難找尋回來,還想要送幾鬥哩?專會說大話,吹牛皮,少廢話,管你啥子照乘珠還是辟塵珠,我們都不要,你只需去把娘的那顆原珠子送來,娘就可以進宮去,如若找尋不來,那你就滾遠些,莫來曬邊打網的跑來纏擾!
劉大鵬說道:
你說的話可是當真的?
李圓園說道:
不與你開黃腔,說話算的數哩!
劉大鵬說道:
你能替你娘做這個主麽?
李圓園說道:
做得主!不信咱與你拍個手掌,今天送來了,娘今天就可以進去,明天送來了,娘明天就可以進去!
二人真就打了個賭賽。
劉大鵬随即便辭了起身而去。
劉大鵬回到私宅,吳二寶等便來問信。劉大鵬将前話說了。
鄧天犢說道:
這珠子在典當鋪中,雖是年間遠些了,畢竟還在本地,不然就在京城的富貴之家,可差派人去涿州查訪各當典店,凡年月久遠的一一查問,再懸重賞,我想要不了幾天就可找尋到的。
劉大鵬果然随即差派人去查訪。
然去了月餘都無蹤跡。
也是天緣湊巧。
這時,
正是拜相在近,凡翰林有名望者,都希望大拜。
有個翰林李大寶,涿州人,萬歷癸醜進士,論資格年俸也還尚早,他因父親李永琳做過薊遼兵備道,奴酋攻陷遼陽後,他便棄官而歸。
後來,馬弼論了他一本,說他擅離戰訊地,遂問了軍罪。
因他家私頗厚,也顧不得多化費些幾萬金,謀升入閣,便于從中救父。
他與王永佞是同鄉同年,想要白天去求托于他,又恐有人知覺,遂至晚間着便服悄悄去了王永佞的寓所。
先送去若幹禮物。
王永佞說道:
李兄如此信任委托,弟敢不盡心麽?只是裏面我去說過多次了都是在推阻,小弟再三再四傳過谕,才有了些可圖之機,但所化費用甚多矣!
李大寶說道:
小弟也不期望太大,只是一己之私情,望兄心能理解,凡事就聽兄的安排即可,就是要多化費些銀子也不為過的。
二人對酌,
就見一個小青衣來向王永佞耳邊說道:
裏面退出來了,不是的!
說罷,
便把個小紙盒子遞與王永佞,王永佞打開來看,卻是幾顆大珠子。
李大寶說道:
這珠子這麽好的,咋個還退回來哩?
王永佞笑道:
你不清楚,這珠子是有原因的!
二人遂飲至更深。
李大寶辭回寓所。
就見一個家人來呈上家書,李大寶拆開看過。
家人說道:
本州的典當鋪就爺家的為最久,今天劉爺來要珠子,終日都在差人來吵鬧,煩人的很!
李大寶聽了不是很高興。
想道:
咱正欲圖大事,咋個又遇上這些事來纏擾哩!
心頭甚是煩悶。
遂對家人說道:
你們莫慌,且等我明天去問過王爺,便就知道是啥子緣故!
次日,
王永佞來回拜,
坐下,
李大寶說道:
劉公公要珍珠,咋個還需要差派些人來涿州典當店來找尋呢?寒家雖有兩個典鋪,卻是沒有好的珠子,如若要好的,還是要上京都中尋才有。
王永佞說道:
非也!我不是昨天與你說過嘛!這裏頭有個緣故!
說罷,
便把椅子扯過來,向李大寶耳邊說道:
劉公公當年落難時,曾有顆珠子就典當在涿州,有二十餘年了,如今必要尋回那原珠,故到了寶典鋪去找尋的。
李大寶想了一會,忽然猛省道:
是了,昔年我好似曾記得有個人是拿了一顆珠子來當的,當時管典當的見他衣衫褴褛,懷疑他來歷不明,不肯當,正鬧時,剛好弟到這裏來吃飯,他便泣訴于弟,弟叫他賣與我,他再三不肯,我就只得叫櫃上當了十兩銀與他,說不準可能就是那顆珠子!我看了,那珠子也算不上很好的,還不及昨天兄拿的那顆珠子哩!
王永佞說道:
我告訴你,如若真是那顆原珠,兄之大事就成矣!
李大寶趕忙入內去了,一會出來。
遞與王永佞看,說道:
兄仔細看看,不知可是此物?
王永佞看了說道:
此珠雖小,卻圓潔得好,弟還是要帶去送與公公看去,若是的,你的事基本上就可以了,只等會推時,裏面的事情在弟,外邊的事情就在兄,善為謀之,你懂得!
說罷,
王永佞帶了珠子別過,立即到劉府來。
剛好劉大鵬正與吳二寶商議拜相之事。
見了王永佞說道:
昨天你送來的那珠子雖好,卻不是原珠子。
王永佞說道:
今天又為爹爹找了一顆珠子來,未知是否?
說畢,
便呈上與劉大鵬看,劉大鵬細細的看了。
大喜說道:
這才是的!你從何處得來?妙極妙極!
王永佞說道:
是翰林李大寶昨天會見時與他說起這事,他今天送來的。
劉大鵬說道:
真是難為他了,日後再重酬他吧!
王永佞立即把他想求大拜的話說與劉大鵬知。
劉大鵬說道:
也罷,就點他吧!只叫他把外面弄停當擺平了,不要被人說閑話談論才好!
王永佞領命辭出,即刻通知李大寶準備禮拜劉大鵬做門生,晉升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