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秦殿之中,一大一小仍在對峙着。

“父王,兒臣頑劣,毫無節操,恐不能勝任。”

對于儲君之位,嬴子弋是一再推脫。

“頑劣,這也算是理由麽?”政哥一笑,這架勢,看來是非要嬴子弋做儲君不可的。

哪有這樣的!我不想要,你死命的攥着要給我的。這又不是什麽不好的東西,而是熱烘烘,金燦燦的儲君之位啊!大把人搶着要,政哥你又不是找不着下家,嬴子弋真是無奈。

身為一個大反派,要那勞什子儲君之位做什麽?

想要王位,只管搶便是,反派還需要通過正經的手段嗎?這也太掉價了。嬴子弋心中,反派的自尊彷如一個小惡魔,不斷的鞭策着他不能做一個太正直的人。

不過,那可是未來的秦帝之位啊!嬴子弋也不得不再三思慮。

世人都知道,秦王嬴政死後,天下大亂。秦失其鹿,諸雄并起。秦帝這張位置,就是個火坑啊!除了趙高胡亥這兩個愚蠢的反派趕着往裏面跳的,嬴子弋會這麽傻麽?

“一開始,寡人的确認為你是為了儲君之位才要帶上昌平君和趙高。不過後來,寡人發現不是這樣。”嬴政一笑。嬴子弋發現,今夜嬴政笑的次數,可比他過去幾年見到的加起來的還有的多。

“以你的膽識和手段,難道還會懼怕坐上着這把王座麽?”

難道哥哥是小貓麽?嬴子弋此刻的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人拿着逗貓棒在逗的小貓一樣。

而政哥似乎執着于逗弄着他,并以此為樂。政哥擡頭望着殿外夜空,只見殿外昏沉晦暗,月沉星疏。他不自禁的舒了一口氣,有感而發。

“春秋五霸,戰國七雄,古來多少豪傑,為了那天下至尊之位,前赴後繼。可是最後又有誰能夠成功?沒有一個人!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麽?”

政哥低着頭,看着嬴子弋,詢問道。

哥哥怎麽會知道?

嬴子弋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那是因為,那天下的至尊之位,只有一張!而想要它的人,又何止千人百人。一人得之,其餘豪傑必定群起而攻之。霸者必衰,齊桓晉文,莫不如此。我大秦,固然能夠鯨吞六國,一統天下。可是六國數百年之底蘊,何其深厚?大争之世,天下之豪傑又豈甘屈于人下。這天下至尊之位,何其難坐?一步一驚,寡人莫不如履薄冰。”

政哥你太謙虛了!誰不知道,你最後都把他們都給虐了。嬴子弋心中嘀咕道。

秦皇不死,天下何人敢反?項羽不過一草莽賊寇,劉邦不過一十裏亭長,韓信不過一市井胯夫,張良不過一荊聶之徒,陳平不過一盜嫂小人,範增不過一山野村夫,蕭何不過一縣衙屬吏。至于,彭越,英布,田橫,陳馀,魏豹之屬,不足計耳!

簡而言之,這就是一個人在狂虐天下的節奏啊!

然而,也只有嬴政一人而已。秦帝的這把位置,操作系數實在是太高了。胡亥趙高顯然沒有這個能力,所以不過三載,就被人攻滅了。嬴子弋也不認為他在當時那種條件之下,仍然能夠保住秦鼎不失!

“橫掃六合,一統天下。誅狄滅夷,輝耀華夏。文治武功,以傳萬載。萬世之基,由我而始。”嬴政的口中念着自己曾經發過的豪言壯語,卻又不自覺的搖了搖頭,“年少總是輕狂。萬世之基業,何其飄渺!”

我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話。嬴子弋微閉着眼,打算裝作不知。

“父王,您說什麽?”

對于嬴子弋的滑頭,嬴政并不打算深究,問道:“你不想這儲君之位,可是看出了這王座背後的艱險,所以想要躲?”

“……!”

政哥的确是政哥,還是一如既往的料事如神。

“兒臣不懂!”

嬴子弋還是嬴子弋,還是一如既往的裝着嫩。

“你下去吧!”嬴政說了這麽多,似乎有些累了,揮着手,讓嬴子弋退下去。

總算可以去吃宵夜了,嬴子弋想想還真是有些小激動呢!

望着嬴子弋離開時那歡呼雀躍的背影,嬴政嘴角微微翹起,“身為寡人的兒子,你以為想要躲,就能夠躲得開了麽?”

……

秦嶺深處,虎狼出沒之地。卻有一黑衣人立于險峻之崖石,臨風而立,縱觀四野。

“巨子!”

高漸離與盜跖兩人從鹹陽探聽完消息,便匆匆趕到了這裏。見到那方寸之石上,黑衣之人,跪拜道。

“起來吧!鹹陽的情況怎麽樣了?”燕丹問道。

盜跖說道:“那小子身邊皆為高手,我們想要除去他,不易。”

“真的有這麽棘手麽?”

“我和小跖觀察了很久,嬴子弋身邊的高手,流派很雜,有秦軍銳士,有胡族勇士,有昔日軍神李牧麾下之精銳。甚至還有一些人,連我也看不出他們的來路。齊國的稷下死士,曾伏殺過嬴子弋,不過全軍覆沒。秦地之中,我們想要除去他,确實不易。”

燕丹握緊了手中的墨眉,想起了那關于嬴子弋的傳聞,不覺皺眉。久之,他微嘆一口氣,“還有什麽?”

“不過,我們從鹹陽回來前,卻聽到一個奇怪的傳聞!”

“哦?”

“據傳那日秦宮大殿之中,嬴政召集百官商議伐楚事宜。衆将相争之時,嬴子弋曾放言,只憑三千人就能滅楚!嬴政也答應了他總領伐楚事宜,不過這太過匪夷所思,屬下也不知道這傳言的真實性。”

“應該是真的!”對于高漸離的話,燕丹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

“嬴政一向出其不意,若是旁人讓一個稚子伐楚,我是斷然不會相信。不過是他,我卻不會驚訝。嬴子弋将出秦地,這次,我決定親自出手。”

“巨子,這……!”

高漸離和盜跖都知道,燕丹不惜受衛莊一劍假死,就是為了躲避禍患。秦王一旦知道燕丹還活在世上,那對他的追殺,将會無休無止。

“嬴子弋就是再厲害,也不過是一稚子,為了他,巨子這樣做真的值得麽?”高漸離質疑的問道。

“不,你們不明白。留着他,對于我們的反秦大業,将會是一個極大的變數,一個讓天下群雄都無法預測的變數。”燕丹心有餘悸的說道。

“你們下去準備吧!通知墨家子弟,沿途接應。”

“是,巨子。”

“你出來吧!”

高漸離與盜跖走後,燕丹對着一旁林木深處,淡淡的說道。

一道倩影緩緩從林木中走了出來,深情的望着燕丹。

“東君大人,我已經說過,我不想再見到你。”燕丹的話語冷冰冰的,不留一絲的情義。

焱妃卻不同,雙眸如流火,“丹,你始終還是不肯原諒我麽?我當初都是為了你啊!只有殺了六指黑俠,你才能夠當上巨子,做你想做的事情。”

“天下皆白,唯我獨黑。不管你當初是為了什麽,有些事情,是絕對不能去觸碰的。而你一旦做下,就意味着,今生,你我緣盡。”

燕丹自顧自的離開了,眼中不覺得留下了一滴眼淚。

“丹,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幫你的。”黑夜之中,焱妃攥緊了雙手,暗暗的發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