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走了,前面有些吵鬧聲,季家的人已經到了。喬晟陽做下了承諾,那麽他就一定會去做,他是君子,君子坦蕩蕩。承諾他絕對不會違背的。”
風無情放下手中的杯子,臉上本來浮在表面的所有表情一下子全部收斂。
“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風無情腳一動,已躍出幾丈遠,再一動,身影已經消失在蒼瀾視野中。
只留下話語還未消散。蒼瀾撇嘴,真是個臭屁的男人!這麽愛耍帥。
甩甩頭,忽略掉風無情的話,往前廳走去。
正了正臉色,将臉上多餘的表情退掉,眼底卻有光芒一閃而過。真是有意思,奇毒不歸與紅塵,她還真想知道誰有這麽大的手筆。
蒼瀾嘴角始終含着一絲微笑,看起來雲淡風輕。像是個如雲朵般潔白的少女,沒有人能夠看清她掩埋的心思。
蒼瀾進了正廳,風無情依然面無表情。喬晟陽正跟季從允說着什麽,而季雲藍始終哀傷地凝視着喬晟陽。
蒼瀾垂眸,剎那間,已是千回百轉心思。
她從來就不是心狠的女子,可是,感情向來如此,對別人仁慈,那麽自己就會萬劫不複。為了自己的幸福,那麽她只有對別人決絕。
更何況,喬晟陽喜歡的人是她,而不是別人。
擡起眼眸的時候,掩埋下所有心思。似乎現在,這些都要暫時放下,不歸與紅顏的出現,好像,武林開始紛亂了。總覺得很不安呢。
到底是什麽人,擁有如此能力,翻雲覆雨。而她,是除靈師,先祖遺命,蒼氏後人,以蒼生為己任,除非人間大劫,蒼氏後人,必不得出手。可是她,已經将自己放在了陽光底下。
心底緩慢得滲出荒涼。那種荒涼,就像一片空曠的荒野,漫無邊際,荒無人煙,只剩下一層層不停生長的野草,一層層的覆蓋上荒野,并且蔓延。那種寂寞的生長。
原來,她的如此的害怕寂寞,忽然,很想小音呢,那個擁有甜軟聲音的少女。
“小瀾,怎麽在發呆?”喬晟陽柔聲喚道。
輕柔和煦的嗓音,溫暖而迷人,蒼瀾的心,緩慢沉穩的跳動着,這種安寧,原來才是她最迷戀的。
蒼瀾始終怔怔的發呆。
“小瀾,你怎麽了?”
蒼瀾回過神,只看見喬晟陽眸底一片憂色。喬晟陽站到她面前的時候,她的目光始終沒能聚焦。目光恍恍惚惚的,像是早晨蒙了水霧的池塘。
“小瀾,小瀾?”喬晟陽輕聲喚道,拉住了蒼瀾的手。
溫熱的溫度,從手心傳遞到手心,蒼瀾終于回神。
莞爾笑道,“怎麽了?”
“你在發呆,在想什麽?”喬晟陽憂心問道,他以為她在擔心身上的紅顏之毒。
卻不知道,紅顏于她來說,只是一個引子,一個可能牽出江湖恩怨的引子。
蒼瀾笑,“沒什麽,只是看見你們聊得很開心,氣氛真的很好,我想起我以前的好朋友了。”
喬晟陽一直舒展開的眉頭漸漸開始靠攏,“小瀾,怎麽以前都沒有聽見你說起過有關你朋友的事情呢。”
蒼瀾心底有漣漪滑過,“沒什麽,因為小音她離我很遠很遠,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她,她啊,卻是我心底的溫暖陽光。好了,不說她了,對了,季家少爺不是來請你替季伯伯診病的嗎?你這麽還不去呀。”
喬晟陽拉着蒼瀾進了大廳邊跟她說,“我在等你啊。”
很是溫柔的嗓音,眼底流轉着懾人的光芒,衆人沉默,如此的喬晟陽,完全不似平時的他,再沒了始終挂在嘴角的淡然微笑,變得生動起來。
“既然蒼姑娘已經到了,我想喬神醫便要去季府了,風某堡內還有點事情,就不便跟去了,各位,風某先行告退。”風無情突然插上話,說完便離開了。
蒼瀾笑着朝一邊的三人問,“那麽莫鳳,小月還有秀兒,你們呢?”
“我們要去。”三人異口同聲。
說完互相看了看。
莫風道,“我跟着只是想見識下,我爹放我入江湖,本就打算讓我在江湖中闖蕩一番的。”
“小瀾,你知道的,喬大哥,江湖中那麽出名的神醫,我跟着去,也算是長見識了,你也不想我一個女兒家,整日待在閨閣中,什麽都不知道吧。“李玉秀一邊說話,一邊瞄蒼瀾的表情,直到最後嬉笑出聲。
小月更是擺出了志在必得的表情,蒼瀾笑,“就知道你們三個,一定耐不住,肯定會跟着去,那麽,我們走吧。”
“恩。”李玉秀與小月點頭跟上。
後面的季雲藍一下子沉了臉。
表情暗淡失色,有些狠唳。
一路上,喬晟陽只是微笑着與季從允攀談。
莫風安穩得跟在蒼瀾身側,李玉秀與小月像是飛翔的鳥兒一般,臉上的笑被陽光折射,閃出耀眼光芒。
不停的說着話,不停的指東指西。
蒼瀾不做聲,只是緩步跟在兩人後面。
微笑着看着嬉鬧的兩個女子,腦子裏,卻始終盤旋着從金陵一路而來的各種場景。
從半妖開始,江湖開始風起雲湧。
武林知名人士的失蹤,好像始終都透着詭異,沒有一點痕跡的失蹤,還有跟着而來的僵屍之禍,唯一看上去正常的,只有鬼嬰還有傀儡花事件了。
而這些人的失蹤,穆野身上的毒,還有她身上所謂的江湖絕毒,能夠讓名滿天下的喬晟陽抖一籌莫展的毒,想到喬晟陽,蒼瀾轉頭,視線正好撞進喬晟陽的眼睛裏。
只看見鋪天蓋地的憂傷,以及無法抑止的絕望情緒。
猛然,蒼瀾只覺心狠狠絞痛了下,像是被利刃劃了下。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
“原來,這就是心痛的感覺麽?”蒼瀾低聲,喃喃自語道。
“小瀾,你在說話嗎?”喬晟陽瞧見蒼瀾動了動唇,卻沒聽見她的話語。
蒼瀾抿了抿嘴角,唇抿成線,有些遲疑難決,唇瓣翕動了下,又抿在一起,複又張開,搖了搖頭,眉始終沒能舒展開來,“也沒什麽,只是突然想起很多事情來。”
“是不是……?”喬晟陽遲疑問。
“不是。”蒼瀾果斷打斷,目光偷偷瞄向後面的季雲藍,果然,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付懵然無知,季雲藍的嘴角卻浮上笑容,意味不明的笑容。
蒼瀾逆着光,也笑了起來,季雲藍,你以為我真的那麽好欺負嗎?如果你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徒勞,你還會笑得出來嗎?
兩個毫不相識的女子,因為一個男人,在未認識的情況下,直接就已經站上了對立面,恩怨情仇也不過是場厮殺。只是這個戰場,上演着兩個人的戰役。
腳步聲漸歇,蒼瀾正想擡頭,就聽見季從允優雅的聲音響起,“到了,各位請随在下進來吧。”
季從允的家,怎麽說呢,富麗。無比的華麗,蒼瀾擡頭看着季從允,嘴角始終挂着抹微笑,蒼瀾鄙夷,看着就是個悶騷的男人。
季雲藍挑釁似的看了蒼瀾一眼,斜着眼睛往裏面走,蒼瀾不屑,這個女人,說是自負好呢,還是無知好呢?
她真以為自己長得漂亮點,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無視別人。
這種女人的驕傲,總是這麽直白而尖銳的戳傷別人。
“爹。。。爹。。。你看,喬大哥來了,你的病很快就會好了。”季雲藍三兩步進了大廳,大概早有下人通傳過了,季家老爺早已候在大廳。
季家老爺年過不惑,一身錦衣,濃眉怒目,卻是凜然正氣。想來也是個鐵骨铮铮的漢子。
臉色卻不是很好,泛着白,看來身子不适并不假,難怪季家兄妹如此緊張。
“季伯父您好。”喬晟陽進了大廳就趕忙施禮。
“喬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這兩個孩子這般麻煩你,其實老夫并無大礙,好好休息兩天就好。”季老頭聲音很重,顯然并未傷及肺腑,笑着看了看身邊撒嬌的季雲藍,一臉寵溺道。
“季伯父言重,在下這就幫您把脈。”溫柔的喬晟陽,說話總是這麽謙和,卻始終帶着難以察覺的淡漠疏離。
“喬公子,各位請坐吧。上茶。”季老頭招呼道。
喬晟陽坐在了季老頭身側不遠,季老頭會意,伸出手,輕輕将袖子往上拉了拉。
喬晟陽的右手探上季老頭腕處。
“季伯父可能前些日子動武,傷了經脈,所以氣息有些不順而已,在下幫您紮幾針就可以了。”喬晟陽一面慢條斯理的說話,一邊收回手,從貼身的兜裏取出裹布,慢條斯理的展開,抽出銀針,左手去卷季家老爺的袖子,然後慢慢紮針。
整個過程時間不長,很快喬晟陽就收回全部的銀針,插上裹布,卷起收好。
“季伯父已無大礙,只是要好好休息幾天,飲食上稍微清淡些,很快就好。”
“喬公子,老夫就托老喚你一聲晟陽,中午就留在府裏用個飯。”季家老爺整了整衣袖說道。
喬晟陽拱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
吃過午飯,小月莫風還有李玉秀一起出去買東西了。
蒼瀾陪着喬晟陽坐在季家的客廳內,喬晟陽和季家人攀談着,蒼瀾安靜的坐着,看着喬晟陽的側臉,喬晟陽的側臉,線條很柔和,不生硬,卻泛着無以複加的溫柔,眼底始終翻滾的溫柔,已經成了蒼瀾的幸福。
嘴角始終微彎,她喜歡極了這種狀态,要是世上真的有滄海桑田,她願意就這麽坐着,陪着喬晟陽坐到蒼瀾變成桑田。
突然臉上感覺到不舒服,收回目光,就看到季雲藍怨毒的看着她,眼底擁擠的都是滿滿的怨恨,以及,尖銳的惡毒。
季雲藍看見蒼瀾看着她,伸出手,指上自己的胳膊,揚起了嘴角。
蒼瀾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直對上季雲藍的眼神,也跟着笑了起來,這場戰役,才剛剛開始,江湖的紛争,自此從這兩個女子身上展開。
‘紅顏’蒼瀾張張嘴,無聲的說道,季雲藍的目光悠忽一轉,先是驚詫,然後瞄了喬晟陽一眼,随即了然。
無聲嗤笑,同樣無聲說道,‘至毒紅顏,枯骨殘存,你死定了。’
沒有硝煙,沒有戰火,兩個人的戰役,直接以死亡作為代價,到底多大的仇恨,才能掀起這樣的戰役,要用生命作為代價?
蒼瀾垂眸,這裏的人,視生命如草芥,活着是件辛苦而卑微的事情。
右手始終放在自己的左胳膊上,紅顏始終在緩慢灼燒着她神經和血液,有的時候真想用靈力将毒逼出來,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深藏在黑暗中的人,還不清楚他們的目的,所以他們只能等待,敵在暗,他們在明,雖然很被動,但是只能等待,等待一個可以扭轉乾坤的時機。
目光始終在和季雲藍沖撞。
“小瀾,在發什麽呆?季伯父問你話呢。”喬晟陽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蒼瀾的思緒卻已經在九霄雲外。
将自己的思緒拉回。
季家老頭看了看自己的女兒,了然笑笑,“蒼姑娘家是哪裏?看起來像是南方人,家裏是做些什麽的。”
喬晟陽這樣優秀的男子,連自己的女兒都看不上,這麽就看上了這麽平凡的姑娘呢,季老爺不懂聲色的問道。
蒼瀾偷笑,繼續拿出當時忽悠別人的說辭拿出來忽悠,“小女子是北方人,家鄉發了疫病,親人都過世了,就剩下了我和哥哥,家鄉待不下去了,于是和哥哥背井離鄉,本來準備來金陵過日子的,可是路上遇到強盜,我們的盤纏被搶光了,後來我和哥哥給一戶人家做事,待了幾個月,天氣轉暖的時候,哥哥将兩人的工錢給我,讓我來金陵找以前我父親的朋友,哪知那些人,根本就裝不認識我,沒有辦法,幸虧得到好心人幫忙,便在岚鏡山莊找了事情,前陣子,我家少爺因為有些事情,便去了嶺南福州,後來又去了北方,小女子不方便跟着少爺,就跟着表少爺,這才有幸結識喬公子,并且與他海誓山盟。喬公子說,等到他的事情辦完了,就與小女子回杭州成婚。”
蒼瀾一邊暗笑,一邊溫溫柔柔的忽悠。
喬晟陽拉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這個小丫頭,又在騙別人。
“那蒼姑娘可找到兄長沒有?”
“多謝季伯父關心,家兄一切安好,現在在疊影樓做客,風樓主真的很好客。”嘴上一本正經說着,心裏卻快笑翻了,冷酷無情的風無情,到了蒼瀾嘴裏,卻變成一個善良正直的男人。
“老夫對風樓主并不熟悉,不過令兄長既然是在疊影樓做客,看來過得很好,現在兄妹團聚,又得喬公子寵愛,老夫祝福姑娘。”季家老頭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搖了搖頭,這個女子,說話滴水不漏,連他都看不出深淺,他的女兒,雖然美貌,其它的,卻這麽也比不上這個姑娘。
“多謝季伯父。”蒼瀾轉回目光,被季雲藍眼中的狠戾驚住,她還是不會放過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就這麽在疊影樓住了三個月。
喬晟陽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研究紅顏的解法,蒼瀾幾次都忍不住要告訴他,卻被風無情拉住,蒼夜始終在擔憂,所有人都以為蒼夜是在擔憂蒼瀾,其實蒼夜是在擔憂喬晟陽,蒼家後人的能力到底有多強大,沒有人可以知道,傳說中的青蓮之印一旦盛開,遠古的力量蘇醒,蒼家的人,是不是就可以如同千萬年前的誇父一般,擁有将星辰與白晝扭轉的力量,毀天滅地,改天換地。
青蓮之印曾經盛開過,盛開過三次,一個是在一個男子身上,那次盛開,因為一個求之不得的愛情,讓無數人的生命重生,要不是天神出手,恐怕這片大地已經化為劫灰。後面兩次盛開,同樣也是為了愛情,是不是只有愛情,才能喚起人心底最深的執念呢,那麽他們呢,蒼夜的力量已經消失,是不是身上如果潛藏着青蓮之印,它就永遠封印着不再盛開。
那麽暗之妖,蒼瀾一個人能夠應付?
蒼瀾總是在擔憂,穆野總是在嘆氣,風無情總是神出鬼沒,蒼瀾總是莫名笑,蒼瀾養的貓兒,總是神出鬼沒。
最近,大家都有些不正常了。
作者有話要說:悲劇的萬年大坑~~總是要碼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