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古透堂步步靠近,小瞳的心也跟着蹦得歡快,若是在這兒被發現,可真是人贓并獲啊!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腦子也有如此飛快運轉的時候,轉眼已經想好了諸多借口,包括夢游和迷路。

可古透堂并沒停下聽她的解釋。

他腳步都沒頓一頓。小瞳就那麽眼睜睜地看着他從自己面前走過去,半天都沒回過神兒來——她雖然用了閉息咒,可她一個大活人站在這兒,也不能當空氣吧?!

小瞳杵在那兒,腦子打成結,直到翼在身後叫了她一聲,“人已經走遠了。”

她傻乎乎地問,“翼,你看得見我麽?”

翼知道她何來此問,哼笑一聲,道,“那古半仙兒是為了開天眼,自廢雙目。”

“你是說他看不見?”小瞳覺得不可思議,那人走起路來很穩健呢!

天很快便黑透了,想到還有一座山要爬,見翼又擡腳往前走,小瞳眼疾手快,一個狼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寬大的袖子晃了晃停住,一雙黑眸居高臨下地注視她,道,“又是何事?”

小瞳撲得太急,跪坐在地上,揪住一截袖子可憐巴巴道,“我走不動了。”

翼方才帶她穿的是山底秘洞,不過往前殿這條路卻無近道可走,“要我回石頭裏?不過就算那小子樂意背你,也有心無力。”

小瞳立馬否定了這個主意——那倒黴孩子,萬一再掉進洞裏咋辦?!可她整日奔走,還掉進洞裏摔得不輕,此時真真是渾身酸痛,一步都挪不動了,“我能不能休息一會兒……”

她小小的身子盤坐在地上,翼得垂着眼才能看到,模樣像是耍賴,又有點可憐。他将袖子抽回來,不耐地擡腳走開,銀發滑過她的頭頂,陣陣清涼。

小瞳委屈地正想掉眼淚,卻聽前面的人道,“那邊有個洞穴還算隐蔽。”

她怔了怔,馬上背起小黑跟上,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洞。

這石洞雖簡陋,地上卻鋪了幹草,像是有人住過。

窄小的石洞僅容三人,翼得低頭才能進入,小瞳的個子倒是剛好,她把小黑推到洞裏的草垛上躺好,自己滑做在地上。

靠在石壁上,她想擡手揉揉酸痛的小腿,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好想吃酸菜魚,爹爹在就好了,可是爹爹會不會在家跟白姐姐吃着魚呢……看看洞外半遮在樹影中的月亮,又想起她遠在天邊素未謀面的娘親,小瞳哇啦一聲哭出來。

正在閉目養神的翼被這動靜吓了一跳,不禁想起解封那晚的鬼哭狼嚎,皺眉道,“哭什麽?”

“我……我想我爹娘──爹,娘──”

翼摸了摸下巴,“為什麽?”

小瞳哭得嗚裏哇啦,含含混混道,“想爹娘哪有為什麽,想爹想娘天經地義,就是想,偏要想!”

他本想說程大禹又無仙術,根本來不了流因,不過聽了她一通胡攪蠻纏後,生出個更有趣的問題,“如若,你娘是妖呢?”

小瞳一愣,哭得更兇,“我,我娘是妖我也想她!我爹說過,我娘是世上最溫柔善良的女子,她種的花木,能開出世上最芬芳的花朵,她種的果樹,能結出世上最香甜的果實!”

翼見她慘兮兮的模樣,嗓子都哭啞了,鼻頭通紅,心下生出些莫名的煩躁,或許是剛才問得太直白,戳了她的痛處,不過,讓他道歉是萬萬不可能的,何況是給這麽個小丫頭!

小瞳還在邊哭邊嚷,毫無倦怠,“你娘才是妖……你為啥都不想你娘,你娘肯定沒我娘漂亮!”

他娘別的不敢說,美貌卻是九天之下出名的,雖然他也是聽說。那人的話有幾分真假呢?當年被那人封印時,他也不過才十來歲吧……想起往事,翼揉揉眉頭,冷冷地念叨,“哭得難聽死了。”

小瞳忽然想到什麽,止住哭聲問,“我若是進了內院,還能回家麽?劉掌櫃說過要送我回家的……”

翼看着她強忍住淚的樣子,心裏默默嘆氣,“當然能回,你以為流因是養閑人的地方?通過考試後還要測靈根,你如此不通透,修仙也修不出大成,估計沒幾年就被打發了。”

小瞳吸吸鼻子,委屈地看着他,“那你還吃我麽?”

“再說。”

“你為什麽對流因這麽熟悉呢?為什麽連後山都去過?”

翼稍稍停頓,沒想到這傻丫頭竟然注意到了,只是他與流因劍派的淵源,一時半會兒可說不清,“等你進了內院,應該就會知道。”

又要進內院啊?看來這次真要拼命了……小瞳望着洞外黝黑的重重樹影,念着進內院就能變強,又能打聽翼的秘密,還能去百靈苑找瑩姐姐,心裏愈發期待,眼皮也漸漸沉了。

翼想要叫她趕路的時候,身邊的小人已經打起鼾來。她細細的脖子不堪重負,腦袋吊在上面左搖右晃,不一會兒便栽倒在地上。

冰冷堅硬的石頭咯得她皺了皺眉,卻還是很快睡了過去,太累了。

翼一言不發地盯着,念了個雲咒,勾勾手指,一團白霧将她包裹起來,小姑娘舒舒服服地蹭了蹭腦袋。

次日清晨,小瞳迷迷糊糊地撞在石頭上醒來,無焦點的目光看到一張陰沉的俊臉,頓時清醒了,神仙大哥還在啊!她揉揉酸痛的眼睛,注意到他永遠雪白無皺的長袍上可疑的一灘水跡,難道是……“翼,你也想你娘想哭了麽?”

想個頭啊,那是你的口水好嗎?翼努力控制住自己捏死她的沖動,默默念道,算了算了,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萬一受傷受凍都長不好,不好,日後影響口感……

他閉上眼,周身泛着點點銀光,牆角的黑瘦男孩兒動了動眼皮。

“那小子昨日強撐太久,身體受損,你且轉告他,若試圖反抗或控制本尊,日後有他苦受。”

他并沒露出任何狠厲的神色,小瞳卻聽得背後發毛,那日他說要吃自己時也是一樣,仿佛他說的,便能做到。

小黑翼醒過來時,根本不記得任何內洞裏的事兒。小瞳給他看了那個存放靈火的木盒,忘了華麗的說辭,只道是要考禦物術一門,木盒在手,包過!

翼把木盒左右掂量,沒看出什麽門道,“想來禦物術一門就此斷了實在可惜,或許念及此九聖也能網開一面。”

小瞳皺皺鼻子,心想自己有那麽差麽?一個二個都說她不是走後門就是靠睹物思人混進內院,非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說罷使勁兒想把那股靈火給甩出來。

翼擔心地看着她,道,“你……胳膊抽筋?”

小瞳怒了,“你這個沒良心的,也不想昨天是誰把你從那黑漆漆的洞裏背出來!”

翼忙賠禮,好脾氣地要背她回去,卻不知怎麽惹了她,被狠狠瞥了一眼,遠遠甩在身後。

兩人剛回到住處,一個黃色的身影便從閣樓上沖下來,公鴨嗓咆哮道,“笨蛋!明天就是甄選大會嘎,衆弟子都被叫道軒轅殿去了,你們無辜缺席會被除名嘎!”

翼皺眉道,“莫非又出事兒了?”

“管他什麽事兒,快走啊,你可不能被除名!”小瞳抱起焦躁的小黃鴨,拉起翼奪門而出,頗有拖家帶口奔命的氣勢。

雄偉的大殿之上,秦禦風似乎剛說完,徐徐坐下,衆弟子行禮退下,小瞳她們正好逆流而行到了殿門前。

安紫炎遠遠看見她們,用眼神冷了一句“怎麽才來!”

小瞳正要大喊一句“刀下留人”什麽的,就被旁邊的手拉住,她一擡眼,看見劉掌櫃眯着狐貍眼,訓道,“你們倆小鬼又竄哪兒去了?這麽大的事兒都能耽誤!”

小瞳狡辯道,“可是甄選大會是明日,我們怎知今天加了一場!”

翼攔下她,低頭道,“是弟子的錯,昨日小瞳是陪弟子尋藥去了。”

“尋藥?”劉摯挑眉,道,“尋什麽藥?煉丹房沒有麽?今晨內院弟子把整個軒轅峰都找遍了,連帶幾個試煉之境裏的弟子都被叫了出來,你們能躲到哪裏去尋藥?”

小瞳吞了吞口水,硬着頭皮道,“是給奔月生毛的靈藥。我硬拉着翼去的,不怪他!”

奔月淡定地抖了抖燒焦的尾巴。

劉摯雖不願懷疑他們,還是追問,“你們究竟去了何處?”

這時,大殿內傳來一聲質問,“摯兒,可是那兩個外院弟子找到了?”

劉摯咬咬牙,心道這躲也是躲不過,只能走一步幫一步,随機應變吧。

小瞳和翼走近了,才看見殿臺上八字分布的座位,當中坐的是秦禦風,他左手依次是孔武,岑木木,井三川和古透堂,右手則是沈一刀,陸溟和付青衣。最右的一個空位仍是留給智鶴。

這樣看來,地位高下一目了然。

小瞳直愣愣地看着那些個神仙似的人,古真人是個瘦老頭子,白天裏看,還沒昨晚精神,仿佛在打瞌睡。沈真人灼灼地看着他們,彎彎的眼睛裏不知藏着什麽情緒,難道就是瑩姐姐說的“針”麽?陸真人仍是是眉目含笑,溫潤如玉,這裏能跟銀發翼媲美的恐怕只有他和井真人,可小瞳不喜歡那個妖裏妖氣的美人,所以,她的目光掃了一圈又回到陸溟身上。

陸溟只是盯着她不語,眼眸中如含着霧氣,看不真切。

“今晨,你二人去了何處?”秦禦風接着剛才劉摯的問題道。

“回秦真人,弟子二人無意中去了後山。”翼抱拳道。

“呵。”一片吸氣聲中,只聽井三川輕笑道,“嘻,能逛到後山還真是不簡單啊~”

“誠如小瞳所言,我二人上山尋藥,不知不覺走遠了,剛才回來聽劉仙人描述,恍然發覺那裏該是流因後山。”

秦禦風點頭,“你們可看到什麽?”

“弟子并未發現什麽,只因夜黑不宜走山路,便在一處洞穴內等到天明,那洞穴在一三叉路口附近。”

沈一刀捏了捏胡子,笑道,“原來是去了古師弟那裏,難怪一無所獲。”

古透堂仍是毫無反應,一副打瞌睡的架勢。

秦禦風道,“如此便沒事了,你二人明日午時,備齊裝備藥品,到軒轅堂門前集合,到時候自會有人帶你們去考場。”

“多謝真人提點。”

小瞳和翼都松了口氣,好在沒人發現,正待溜之大吉,忽聞殿上一個暗啞的聲音道,“慢着。”

小瞳一個哆嗦從心坎兒裏泛上來,不安地回頭,正對上古透堂那雙渾濁無光的眼睛。

“小姑娘,可有興趣讓貧道算上一挂?”

作者有話要說: 某最近各種悲催忙死,盡量更新,就是寫得急偶爾會修個文捉個蟲,不會大修,不影響閱讀。

情節會繼續。

下一章10點發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