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恍然大悟後,心底悄悄制定了新目标。

方嬸娘絮叨完才意識自己說多了,冉冉年紀小能懂啥。

一時又有點奇怪,“我以為你爹賣書了呢,沒賣書嗎?”

“爹爹沒賣,冉冉在山裏找到人參,賣人參!”

人參?其他人驚呼出聲。

冉冉眨眨眼睛,拍拍身上的新衣服,“人參可以買錢,賣了一個人參,爹爹買肉給冉冉買衣服!”

買肉買衣服忘了說啦,還好她想起來了!爹爹是最棒噠!

其他人聽的卻是——

冉冉家裏沒肉吃,慘兮兮。

好在冉冉福氣大挖到人參,沒讓自己和她爹餓死。

果然冉冉是最棒噠!

現在冉冉終于有了新衣裳穿,還不是繡花的?

天降橫財誰不動心,幾個嬸娘有點動心,雖說看着冉冉家沒賣多少錢,大概年份淺,這不是一條財路嗎?

但這是別家的財路,幾個嬸娘也不好意思開口問冉冉在哪找到的,心底尋摸着自己要不上山看看,萬一撞了運氣呢。

“人參在哪找的?”一個一直沒說話年輕小媳婦憋不住問。

方大嬸不太贊同看了她一眼,剛要和冉冉說話,就聽冉冉脆生生說:“樹多的地方有人參,樹多的地方有人參。”

這不是山靠東邊那塊嗎?

幾人心底尋思着。

“冉冉,你爹有不讓你說嗎?”方嬸娘有點擔心冉冉回去會挨打,這賺錢營生誰不藏着掖着。

“沒有呀,爹爹沒說過的。”冉冉煞有其事點點頭,想起補充道,“爹爹說不能告訴村外的!冉冉和嬸娘都是一個村噠!”

年輕的小媳婦被冉冉萌化了,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愧。

一個村的,他們都是稻子村的呀。冉冉和冉冉爹這是沒把他們當外人呢,親着呢。

這冉冉爹,沒想到是外冷內熱啊,平時看着不大好親近,不是那沒禮的,就是有種生疏勁,看着俊氣,和大家不一樣,姑娘家的都愛看他,長得好啊,吳老太在世時,求親的可多了,吳老太去了,冉冉爹自己要守孝三年,後來又被分了出去,沒點營生,行情就不大好了。

幾個嬸娘心底感慨點點頭,對江知樂改觀不小。一番談話下來心滿意足。

冉冉也很滿足。

自從有錢變壞這個事後,冉冉每一天都覺得自己長大了一點,她要肩負起讓爹爹一直是好爹爹的重大使命。

冉冉驕傲。

冉冉自豪。

冉冉偶爾愁苦。

冉冉又超級有成就感。

爹爹進展很大,正向着好爹爹努力。

冉冉也變成了超級有錢的冉冉。

挫折也有很多。

比如

——爹爹怎麽還是那麽有錢?

——怎麽讓爹爹更好花錢?

——家裏人太少了,怎麽才能增加人口?肯定不能比二伯家少呀。

——怎麽讓爹爹努力讀書致窮?

——她什麽時候才能比爹爹有錢?

——偷雞賊什麽時候能找到?

想到偷雞賊,飄着飄着回家的冉冉步伐沉重了起來。

另一邊,江知樂終于有點發虛,承受了老父親的慌張和無措。

冉冉比當爹的還有錢,你這爹還有沒有面子了?

欠冉冉的雞蛋錢什麽時候還?

欠冉冉的院子什麽時候蓋?

還有那些——

金項圈、粉頭花、繡花衣裳……

別人都有的,為啥冉冉沒有啊。

江知樂心底突然有點不得勁,心底只剩下了一個念頭——賺錢。

江知樂心底萬分沉痛想,書可以暫時放放,當爹的威嚴絕不能丢。

父女兩确定計劃後的第一次會面,眼神一個對視,彼此間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又說不出有啥不同。

江知樂把上次上山找的木頭翻出來,這是木料不太珍貴,特別在側面的紋理是一個隐約的盤腿坐着的人形,十分難得。江知樂打算雕一個佛像。

冉冉見爹爹打算刻木頭了,唉,愁呀。

爹爹怎麽不像以前那樣看書寫字啦,冉冉一邊想着法子,一邊去瞅瞅自己的雞。

兩只雞見到冉冉就咯咯過來,冉冉摸了摸口袋,丢了兩顆豆子,雞吃完了又咯咯叫,冉冉又摸口袋,當着雞的面笑眯眯吃着炒豆子,吃了好幾顆拍拍手,心情好多啦,就去看隔壁蓋房子。

高老頭速度很快,雷厲風行,說要蓋院子,就請了隔壁紅薯村的泥瓦匠來蓋房,不包飯不包住,一人一天四十文錢。

幾個漢子幹活幹得熱火朝天,累了就喝口水小坐一會,看到不遠處一個後屁股後跟着兩只大母雞的小孩,都覺得有意思。

這是冉冉一天內第二次那麽震驚了,第一次因為得知了讀書窮三代的寶貴道理,第二次是看蓋院子。

叔叔們都好厲害呀,一會就可以、就可以……

冉冉不會描述,眼睛都亮晶晶的,不由自主挪了過去。

幾個漢子正好在休息,看這個小姑娘生得可愛,眼睛像杏仁一樣,特別好看,頭頂紮了一個小辮子,又有點好玩。

“你叫什麽名字呀?”赤膊的漢子蹲了下來問。

聲音刻意輕了很多,口音仍是很粗,面容黑黑的倒很和善。

“叔叔好,我叫冉冉。”冉冉好奇看着這個高高的叔叔。

“咦?你就是冉冉啊。”後來上來一個個子稍矮的,“你爹是那個江秀才?”

紅薯村的人沒怎麽見過冉冉,倒是聽過,還是村裏王媒婆說的。

平常媒婆都說這家姑娘勤快孝順,那家小子踏實能幹,其它優點啊,長得好,長得俊,公婆好,家庭富足……哪裏能誇就誇哪。

誰知遇到個江知樂,有人問王媒婆,江秀才長得如何,王媒婆道不好說。

不好說是如何說?長得不堪入目?

有人問江秀才家資如何?王媒婆說只有兩兄嫂,其它不好說。

不好說是如何說?關系不睦,還是沒啥錢財?

有人問江秀才考舉子如何?王媒婆說不中,以後不好說。

不好說是如何說?一直要考考不中還是不考了?

有人問江秀才女兒如何?

王媒婆這次話多了,冉冉可愛機靈,真真是個好孩子,無人不喜歡。

有姑娘家的心底嘀咕了。

這前頭有個姑娘不算事,姑娘讨喜不算事,就是以後自己生個娃,豈不是要被比下去。況且王媒婆這串不好說真讓人擔心。

幾個漢子老早就聽過冉冉的事,現在一看頓時喜歡到心底去,對冉冉爹羨慕得不行。

冉冉也很喜歡幾個叔叔,叔叔會蓋院子,好厲害呀。這份情緒充分表現在臉上,擋不擋不住,幾個漢子頓時有點驕傲。

“冉冉,有事告訴叔叔,叔叔幫你。”

冉冉認認真真問問題,“叔叔,蓋院子要多少銀子呀?”

高個子漢子說:“看蓋如何的,便宜的幾十兩,蓋的好兩百兩也使得。”

冉冉悄悄呼了一口氣,心底美呀美滋滋,她的銀子都可以蓋一個院子啦。

漢子覺得她偷樂的小表情很好玩,摸了摸兜摸出兩文錢,“冉冉買糖吃吧。”

冉冉搖搖頭,“謝謝叔叔,不要的,叔叔買糖自己吃!”說着摸出炒豆子,“給叔叔吃!”

然後一人分了一顆炒豆子,剛好分完。冉冉沒有了。

其他人也有點樂,看着一個小不點分豆子給他們吃,兩只雞時不時勾着雞頭咯咯叫,不由都笑了。

見冉冉也不要銅板,吃了炒豆子,幾個人琢磨下次給她帶糖。

冉冉見叔叔們都吃啦,特別心滿意足問:“爺爺院子蓋好了,叔叔可以給冉冉蓋嗎?爹爹有銀子!”

幾個漢子面面相觑,這個江知樂……他們聽說不是……還挺窮,于是昧着良心說:“等給爺爺蓋完,叔叔先和你爹爹商量好不好?商量好了就蓋。”

幫爹爹找到蓋院子的叔叔,冉冉特別驕傲,“謝謝叔叔啦。”

屋裏的江知樂莫名奇妙打了個噴嚏,擔心手滑雕壞木頭便放下刀具。

冉冉踮着腳慢吞吞挪到屋子,見爹爹沒在忙着,跳起來奔到江知樂面前,特別小聲說:“爹爹爹爹,冉冉告訴爹爹好消息!”

江知樂一臉疑惑:“什麽事?”

冉冉特別美:“爺爺蓋完院子,爹爹就有院子啦!”

江知樂還是不太明白。

等他徹底聽明白後,江知樂要笑不笑,神情有點莫測。

崽,你在逼你爹,你知道不?

崽,你信不信,你的銀子保不住了?

江知樂真沒臉用冉冉銀子,打死他也不用,打死也要蓋院子,唔,江知樂盯着桌上的木頭,陷入了發家致富的深沉思考。

冉冉可不知道他爹的志向從科舉,現在變為如何致富。

她一心念着要讓爹爹讀書,然後呢,當然要抓賊。

晚上,冉冉打了哈欠不肯睡,小腦袋有一下沒一下點啊點,偶爾呼呼睡了兩下,又登一下醒了,醒了就左張右望,眼睛還迷迷蒙蒙的呢,要爹抱。

江知樂看不過眼,能咋辦,只能讓矮蘿蔔賴在他身上。

這樣等也不是個事啊,江知樂也困。

江知樂随口道:“要不等明天再抓吧?就一兩個蛋……”

冉冉瞬間清醒,“一千蛋,不是一兩蛋。”說完又迷糊了。

江知樂又好氣又好笑,又深深地感到了——唉,兒女都是債啊。

嘆息嘆着唇邊露出了一絲笑,然後——

江知樂把自己笑醒了。

江知樂由衷感到一絲驚悚,為啥被矮蘿蔔坑着坑着,他竟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