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你幾乎都要再經歷一次。”

“可人活着就是要去經歷啊。”

“你是人嗎?”寇懷很快反問。

沈漁少有的沒有立刻接上話。

但很快,她又說:“我,我現在的确不是人。可我聽說,你還是人啊。”

寇懷毫不猶豫的回答:“等我回去了,就會忘記這裏的所有事,以前的我怎麽樣,未來的我還是會怎麽樣。”

沈漁點頭:“就是短暫的記得嘛。”

寇懷卻想,可她明明是決定不會忘的。

那不忘的話,她是不是以後就這樣了?活成一個幾乎沒有喜怒哀樂的人。

而她,在剛來到這裏的時候,是準備做她自己的。

于是她對沈漁不确定的說:“人都是會變的。”

沈漁無所謂的點頭:“我現在有點覺得了。”

下午的時候,紀白來了。

沈漁很興奮的站起來問他:“我們可以去了嗎?”

紀白沒有看寇懷,只對沈漁點頭,在寇懷的注視下,把手裏的資料給了沈漁。

“只有一份嗎?”沈漁問。

“因為你是新來的,所以你先看。這算是對新人的照顧。”紀白還是沒有看寇懷。

在沈漁回答紀白的時候,寇懷腦子裏就過了很多個畫面——她和紀白的記憶其實是少得可憐的。

——所以他做的那些都只是因為,寇懷是新來的?

但受益的沈漁倒先不滿了:“什麽意思?新來的就要多照顧,那老員工就不用照顧了嗎?你怎麽能這樣呢?”

她激動的走到紀白身前,舞着手裏卷成一卷的資料:“這不公平。懂嗎。你明明可以打印兩份的,為什麽沒有打印兩份?明明可以做到公平的,你這樣要讓寇懷怎麽想?”

寇懷看着紀白一動不動,面色不改的看着幾乎手舞足蹈的沈漁,沈漁再三責問而沒有結果後,她的雙眼開始發紅。

紀白說:“夠了。”

沈漁立馬往後退一步,開始連聲強調:“我沒有生氣!我沒有激動!我其實內心很平靜!”

過了會兒,她說:“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認為你這樣做不公平。”

紀白說:“我不認為這是不公平的。

“你們有足夠的時間,為什麽兩個人不能一起看一份。”

“因為我們是兩個人!”沈漁怒吼。

“寇懷。”紀白終于看向她,示意她過去,然後他就走了,什麽也沒再說。

“兩個人也可以看一份,不用這麽執着。”寇懷說,“讓你先看或者照顧新人什麽的,對我來說也沒什麽。”

沈漁瞪着她:“你不再乎就算了,可這是我的執着!”

“我都快忘了我以前是不是也跟你一樣,脾氣來了就一副要上蹿下跳的樣子。”寇懷又試圖轉移話題。

“如果是呢?”沈漁問。

寇懷伸手去拿了資料展開:“那我慶幸還好我現在不是。”

“那你覺得自己一副活死人樣就很好嗎!”沈漁徹底被激怒,都快跳起來罵寇懷了。

但寇懷還是像戴了一副假面具一樣,不為所動:“你冷靜一下。”

“我沒法兒冷靜!”沈漁近乎開始怒吼,“明明有可以打印兩份,為什麽只印一份!而且你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是不公平的!”

“什麽不公平?”寇懷還是把資料拿到了手裏,一邊聽她咆哮一邊冷靜的手裏的東西,“只印一份不公平還是我一點反應都沒有不公平?

“如果是因為只印一份不公平,我的确沒覺得不公平。”她把資料攤在桌上,“我們可以一起看。”

沈漁和她對視,幾分鐘後,寇懷先說:“不是活人大概就是這點特別好。”

“什麽?”沈漁沒反應過來。

“你竟然都不用眨眼睛。”寇懷好奇,“你眼睛不會覺得幹嗎?”

沈漁直接跨過桌子,坐在寇懷旁邊:“死人不會覺得幹。”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沈漁才說:“可能只是因為我死掉的時候,是睜着眼睛死的吧。”

寇懷偏頭看着她,她沒有躲閃:“但或許,不是死不瞑目。”

“那你這麽暴躁的脾氣,是生前就有的嗎?”寇懷問。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

“嗯?”

“你,哪怕你現在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和普通人相處呢,你也是在,維持一種‘活着’的狀态不是嗎 ?你跟來到‘福澤’之前沒有任何區別,但你為什麽,就,缺乏情緒呢?”

“因為”

“因為因為,”沈漁又打斷她,“這個理由不算數!你本來就是來經歷的啊,沒有感情,你經歷了什麽?一段跟白開水一樣的回憶?有什麽意思。”

寇懷想了想:“那你覺得應該怎麽辦?我現在有時候會覺得,其實回不回去已經無所謂了,活着好像也就這樣。”

沈漁正色道:“你看,就是這樣。你固然免去了面對那些悲傷的難過,但你也沒辦法感受快樂呀。你應該重新找回你的感覺。”

“你的所有感覺。”沈漁開始想象,“提到過去遇到的人和事的時候,你會覺得懷念,會覺得仿佛還在昨天的事,但實際上已經過了很久。

“這個感覺,就像在早上的時候喝了一杯帶着果皮果核一起榨汁的橘子,喝的時候又甜又苦,但到了晚上,你再回味的時候,會覺得唇齒之間更多的是一種澀澀的、很淡的苦味。但果汁的甜還在你的記憶裏,所以你是又快樂,又痛苦的。”

“你明白嗎?你應該喚起你所有的感覺和情緒。”沈漁又拿出了早上說這要罩着她的氣勢,“你交上了我這個朋友,我會很認真的幫你。”

“謝謝。”寇懷在和她對視良久而她依然一次眼都沒眨之後,內心依舊不為所動,甚至在想沈漁是怎麽死的,才會撐着眼睛。

“我幫定你了!”沈漁一腳踩在茶幾上鄭重宣布,“因為你這一副‘關你屁事‘的表情,徹底惹怒了我。”

偏愛(2)

委托人叫陳淳,家中四口人,還有個上小學五年級的弟弟。

陳淳在18歲時見義勇為,去救落水的小孩兒,可她忘了她自己也不會游泳,最後兩個人都沒能救上來。

她死在自己高三畢業的暑假,家人都極其悲痛。但還好還有一個兒子,應該不至于太過崩潰。

這次她們的任務簡單到了極點,只需要給陳淳的弟弟陳揚送一封信,告訴他是她姐姐給的就行。

沈漁在知道任務內容後覺得非常可惜,她的首戰竟然如此簡單,而且還是兩個人攜手完成。

“你的第一次任務是什麽?”她拉着寇懷問。

“明面上,讓我幫一個老太……幫一個老婆婆去看她在忘川河邊等了很多很多年的男人,過得好不好。”

“明面上?這也太簡單了吧。那實際上呢?”

寇懷說:“後來我們才發現,情報有誤,那個老婆婆先是看起來像厲鬼,後來才發現,原來她就是執念本身。”

“你們?”沈漁帶着輕蔑,“你一直以來的任務,好像都得依靠別人?”

寇懷說:“重要的不是與人合作,而是任務成功與否。”

沈漁沒有挑起寇懷的憤怒,再接再厲:“我說的可不是合作,我說的是依賴。”

“如果在你看來合作就是依賴的話,那你現在就是在依賴我。”寇懷說。

沈漁伸出根手指頭指着她:“你等着。”

寇懷看她氣鼓鼓的坐下,還垂着腦袋,估計是不想讓她知道她生氣。

但她偏偏要故意說:“你生氣了嗎?”

沈漁深深的吸了口氣,聲音大得寇懷都能聽到,然後她一字一句的說:“老子沒有,生、氣!”

“哦。”寇懷漠然,“你不用憋着。”說完又像是很好心的提醒她,“你不是還要教我怎麽有情緒嗎。”

沈漁“忽”的站起來:“哼!那我從現在就告訴你,遇到我這種情況,就他媽的該生氣!”

寇懷和沈漁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幾秒,寇懷忽的笑了:“沈漁,你的精力真的很旺盛。”

“你幾歲了?”沈漁忽然問。

“嗯?”寇懷沒明白她什麽意思,“20。”

沈漁搖頭,像很遺憾一樣:“你才二十歲,多好的年紀啊,但你現在死氣沉沉,一點活力都沒有。”

寇懷……

最終還是沒再接茬,而是說:“走吧,去找陳淳的弟弟。”

陳淳的離世很突然,她在所有人都對她有着美好期待的時候離開,誰也沒有一點準備。但她只給她弟弟留信,這個比較奇怪,一般都不是給父母的嗎。

“這個還不簡單。”沈漁指着資料說,“她父母沒有那麽重要呗。”

寇懷看着沈漁,等着她解釋:“或者說,她根本就覺得留給父母沒必要。”

寇懷推己及人:“我之前,剛到‘福澤’的時候,我想的是如果要通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