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吓得我差點撞到了榕樹牆上。
李大叔吩咐我把水牛角舉過頭頂,角尖向前,不準回頭張望。
不是吧?我懷裏摟着只爛皮爛肉的不知道誰的頭顱,身後引領着一只無頭骨架跟我走,萬一這骨架沒控制住,在背後搞突襲,我後腦勺上又沒長眼睛,不是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我就這麽心驚膽顫的按李大叔指的行進方向慢慢前行,骨架在我身後緊跟我的腳步,每邁一步,都會發出咔吱的聲響。
我們先來到大坂田角的水池邊,我把頭顱放回原處。李大叔說,這有可能是一只孤魂野鬼,從咱們村經過,在這裏小住幾天而已,說不定他現在正哭着到處找他丢失的頭顱,不過不要緊,這種鬼找東西很厲害,天亮之前肯定能把頭顱找到。
處理好頭顱,李大叔讓我站着別動,他上前來把水牛角收進包裏,咬開中指,在骨架的背部畫了一道符,又在骨架胸間點了一下,叽叽咕咕念了一串咒語,骨架開始自由行走了。
我們跟着骨架掉頭,往我們藏身的榕林裏走去。在裏頭遛了兩圈後,她朝我家走去。
難道有誰把她的頭藏在我家了?不錯,骨架真的走進了我家的院子,圍着榕王打轉轉,好像很焦躁的樣子。
她張開了雙臂,卻又與榕王保持了距離。
“李大叔,她的頭被埋在了地下?”我問道。
李大叔自信地搖搖頭,“不可能,榕王下除了一個人能埋進去,其他的人誰也別想占領這裏。也許,頭挂在樹枝上。”
我順着他的目光向上望,紅花細葉間,一顆慘白的顱骨像一顆碩大的果實高高懸在那裏!
這是哪個壞蛋幹的?我竟然沒有發現!
“不,它原來是挂在對面的榕林裏的,是有人今天才把它從那裏轉移過來的,因為骨架嗅到了頭顱在裏面挂過的味道,所以先去了那裏尋找。”
這麽說,有人算準了我們會挖骨尋顱?想想也是,杜七嬸大白天的去榕樹牆埋骨頭,或者,就是有意引我發現。
那現在,樹上的顱骨能摘下來嗎?
李大叔不作聲,找來一條長竹竿,對準顱骨一戳,頭顱“呯”地一聲悶響,如楊花般的白色粉末飄飄揚揚灑了我們一身。
“不好!快跑!”李大叔拉着我慌不擇路,骨架緊追了上來,咔吱咔吱的響聲把神經拉得很緊,好像馬上就要被她抓住了。
“李大叔,你趕快把她身上的不死金衣剝下來啊!”我實在跑不動了,彎下腰喘着粗氣,他拖着我往前跑,“那金衣下了咒的,只有找到頭顱才能解咒。解不了咒金衣就剝不下來了,要不怎麽叫不死金衣呢?”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不可能這麽一直跑下去吧?
“我現在也沒辦法,她以為是我們把她的頭弄碎了,除非……除非她把我們抓住,擰下一個頭來。”
早知道就不招惹她了!我可不願意讓一副骨架頂着我的漂亮又聰明的腦袋到處亂跑!
李大叔不停地催我跑快點,剛才骨架的手已碰到我肩膀了,再慢一點,只怕頭保不住了。
頭,頭,頭,對了,那個皮開肉爛的腦袋不是還扔在大坂田角的水池旁?不知道被那無頭鬼撿走了沒?不管了,去碰碰運氣!
我們帶着骨架往水池奔去,還好,那顆腦袋還在原處。我剛停下來,骨架的雙手立馬摟向我脖子,我把頭一偏,跪了下來,她的指骨末端從我頭皮上滑過,好險!
我管不了三七二十一,撿起頭顱頂在頭上,即刻被骨架搶了去,裝在頸骨上。也許,她本來就是沖着我的頭來的,所以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妥,很滿足的安安靜靜的站着。
我又把水牛角舉在頭上,把她引回了榕樹牆後,可是因為不是她自己的頭,咒語沒能解除,不死金衣從骨架上剝不下來。
李大叔不無擔憂,“骨架遲早會對這個腦袋不滿意,就會出去尋找自己想要的頭,然而,再過一段時間,她又想找一個更合适自己的,這樣下去,她想換頭的欲望越來越強烈,後果不堪設想。”
我徹底傻眼了,原來一副無頭的穿了不死金衣的骨架還會換頭換上瘾!難道我們要想辦法幫她戒掉這個嗜好?
不就一件紙做的衣裳嗎?有這個難剝下來?我站到骨架後面,用指甲刮了适她肩部,就像刮在粗麻布上,我加大了力道,在金衣上留下一條淺淺的刮痕。
眼看着天馬上要亮了,再讓骨架這麽站着到處閑逛,吓着上學的孩子和務農的村民怎麽辦?我心裏着急,抓着金衣用力撕扯。一不小心,我被那些又韌又細的金蠶絲線割破了中指尖,一滴血珠滾落在金衣上,忽然,不死金衣騰起一陣青煙,冒出藍色的火焰。輕風一吹,黑色的灰燼宛如從骨架上翻起的一層一層薄皮。
骨架卡拉卡拉散落了一地,李大叔一塊塊裝進大木箱,掩上土, “喜兒,這件事你要守口如瓶,對誰都不要說,要不然會打草驚蛇。杜七嬸那裏,我會處理的。”
天已經微亮了,李大叔撿起榕王樹兜上的紅繩,嘆了口氣,“你猜得沒錯,這的确是人為破壞的。你看,”他把我帶到一叢桃樹前,“這三棵桃樹已經開始落葉了,能不能壓制住邪氣,就要看我們的造化了。喜兒,我們的對手不一般。”
說着,李大叔又背着手繞榕王走了幾圈,“這幾天,我将這一段發生的事情理了理,認為所有的起因,都與茹青的死相關。”
我很贊同他的看法。李大叔告訴我,十天前,他把茹青姐的屍體從我這裏搬去存善堂,畢竟存善堂是為本村沒有後人的村民辦喪事的地方,茹青已經嫁去了趙家,若是在這裏放久了,一是怕咱們村的人有話說,二來更怕趙家見怪。
所以,過了第二天中午,李大叔親自把茹青姐給趙家送回去。誰知趙家硬說兒子是被茹青克死的,而且茹青死在半路上,沒有娶進他們家的門,算不得趙家人,直接将茹青拒之門外。
李大叔沒有辦法,只得拉回來,可為難的事又來了,杜七嬸說茹青已經被趙家的花車接走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得由趙家收屍。
好在木青明事理,把茹青接了回去,将屍體用門板架在堂屋,準備等棺材做到了就入殓下葬的。然而,子夜剛過,茹青居然屍變跑了。
按照他的說法,菇青是在木青接回去之後才發生屍變的,可她明明是在無緣無故出現在我床上的那天晚上屍變的,或者說,在這以前就屍變了。還有,存善堂有屍體存放的時候,都會有人守夜,負責守夜的一般都是年輕人,因為,他們不但要一刻不離地守在屍體旁直到三更雞鳴,還要每隔15分鐘往香爐裏裝一次香,每隔一小時燒一次紙錢,年紀大的人吃不消。
李大叔說,那天把茹青姐從我這裏擡去存善堂後,由子川哥守夜。誰知木青對茹青的死非常自責,那天晚上在存善堂看過茹青後,喝了很多酒,在家裏發酒瘋,砸東西。杜七嬸八點多鐘便把子川哥拉去勸說木青,直到淩晨1點左右,木青睡了,子川哥才回了存善堂,并沒有發現茹青有什麽異常。
這件事不是事情的起點,也不是終點,沒有蛛絲馬跡可以追尋的話,暫且不去管它,“李大叔,你知道茹青姐剛死的頭三天放在哪裏的嗎?”
也許,這三天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李大叔說,木青彙報茹青屍變的那天,他也想到過這一層,便讓村子裏幾個年輕人幫忙四處調查,發現她是在殡儀館失蹤的,直到三天後在我床上發現了她,至于是誰把屍體藏在我家的事通風報信給杜七嬸,他分別詢問了杜七嬸和廖大嬸,她們死活不說。
得知茹青被我和文伯燒了之後,李大叔沉思了半晌,“照你的說法,劉姥姥的墳被掘時,茹青正要害你,所以說,她沒有時間去掘劉姥姥的墳。既然她已經不在了,劉姥姥這邊的線索也斷了,希望可以從杜七嬸那裏找出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