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彎彎曲曲的山道,終于是轉過了這一個山谷,卻是一片遍布沙土礫石、稀稀疏疏長着些矮小灌木叢的地帶出現在了他們眼前。此時恰逢入暮時分,放眼望去,只見到好似有一層層薄薄的淡紅煙霞漂浮在前方整片區域之上,頗有幾分詭異之色。
倚玉看了看面前的景象,轉向風澗月等人,“這是沙漠的邊緣地帶,估計想要過去的話,我們肯定就得穿越這片沙漠了。”
晝伏夜出,現在進去的話正好可以走一段路程。秋辰瑾看了看遠方幾乎已經落下去的日頭,轉向蕭蘭夜,“我們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蘭夜默默算了算這些天大致走過的路程,“朝北。這片沙漠也不知究竟有多大,我們的幹糧飲水最多只能夠支持三日,不可冒然深入,盡量就在邊緣範圍活動。”
“那好,我們馬上動身。”風澗月還是一如既往的簡短幹脆,話音一出口,擡腳便走在了最前方。倚玉三人立刻跟了上去。
看着風澗月漸漸走遠的背影,蕭蘭夜輕輕笑了笑,目中露出幾許贊賞。他倒還真是個磊落之人,竟是不肯占我們一分便宜。
葉然歌卻毫不在乎的瞥了蘭夜一眼,“一人打一次頭,本來就是理所應當,難不成每次都要你帶路去。”
秋辰瑾聞言目光一動,嘴角挑起邪氣的弧度,桃花眼中星光點點,挑釁似的斜着葉然歌,“神氣什麽,要是真這麽行,那你怎麽不去帶路?”
“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做不做什麽需要你來指手劃腳嗎?”葉然歌對着秋辰瑾一向沒好口氣,狠狠剜了他一眼。
“我就是知道自己實在是算不得什麽,這不,專門來請動您老人家出手幫忙的啊!”秋辰瑾明褒實貶地說着,還故作恭敬的向葉然歌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葉然歌死死瞪着挂着一臉魅惑衆生的笑容的秋辰瑾,嘴角抽搐,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話,“哪來的破玩意兒!閃一邊去,別擋着道!”恨恨得推開他,拉起蕭蘭夜就走。冷夕雅兩人自是跟了去,面色似乎還算平靜,卻是能夠看見她們的肩膀都在不住抖動。
瞅着葉然歌怒氣沖沖的走過自己身邊,連眼角都沒朝自己身上瞟一眼,秋辰瑾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你也有今天,叫你看不起人,活該!仿似報了血仇一般,心情大好,秋辰瑾身輕如燕、神清氣爽的追趕先走的兩撥人去了。邊走還不忘繼續加上幾把火,連連高聲呼喊,“葉兄,別丢下我啊!沒有你我可是真不行,葉兄!”
葉然歌聽到他的聲音,往前行去的身形頓了頓,手腳難以抑制的僵了一瞬,之後卻是走得更快了,簡直恨不得直接用飛的。
夜幕終于降臨到大地,十人随着天空高懸的七星指引,向着北方一步步行去。
“夜兒,看見了麽?那好像酒勺一樣的七顆星叫做北鬥七星,天樞、天璇、天玑、天權是為鬥身,為魁;玉衡、開陽、搖光是為鬥柄,為杓。”二叔對着三歲的我溫柔地笑着,伸手指向天上的七顆星辰,“第一天樞,陽明星,司命;第二天璇,陰。星,司祿;第三天機,真人星,祿存;第四天權,玄冥星,延壽;第五玉衡,丹元星,益算;第六開陽,北極星,度厄;第七搖光,天關星,上生。”
在夏天,從傍晚到入夜這段時間裏,二叔總是喜歡抱着我坐在庭院之中,看天上此起彼落的星辰,用他一貫清潤爽朗的音調緩緩地述說着每一顆星星的故事,“傳說,在龍漢時有一位王名曰周禦,他的妃子叫紫光夫人。某一日,紫光夫人于蓮池中沐浴,忽感蓮花九朵化生九子。長為天皇大帝,次子為紫微大帝,其餘七子為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七星。二長帝君居紫微垣太虛宮中勾陳之位,餘下的就在這裏了。”
輕輕撫着我的頭,二叔笑了笑,目光重新投向天幕,語調很輕、很淡、很柔,就像是怕驚擾了誰的清夢,“能夠看到麽,在東邊還有着一顆即将隐沒不見的星辰呢!”
“七月流火,是商、心宿。”我看着北鬥右側,那裏有一顆一點一點流向西天漸漸下沉的星子。
“沒錯。”二叔的眸光轉而投向西方,神情柔和無比,語調卻是悲戚哀涼的,“在那邊,有着參宿。參商永相離,說得多貼切啊!此方一顆剛剛出現,彼星卻已經不知道落到何處去了,遙遙相對,永生永世都不能夠相見呢!”
望着二叔帶着追思的模樣,我知道二叔又是懷念母親了吧。不過,當時的我還是不夠明白,他為何會有這麽孤寂悲傷的眼神、如此難過絕望的神色的。
擡首凝視着高空那空無一物的一點,蕭蘭夜無意識得脫口而出,“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冷夕雅突然聽見蘭夜的聲音,身形一頓,卻又很快揚起臉,似有若無的笑着,低聲呢喃,“至少現在,我們是幸運的。”
“呃?”蘭夜聞言一愣,低頭看着冷夕雅絕美的容顏,暖暖的笑容蕩漾開來。是啊!相比起二叔來說,我已經是何其有幸的了。
“對了,蘭夜,你的主命星是哪一顆啊?”冷夕雅一邊走着,邊用下颌點了點漫天星辰。
蕭蘭夜的面容一如往日那般雍雅飄逸、俊美絕倫,只不過,卻是無情無緒、空茫無物。微微仰首望着天,淡笑開口,“并無。”
“什麽意思?”冷夕雅愣住了,每個人一生下來就照應着一顆星,世間怎麽可能有人沒有司命之星辰?
蘭夜高高一挑眉,眨巴着比星子都還要漂亮的冰藍瞳仁,滿不在乎地看向冷夕雅,“或許,在我還未出生之時它就已經隕落。呵呵!這十多年沒準兒是母親用本屬于她的命,換來給我的呢!”
聽着清和若風吟、柔婉似流雲的聲音,冷夕雅行走的腳步卻是凝定了一瞬,雖然很快就恢複了過來,不過卻再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