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手搶了過來,“把報告給我!”
魯尼一目十行,飛快地看完了這份實驗報告:“哈……是,沒錯,你比我想的還要厲害……對,這裏的确可以這樣做……”
喻南聽着聽着,挑起了眉:“看來博士您早就知道AX-13號的這些特性?那又為什麽要讓A1實驗室集體來做這個衰竭周期的觀測實驗?”
“不,我不知道,但我能猜到一點……我不了解它。”魯尼死死地盯着那疊報告紙,臉上的表情隐隐有些瘋狂,“沒錯,AX-13號會是一個非常合适的能量供給源,沒有其他什麽東西比他更合适了,有了它我就能……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你居然把AX-13號給放了!——你确定它是活的對不對?他是不是有自主意識?你是不是跟它有過交流?你把他交出來,我絕對不怪你,好不好?你把他交出來……”
他就能?
喻南敏銳地抓到了關鍵字,有了AX-13號他就能做什麽?
他的聲音時而憤怒,時而欣喜,時而低吟,仿佛一個身體內竟然隐藏着四五個人似的,每一個都充滿了自己的性格,配合他臉上詭異的笑容,活像個徹頭徹尾的病患。
喻南知道他可能有點瘋狂,卻沒想到能親眼見證這樣一幕,不禁有些後悔地後退了一步。
說實話,任誰看見現在的魯尼都會心底發寒,因為這會兒魯尼實在沒有往日裏風度翩翩的精明模樣,看上去随時會暴起傷人。
……早知道就不來了。
現在跑還來得及嗎?剛才魯尼是不是把門鎖上了……
喻南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退到了門前,背部撞到了冰冷的玻璃。
感應門沒開,看來的确是被鎖上了。
“我真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博士,”喻南吞了口唾沫,“AX-13號丢失了嗎?”
“裝什麽傻,不是你還會有誰?”魯尼勾起一個陰森森的笑容,“昨天你一天沒出現,到哪裏去了?”
“我在家裏寫報告……”喻南說,“寫了一天……您也看到了,這份報告這麽多字,我的記憶又有點模糊了,寫起來很耗費時間的,博士。”
她的申訴材料發出去一晚上了吧?那頭開始上班了沒,看見她的申訴了嗎?
怎麽還沒有人來找魯尼?
“真的嗎?”
“……硬要說的話,”喻南看上去有些為難,“晚上的時候我和人出去吃了個飯,在近江路的‘邂逅’,您知道,市裏有兩家同名的餐廳,我的夥伴還弄錯了地方,這都是可以問到人的,博士。其他時間我真的一直都在家裏,但是家裏只有我一個人,沒人能為我作證……對了,您說AX-13號丢了,這麽大的事情難道沒人查過監控嗎?科研所那麽多的監控……”
“閉嘴!”魯尼博士大吼一聲,“監控那種東西能說明什麽?”
喻南被他吓得噤了聲。
“我問你,你在系統裏見到齊夢了嗎?”
“見、見了……”
“她人呢?”
“我不知道啊,”喻南一臉迷茫,“她沒出來嗎?從第四個副本開始我就和她失散了,之後好像就沒見到她……我以為她早就出來了呢?”
魯尼冷笑道:“真的?”
“這還能有假的嗎?博士,你會不會太過分了,”喻南皺了皺眉,她有些被冒犯的生氣,連敬稱都不叫了,“你現在是認定了我偷了你的東西,無論我怎麽解釋都不聽是麽?”
她本以為,這個問題問出去,魯尼會和她打一打太極,或是選擇駁斥她。
誰知道魯尼卻是一臉理所當然地說:“是啊。”
他竟然直接承認了?!
喻南目瞪口呆,這是連最後的臉面都要撕掉了嗎?
“別裝傻,A1實驗室……甚至包括我自己的團隊,那些精英,那些自以為厲害的研究員!”魯尼怒氣沖沖地說,“全都沒你厲害!只有你研究出了AX-13號的衰竭周期特性,甚至還因此發現了能夠證明它是個活體的證據!你是最了解AX-13號的人!那東西丢了,只能是你!包括齊夢——在系統裏面能和她接觸的人也只有你,如果她真出了什麽意外,只能是你害了她!”
“哦,”喻南的表情也陰沉了下來,“博士,你都直接給我定罪了,還需要我說什麽?你現在鎖了門,把我關在這裏,是準備做什麽?上私刑嗎?這裏可是科研所!”
“把AX-13號交出來,我可以放你走,”魯尼說,“否則——”
“否則什麽呢?”
魯尼冷笑兩聲:“否則,我會給你和你那偉大的父親同樣的下場。”
喻南眯起了眼睛:“果然是你幹的。”
“哈,”他短促地笑了一下,“誰讓他這麽不識時務?不合邏輯,不夠道義,違反人道主義……一天天的就知道把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挂在嘴上,多偉大啊!——可是這些東西能當飯吃麽?能救他麽?他還不是死了嗎?哈、哈、哈!”
他的話頭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又将幾乎揚到天上去的聲調拉了回來,低沉而冷靜地說:“我覺得你是個聰明人,現在把AX-13號交出來,我會遵守承諾放你走的。”
“博士,”喻南覺得很奇怪,“你覺得你都明确告訴我,我爸的死和你有關了,難道你放過我——我就會放過你麽?”
活在夢裏?
自以為創造了世界?
太搞笑了吧也。
喻南覺得自己幾乎要被氣樂了。
“你又能幹什麽?一個小姑娘……”魯尼打量了她兩眼,陰恻恻地笑道,“我看Alex那個傻小子好像挺喜歡你的,你要是把東西交出來,我還能考慮讓你嫁給他。”
喻南:“……”她不想跟神經病交流了。
“怎麽樣?”而魯尼似乎真的覺得這個條件很誘人,又詢問了一次喻南的想法。
“我……”
喻南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忽然聽到背後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一道嚴厲的男聲從門口響起:“不許動!放棄掙紮,釋放人質,配合調查!”
喻南暗自松了口氣,看來她提交的申訴已經被人接手了。
她回頭一看,門外走廊上一水穿着制服的人,個個手裏舉着武器,那些黑洞洞地槍口直直地指向魯尼。
魯尼擡起眼皮,眼神冰冷:“哪來的雜碎……”
……
隔着道安全系數很高的玻璃門,喻南孤身一人,手無寸鐵,安全堪憂,即使她最後靈活地配合來抓捕的人員打開了實驗室的門,還是受了不小的傷。
魯尼陷害她爸這事證據并不算太足,不過還好喻南用她爸喻教授的名義提交的申訴,引起了國際上的關注,調查小組跟進得非常快,打了他個措手不及,許多文件資料來不及銷毀,最後都被調查組找了出來,何況當時他挾持喻南的确是鐵證——抓捕隊幾十個人幾十雙眼睛一齊看到的。
但魯尼同時指控喻南私自盜竊機密實驗材料隕石AX-13號,也讓喻南在接受審查的過程中蹲了好幾個月看守所。
不過她的心無比平靜。
救了嘯夜,彌補了父親離世前的後悔,還能意外找到害死她爸的真兇,她覺得很開心。
當然,如果能看見魯尼因故意殺人罪被執行死刑,那她會更開心的。
……
在看守所裏的時候,喻南曾經猶豫過好幾次,究竟要不要把AX-13號是生物這件事說出去。
這事一旦說出去,大概會因新能源的重要性和生物實驗是否反人道這兩個千年沒有定論的命題再一次引發業界新一輪的扯皮。
那些往常窩在實驗室裏做研究做到了無生趣的科學家們好像把嘴炮當成了業餘娛樂活動,在扯皮一事上興致頗高。
所以喻南糾結再三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一口咬死自己不知道AX-13號去哪裏了。
正如她猜測的那樣,由于監控被抹去,并且喻南抹得技術含量有點高,調查組去調查的時候并沒有發現那些視頻被人人為修改過,再加上找不到贓物,這件事就被擱置了下來。
而徐辰華,為了掩蓋自己翹班的事實,在接受調查時表示那天他沒有離開辦公室,至于為什麽監控上有他離開而沒有他進來的影像,徐辰華說那是因為他走的是一條沒有監控覆蓋的小路。
還因此供出了科研所的安全隐患。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經過大半年沒有結論的調查,喻南被成功釋放,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嫌疑不小,從看守所出來以後并沒有立刻去見嘯夜,而是悄悄和尚語打了個招呼,前往南部海島度假,在那邊又住了近半年的時間,直到魯尼的調查結論出來的時候才回到本市。
魯尼的犯罪事實證據确鑿,轉到法院,官司打了不到半個月就被宣判死刑。
直到這時,她才知道魯尼執着于AX-13號是為了什麽,他竟然在秘密研制一種能夠穿越黑洞的飛行器,而這樣的飛行器顯然需要長久穩定且體量較大的動力。
嘯夜就是這麽被盯上的。
也不知道他造飛行器究竟是為了響應喊了十幾個世紀的“尋找新地球”的口號,還是為了讓自己跑路。
喻南聽完宣判,走出法院的時候擡頭一看,發現天上下起了小雨。
而她沒有帶傘。
“……我這個非洲人還真是人設不倒啊……”她仰頭看了看似乎有越下越大的架勢的雨絲,不知道應該從哪裏開始吐槽。
出門前她還想過要不要帶傘,最後因為降水概率不高放棄了,誰知道不想什麽就撞見什麽,居然真的會下雨。
思考了三秒鐘,喻南在等雨停和百米沖刺中猶豫了一下,決定冒雨跑到極軌車站去坐車。
然而剛剛跑出十幾步,她的步伐停了下來。
轉角處,有個撐着傘的高大人影站着,聽見來人的腳步聲,那人轉過頭,露出一張英俊的臉。
他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加深藍色牛仔褲,幾乎有種少年感。
“嘯夜?”喻南愣了愣,上下将他打量一番,很快笑了出來,“看來你過得不錯?”
嘯夜快步走上前,用傘遮住她的頭:“還行吧。我說你是不是傻,看我撐着傘難道不應該先進來躲雨再聊天嗎?”
“……你是不是找事?”喻南頓時無語了,“我們一年多沒見了吧?剛見面就罵人?我靠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個忘恩負義的破狐貍……”
“好意思說,”嘯夜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為了救個陌生人耽誤自己一年多的時間,而且尚語和我說,你現在是不是不方便再去科研所了?”
畢竟AX-13號這場無頭官司還吊着,并且會一直吊着,因為除了喻南,誰也不知道那顆發光呼吸燈早就變成了人類的樣子,混跡在人群中,她的嫌疑始終是最大的。
只能等時間将這件事拖過去,拖到人們忘卻。
“咱倆也不算太陌生吧,沒事的啦,”喻南無所謂地說,“正好給自己放個假,我度假把自己骨頭都度懶了,現在想到實驗室就頭疼。”
“那你接下來怎麽辦?”
“不知道啊,”喻南歪着頭随便思考了一下,“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大不了轉行呗。”
“可你……”嘯夜頓了頓,“尚語說你很喜歡做科研……”
“我還喜歡睡覺呢,能一輩子睡覺嗎?長睡不醒的那是死人。”喻南推着他往前走,“走走走極軌車快來了,我要回家。”
走一半她腳步又頓住了:“诶不對,你能坐極軌車嗎?”
“能啊,”嘯夜反問,“為什麽不能?”
“……你有身份證?”
“有。”嘯夜點頭,“尚語幫我弄的。”
“咦,是嗎?”喻南有些好奇,拿胳膊肘捅了捅他,“快給我看看。”
“……能不往我腰上捅嗎,好癢啊。”嘯夜摸了摸被喻南捅過的地方,面色古怪地從牛仔褲口袋裏摸出一張小卡片遞過去。
她的手簡直像個癢癢棒,輕輕捅了那麽一下,他半邊身體都在癢。
喻南完全沒發現他的異樣,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個奇怪的名字上:“喻、骁、野……?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骁野不就是嘯夜的諧音嗎,這你都看不出來?”嘯夜滿臉鄙視。
“這我能看不出來嗎?我是問為什麽姓喻啊!”
“也沒人姓嘯啊!”
“……哦,”喻南愣了愣,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嘯夜這回是真的無語了,這就信了?
誰告訴他這姑娘智商高的?
尚語幫他弄身份的時候曾經推薦過他用諧音“肖”或者“蕭”作為姓氏,不過嘯夜那時候對人類文化已經比之前了解很多了,他仔細思考了一下,拒絕了這個提議,說:“就用喻吧。”
既然他是喻南救出來的,就跟她姓好了。
他還記得當時說完這句話以後尚語看他的眼神無比古怪,他還問過為什麽,但是尚語沒回答。
反而最近他倒是隐約悟出了些意思。
喻南把身份證還給他,走進車站坐下,看着他把雨傘收了起來,和她并排坐着,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等等,你是特地過來接我的?你怎麽知道我今天在這裏?”
“尚語告訴我的。”嘯夜無奈地說,“你才想起來問這個?”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還是你要送我回去啊?”
嘯夜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喻南:“嗯?”
“我住的房子是你買的吧。”他低着頭,“那你……就……讓我一個人住?”
“啊,”喻南還是沒聽懂,“有什麽問題嗎?”
“不考慮……搬過來?”嘯夜側過頭,看着她毫無陰影的雙眸,總覺得自己其實目的不怎麽單純的“邀請同居”行為有點猥瑣,“尚、尚語告訴我說你現在住的地方是租的……唔,其實新買的房子很大來着……”
“啊,你是在叫我搬過去嗎?”喻南想了想,随意地拍了拍他的大腿,“過陣子吧……啊南島的陽光真把我曬懶了,想起搬家覺得好麻煩啊,有好多東西要收拾呢,過段時間再說。”
“……哦,”嘯夜低下頭,盯着那只放在他右腿上的左手,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說道,“那我送你回去。”
這不是嘯夜第一次進喻南的單身公寓,不過在副本裏的時候沒有那麽強烈的“進異性房間”的真實感,直到這會兒他才後知後覺地有些緊張起來。
本該緊張的房間主人卻反而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沖他招了招手:“進來呀。”
嘯夜同手同腳地走了進去,在沙發上拘謹地坐下。
“唉,好久沒回來都積灰了,我叫個上門保潔的人來,你等會兒。”喻南開始翻手機。
嘯夜又趁機邀請她過去住:“新房子幹淨啊,我看你也別找人來打掃了,直接把房子退了不就好了,都買了房子了幹嘛付兩筆錢?”
“這不是懶得整理搬家嗎……”
“要不我幫你整理?”嘯夜打量着她的房間,撇了撇嘴,“真是,要不是不能用獸型生活,你這裏的東西我直接拿尾巴卷走就行了。”
喻南愣了一下,擡起頭:“……你在開玩笑?”
“沒有啊,”嘯夜說,“我認真的。”
“……這麽多東西……拿尾巴卷走?”
嘯夜看着她難以置信的表情,不知怎麽的心情很愉快,于是笑開了:“你沒見過我九尾的樣子吧?”
“救你出來的時候不就是九條尾巴?”喻南還特意回憶了一下當時的狀況。
“那時候我意識體受創嚴重,而且身上被抽走了很多能量沒有恢複……雖然是九條尾巴,但不是原來的大小啊。”嘯夜解釋道,“我原型很大的。”
“那你憋着吧,”喻南非常不解風情地說,“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你可別再被當成獵奇生物抓緊實驗室,那我是真的沒辦法了。”
嘯夜:“……”哇他真的好不想跟她聊天。
“對了,”喻南放下手機,說起了正經事,“你還是沒地方去嗎?”
“幹嘛,這就開始趕我走了?”嘯夜有點沒好氣。
“不是啊,我這不是擔心你麽。”
“放心,我族本來就是逃離母星出來尋找宜居星球的,你看我現在在地球生活得不是挺好的麽?”
“……哦,好吧。”喻南沒再問了。
反倒是嘯夜盯着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說沒地方去吧……其實是騙人的。
大約半年前的一個深夜,他曾經收到過一條電波,這條電波的頻段還不是人類可以捕捉破譯的,因此只有他聽見了。
電波來自于他的族人,據說他們在太空內尋找到了一個和母星環境相似但卻更适合他們生存的星球,正在召集散落在宇宙中仍然存活着的族人過去生活。
嘯夜聽着那條電波消息思考了不到一分鐘,翻了個身繼續睡了,假裝沒聽見。
離開母星,才知道宇宙之大。
地球是個很鮮活的星球,物種很多,雖然大多數人類都很讓人讨厭,但總有那麽一兩個可愛的。
何況還有很多別的種群共同居住在這顆星球上。
他有六千多年的壽命,并不急着去投靠族人,過從前那種日複一日的無趣的生活。
現在已經能在地球上安然居住了,他想多走走,到處看看。
也看看她,看看這個在他看來腦回路有點神奇的女人,這個救了他的人。
但是她為什麽不繼續問了呢?主動說自己要為了她留在地球是不是有點掉價啊……
“喻南啊。”他忽然開口。
“嗯?”喻南已經擦出了一塊幹淨的桌面,打開她闊別已久的電腦開始看起來。聽見嘯夜在一旁叫她,她随口答應了一聲。
“我突然想起來,今天來之前尚語還在跟我閑聊,說你一把歲數了也不知道找個對象,實在是操碎了她的心……”
“……”喻南回過頭瞪着他,“那女人為什麽這麽無聊?”
嘯夜幹巴巴地說:“她說你聽見這件事以後一定會罵她,所以讓我告訴你,今晚六點她訂了‘邂逅’,讓我們過去吃飯,她要當面跟你吵架。”
“哦,好。”喻南同意了,“正好也好久不見她了。”
在之前那段不得不去度假的日子裏,她最擔心的是嘯夜,最愧疚的尚語,好不容易回來,自然是要見一面的。
久別重逢,雖無甚喜悅,但能看見牽挂的人平平安安地站在自己面前,心裏總歸踏實了點。為了表達這一年多以來內心積攢下來的對喻南的不滿,尚語絲毫沒客氣,洋洋灑灑點了滿滿兩桌東西。
見錢眼開的老板笑眯眯地誇獎她:“點的好,要不要再來點小食?”
尚語豪氣地一拍桌子:“都上。”
老板:“就知道你識貨。”
“……”喻南忍不住吐槽,“你倆聯合起來坑我錢是吧?”
“你還有臉說?”尚語翻了個白眼。
“是是是,我理虧,今天我買單。”喻南一陣牙疼,看着老板進後廚去了。
嘯夜全程安靜地坐在旁邊看她倆聊天。
尚語嚴肅道:“你接下去打算怎麽辦?”
喻南搖頭:“不知道。”
尚語摸下巴:“其實最近風聲稍微好點了,我看那件案子也沒再提起,說不定再過段時間你就能回去了呢……不出這事我都不知道總部裏魯尼的腦殘粉這麽多。”
她說着往嘯夜身上瞄了一眼,經過一年多的相處,雖然沒有明說,她大概也猜到這位跟那個“AX-13號”關系匪淺。
喻南糾結道:“主要是我沒畢業你知道吧,孫教授那邊估計回不去,我得重新申請個教授實習,現在都不知道該找誰了。”
魯尼雖然倒了,但跟他有牽扯的人并沒有全部消失,她還不知道那些人都是誰。
尚語:“……好像也是,這還真是個問題。”
喻南想了想:“不行我就回學校重修,再考慮換個研究所。”
“換研究所?”尚語道,“申請交換啊?”
喻南:“也不是不行。”
聊着聊着菜端了上來,因為尚語實在點得太多,好些菜只能放到旁邊的桌子上,道道香氣撲鼻,叫人看得食指大動。
嘯夜還好,他本來就不是人類,雖然桌上的菜也能吃,但大致上飲食結構是和人類不太一樣的,因此面對這些東西非常矜持。
至于另外兩個人,尚語是難得吃上這麽好的東西,喻南是許久沒回來,一個賽一個的狼吞虎咽,形象全無,還好這會兒店裏沒其他客人。
“我真羨慕你,”尚語邊吃邊說,“平時我都吃不起這麽貴的菜。”
喻南夾菜的筷子一頓,然後反手把菜往自己嘴裏送:“……畢竟我爸,也就剩點錢了。”
“我真希望自己活到40多歲的時候能像喻教授那麽有錢。”尚語的目光帶着憧憬。
“專注做科研的人沒有幸福的家庭,”喻南冷酷地說,“我媽就是受不了他天天待在實驗室不回家才跟他離婚的。”
尚語放下筷子:“你能不能少诋毀我偶像?”
“我糾正你一下,”喻南指指她,“你口中的偶像是我親爹。”
眼見着兩個人又要啓動鬥嘴模式,嘯夜笑了笑,站起來:“我去下廁所。”
原本他的代謝方式和人類并不一樣,不吃人類食物的時候也确實不需要去上廁所,不過既然選擇融入人群,他也不想搞得太特殊,就會在吃了人類的食物之後選擇用人類的方式代謝出去。
見他離席,尚語收了那副吵架的架勢,瞄了他的背影一眼,壓低聲音悄悄說:“诶,喻南啊,我說你就真沒想過找個對象什麽的?我看叔叔離世前挺擔心你過得好不好的。”
“我現在過得不好嗎?”喻南反問道,“多自在……再說找對象也得有那麽個對象才行啊。”
“你不考慮……他?”尚語賊兮兮地指了指廁所的方向。
喻南一愣:“你說嘯夜?……他又不是人?”
尚語奇道:“是人你就會喜歡了?”
喻南:“……你這樣說倒是也很有道理。”
“我是認真問你,”尚語說,“我看了他一年了,看着他挺念着你的,生活上的事情還沒學全呢,就天天逮着我問關于你的事情。這人長得不錯,身材也好,性格……好像也沒有太招人厭的地方吧?你真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喻南頓了頓,“主要是沒想過,那又不是人——再說誰說他性格好了?丫見面就知道罵我!”
“打是親罵是愛,再說是人你就會……”
“打住打住,”喻南攔住她,“順其自然吧,我會考慮下的,再說人也不一定對我有意思對吧。”
“誰知道呢……”尚語嘀咕道,“真一點想法都沒幹嘛非要跟你一個姓啊……哎喲,以我之名冠你之姓,這年頭的言情小說都不敢這麽寫,可肉麻死我了。”
喻南無語了:“你想什麽呢?不是沒有嘯這個姓嗎?”
“我提議他用草肅蕭或者小月肖,人家不聽我的啊。”尚語說。
“啊?”喻南一怔,嘿這破狐貍又騙她玩?
嘯夜從廁所回來,一看這架勢有點懵:“你們愣着幹嘛?”
“沒事!”尚語給喻南使了個眼色,她要是不攔着,這會兒喻南大概要掀桌子了。
“我……”喻南瞪着她,最終還是妥協了,“……沒事。”
“真沒事?”嘯夜有些奇怪。
“嗯,”喻南看着他說,“沒事。”
“好吧,”嘯夜沒再糾結,坐回位置上,順手從旁邊桌上抽過來一張紙巾,替她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湯汁,無奈地說,“朋友,你是出去度了趟假半年沒吃飯嗎?稍微注意點形象行不行?”
尚語一臉“你看吧”的揶揄之色。
喻南無言以對。
被尚語說了這麽一回,嘯夜之前的一些在她看來挺正常的行為突然變得有些古怪起來,一頓飯吃得渾身別扭,吃完飯她也沒再外面多逗留,急着要回家。
尚語果斷表示自己和他們不同路,讓他倆快滾。
喻南很糾結地說:“你不是也買了同一個小區的新房嗎?”
“他能跟我走?”尚語指着嘯夜,“你問問他,他要不要送你。”
嘯夜點頭:“要的。”
“……”喻南嘆了口氣,把自己想象成一條案板上的死魚,聽天由命地嘀咕着,“……算了。”
她終于開始正經考慮要不要搬家了,總不能以後約見面吃飯都讓尚語大晚上的一個人回家吧。
☆、chapter48
雖然沒想搬家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是抗拒,一提起此事就犯懶,但真的開始收拾卻發現也沒什麽特別累的地方,特別是喻南最近不用天天去實驗室報到,閑得要命,還有嘯夜這個不會疲勞的苦力幫忙,兩天就做完了包括整理、打包、運送、再整理的全部工作。
兩人正式從“戰友”升級成了室友。
剛開始喻南還覺得有些尴尬,後來發現這種一人一個房間,睡覺時分開,想看電視就湊一起的生活節奏就活像找了個合租室友,特別是這位室友并不算讨人厭,便有些習慣了。
而且還有好處,那就是有人可以搭夥一起吃個飯……雖然大多數時間嘯夜更喜歡吃金屬。
對他而言,放射性礦物是最好的食物,只可惜這些東西在地球比較難找,不過次一等的普通金屬還是可以管飽的——就是頭一回讓喻南看見他吃着飯把勺子一起吞下去的時候有點吓到了她。
好在這姑娘科研做多了,對這種事的接受度比較高,後來甚至還主動幫他買了一堆金屬餐具回來,差點讓送貨上門的快遞員以為這家人是開餐廳的。
可她是接受了,嘯夜卻接受不了了,再也沒在喻南面前吃過勺子。
一段時間不見嘯夜吃餐具卻發現家裏的金屬餐具偶爾會消失的喻南有一天想起了這件事,認真地跑去問他:“你最近改深夜覓食了?”
“什麽?”嘯夜愣了愣,“你又看見什麽了?”他最近已經習慣喻南偶爾冒出個奇奇怪怪的問題了。
“之前給你買的金屬餐具少了很多,”喻南擰着眉,顯然是想不通這事,“但是最近沒見你吃啊?……不是你深夜覓食難道是老鼠啃的?明明我白天都在家。”所以為什麽她沒看見那些東西去哪兒了?
“……是我吃的,可不是在深夜裏,”嘯夜說,“我怕吓着你所以……”躲起來了。
“不是,”喻南很想不通,“我為什麽會吓到?”
“第一天你就被吓到了。”
“因為沒見過啊,之前我又不知道你喜歡吃礦石。”喻南說,“後來我不是主動幫你買了吃的?你為什麽還是會覺得我會吓到?”
“是這樣的,”嘯夜說得一本正經,“我主要是想維持一個比較良好的人類形象。”
喻南眼神古怪:“可你分明不是……”
“我知道我不是人,”嘯夜說,“但你不是說過嗎,讓我‘混在人群裏’。”
喻南愣了一下:“……哦。”
談話就此中斷。
但喻南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即使這樣解釋過,嘯夜還是躲着她吃勺子,甚至他還表示其實他真的很不想做這麽“不像人”的事情,但是沒辦法,如果不隔一陣吃點金屬或者其他什麽礦石下去,他沒法維生,只能時不時地吃一點。
這種詭異的情況在喻南說不出哪裏不對勁的狀态下過了半年。
在這期間,喻南重新找到了願意帶她的教授,回去實習了。
工作忙起來就容易忽略和室友溝通,等她再想起這件事的時候,發現家裏那箱很久沒補貨的金屬餐具居然還沒被吃完。
記得這些刀叉勺子剛買回來的時候每隔一兩天就要消下去一層,現在半年時間都過了,這個箱子居然還沒變空,只能說明嘯夜最近都沒怎麽吃。
喻南找了個空閑的日子把人堵在了家裏。
“你最近沒吃勺子麽?”她問,“不是說過要靠金屬維生?”
聽見這個問題,嘯夜臉上竟然隐約出現了一絲得意之色:“最近我提取人類食物中的能量頗有心得,已經很久沒吃過勺子了。”
從實驗室出來以後,不知不覺過了一年半還多的時間。
他們這一族生命比較漫長,母星上的生活節奏很慢,一年半的時間卻給他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在母星簡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嘯夜覺得自己有點像從鄉下進城的愣頭青——是的沒錯他最近看了不少類似的故事——看見的一切都覺得新鮮,都想體驗。
也包括照她說過的那樣,努力“混在人群裏”,從飲食習慣、生活方式,到個人愛好等等,都向真正的人類靠攏。
他知道喻南為了救他做出了很多犧牲,所以想要盡可能地讓自己在人類社會中像模像樣地生活下去,總覺得這樣才算對得起她救他這件事。
“不是說要維生?”喻南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臉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緒是喜是憂。
嘯夜被她詭異的态度弄得愣住了:“我可以努力嘗試……”
不等他說完,喻南伸手在他腰上抓了一把。
嘯夜的身體猛地一顫。
啊……又來了,那種好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