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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寄凡站在淩月山入口處,他等了很久,才被燕蒼派來的下屬帶進寝殿。
燕蒼一改平時随性的模樣,竟然坐在了早已積塵的妖皇寶座上,他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個走進來的凡人。
謝寄凡。
他是如此卑微,不值一提,燕蒼想,他甚至不屑于拿自己和他相比。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長久地停留在顏如昭身邊,即使如今他已經不是她的徒弟,他們竟然還是能夠糾纏不清。
想到他騎着鳳凰來到顏如昭身邊,看到謝寄凡的那一刻,燕蒼簡直恨得牙癢癢。
燕蒼想,當時若不是他随口編了個借口,顏如昭有可能并不會和他走。
是他錯過了什麽嗎?這個凡人,他究竟有什麽特別之處?!讓阿昭對他如此不一樣?
燕蒼的眼神陰鸷,他盯着謝寄凡,以一種輕蔑的姿态掃視着他。
這少年年歲很輕,修為似乎是不錯,只是在這強者如林的修真界,仍舊是不值一提。
他模樣倒是生得好,身量如挺拔的青竹,膚色是玉一般的溫潤白淨,眉眼精致,像是水墨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他一雙眼睛回望過來,沒有半分膽怯或低微。
以及他額間的那點紅痣……燕蒼在心裏暗罵一聲,這小子就是靠這副模樣蠱惑了阿昭麽?
謝寄凡走上前,他身上還穿着那件帶血的黑袍,顯得有些狼狽,但他仍有禮有節地拱手:“妖皇陛下。”
燕蒼臉色陰沉,他的中指彎曲,一聲一聲地敲擊着座椅扶手。
半晌,他才回應:“有何貴幹?”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但謝寄凡卻沒在意,他直入主題,誠懇地問:“妖皇陛下,我來這裏是想問,玉羅仙君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燕蒼眯起眼,“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謝寄凡:“是您自己說的。”
燕蒼:“……”他這才反應過來,他拿淩月山的雪水做借口讓顏如昭一同騎上鳳凰時,這小子也在場!
“我沒有任何不敬之意。”謝寄凡緩緩開口,“仙君似乎在離開後和門派傳了信,而我從掌門那裏知曉,仙君并未随您一同來淩月山。”
“……所以,仙君還沒有拿到她想要的東西。而您說過,仙君在去熾翎谷前來過一趟這裏。”
“是什麽樣的事物,連您都無法給仙君?如果,如果拿到它需要費一番功夫,我願試一試。”
謝寄凡這番話邏輯清晰,也很得體,但燕蒼卻莫名覺得有點不爽,“小子,你倒是很聰明。”
“只是,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他倨傲地揚起下巴,“告訴你也無妨,阿昭想要的東西,是淩月山主峰上一年一化的雪水。只不過因為魔界入侵,攪亂了氣候變化,如今積雪尚未融化,兇險至極。”
“像你這般剛過化境期的小修士,還是收拾收拾滾蛋吧。”燕蒼不屑地笑了一聲。
“妖皇陛下,請您允許我一試。”謝寄凡說。
“……”燕蒼的笑聲被噎了回去。他有些不敢相信,“你認真的?小子,那地方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別在這裏放大話,趁早滾回玉羅門去吧。”
“陛下,我在門派內上課時了解過妖界的地理環境,我剛剛粗略地計算了一番……”謝寄凡垂着眼認真地說,“我覺得這在我的承受範圍內。”
“而且,如今我已不是剛剛進入化境期的修士了,我已經到了化境後期。”
燕蒼稍稍向後仰去,背靠在冰冷的座椅上。
他沒有想到,謝寄凡竟然不是在逞能。
況且……他修為增長得也太快了吧?!這才過去多久?燕蒼記得,自己自突破化境期後,足足修煉了幾百年才進入化境後期。即使這樣,他已經可以被稱作是妖界屈指可數的天才了。
看來顏如昭有一句沒說錯,謝寄凡天資的确非凡。
燕蒼再次正襟危坐起來,他盯着謝寄凡,那目光似乎有所轉變,不再是先前看一個卑微蝼蟻、亦或是毛都沒長齊的小孩的眼神。
而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态度。
“你真的想好了?那地方在積雪未化之時,連我妖界都無人進入過。”燕蒼聲音沉沉。
他沒有阻止謝寄凡去送死,因為他知道,顏如昭很想要那捧雪水,越快越好。
而冰雪不知何時才會徹底化淨。
“我明白。”謝寄凡輕聲說,“只是,若仙君想要,我萬死不辭。”
燕蒼頓了頓,下一刻,他不禁撫掌哈哈大笑。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心想這真是個瘋子。
他對顏如昭的心意,的确一點不比他少。
只是他也同樣可憐這清瘦的少年,他不知道,自己愛上的是一個無心無情的女人。
他注定走的是一條不歸路。
燕蒼笑他,何嘗不是在笑自己。
“來人,送他上主峰!”他厲聲吩咐,“順便,也準備一副收斂他衣物的棺材。”
……
顏如昭從燕蒼的鳳凰上下來,換成禦劍而行。
她沒過多久,就到了人間最繁華的地方——寧安皇城。
人間太過廣闊,那縷魂魄飄往人間,想要尋找簡直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無怪乎鬼王尋找了多年,甚至耗盡了力量,也未能成功找到。
但顏如昭不一樣,她手持着仙器招魂鐘,這器物能準确地定位到所有游魂的具體位置。
只不過,世間的孤魂游鬼實在太多,她也只能一個一個地排查,但這已經比鬼王漫無目的的搜尋強上千百倍。
另外,她還有溯源鏡,即使那人神魂破碎,剩下的只是一副殘魂,在溯源鏡的照射下,也能恢複原有的模樣。
寧安皇城富貴繁華,各處都是鐘鳴鼎食之家,是孤獨的游魂們聚集之處。顏如昭手中的招魂鐘告訴她,此地符合人選的魂魄最多。她便當機立斷,前往此地。
人間如今由人皇統領,人皇是處于修者與凡人之間的存在。他在三千年前繼位,因機緣巧合得獲長生不老的能力,由此能延續王朝長久的穩定,只要他在一天,人間就不會發生大規模動亂。
寧安皇城,就是人皇皇宮所在之地。
想起此人,顏如昭又不禁有些頭疼。
人皇在多年前,也曾同她訴說過心意。那時他初初獲得長生不老的能力,自覺能夠與她相配,卻在來尋她之時正好撞上她和燕蒼的比試。燕蒼在她的靈力威壓下幻化成小貓咪的事情,就是人皇傳播出去的。他們二人就此針鋒相對,甚至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顏如昭想,還好燕蒼被禁止前往人間,否則他們倆之間又要發生不少鬧劇。
為了低調行事,顏如昭一落地便戴上了帷帽,她将招魂鐘藏身于袖口間,順着可疑的蹤跡而去。
但是,讓顏如昭沒想到的卻是,她一路順着招魂鐘的指引走,卻來到了一處破敗的道觀。
這間道觀,便是多年前她還是凡人之時,被幾位女道收養的地方。
數千年過去,這裏原本位于一座小城的一角,如今被并入寧安皇城的邊緣。世事變遷,周遭的一切都變了,而這所道觀竟然依舊存在。
只不過,看道觀的模樣,大約已經過了無數次翻修,又經歷了數次的繁華與凋零。如今,此處是徹底被荒廢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外殼,甚至連掉漆的大門都完全倒塌。
但詭異的是,這樣荒涼的地方,旁邊竟然有着一棵生機勃勃的紅豆樹。這樹足有二十多米高,在此地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顏如昭撚起一片落下的葉子,揉碎在手心,才發現,這樹并不簡單,而是一棵靈樹,年齡大約有幾千年了。
怪不得會生長在此卻沒有荒敗,想必凡人們也感覺到了這棵紅豆樹似乎有所不同,因此任由它生長,不敢對它做什麽。
只是……顏如昭回想起自己在須彌幻境中找回的記憶。這樹的年歲或許可以追溯到她曾生活在這裏的年份,可是,她并不記得自己看見過這樣一棵紅豆樹。
……不管怎麽樣,還是要先做正事。
顏如昭不再管那棵神秘的紅豆樹,她走近道觀的大門處,從縫隙中向內看去。
道觀的院中生滿了雜草,一片死寂,毫無人煙。
卻是游魂暫居的最優之選。
身在人間,顏如昭不能用出全部的修為。她暫且施展功法,靜悄悄地飛身落在房頂的磚瓦上。
到了這裏,就不像在大門前那般安靜了。
凡人或許察覺不到,但以她一個大乘期修士的耳力,清晰地聽見屋內有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聲,而她袖中的招魂鐘正在不停地嗡鳴。
這裏有大量在人間游蕩的魂魄,都聚居于這個小小道觀中。
而且……顏如昭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感知出現了問題,這裏,竟然還藏着一個修士?
顏如昭找到屋頂上一處松動的瓦片,輕輕挪開,便看見了裏面的景象——
一個身材纖細,面容美貌的女修正守着堆積如山的凡人屍體,她随手從屍堆中翻出幾具,徒手抽出他們還未離體的魂魄,就這麽張大了嘴吞噬下去。
她一口一個,吃得倒是還很起勁,而就算是這樣的行為,這位女修也做得十分優雅,就仿佛是在宴席上進食一般。
顏如昭:“……”
女修十分敏銳,她很快察覺到屋頂上顏如昭的存在。在她吃到第五個的時候,一擡手——
她手中釋放出洶湧來襲的水袖綢緞,直直地沖顏如昭的方向而來。
顏如昭不再遲疑,她躲過這一擊,翻身從屋頂破漏的洞中直接跳進屋內。
女修吃完了魂魄,此刻功力正盛,便與她纏鬥起來。
她似乎對自己弄出來的聲響毫無畏懼,也許是因為此地地處偏僻,也許是因為她并不在乎有人過來。
但顏如昭不想引起注意。
當然,即便有些束手束腳,但她還是只用了不到一成的修為,便成功将女修擒住。
原本從她袖口中放出的水袖如今牢牢地将她自己捆住,女修漂亮的眼睛滿是怒火,瞪着顏如昭大聲問道:“你是哪路人士?膽敢壞我的好事?!”
顏如昭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停留在她胸口的挂墜上,是一個桃花形狀。
“你是合歡宗的?”她問道,“怎麽跑來了人間?”
女修睜大眼睛,沒想到會被面前這人認出來。
她回想了一下剛剛她們的打鬥過程,很快意識到面前這人或許不好惹,立即轉變了态度:“……好姐姐,我與你無冤無仇,你這是做什麽呢?”
這是合歡宗修者慣用的手段,但顏如昭心如鐵石,“誰是你的好姐姐?”
“你先告訴我,你是在做什麽?”
她手指微動,女修身上的綢緞更緊了幾分。
女修沒辦法,急得扭動身體,“你不都看見了嗎?我這是在吸收這些人的魂魄,好提升修為啊!”
“你可別誤會!我沒殺人!這些人都是我辛辛苦苦從亂葬崗搬來的……”
女修委屈地噘着嘴。
顏如昭這才稍稍給她松了綁,沒想到這女修“唰”地一下上前,倒是沒對她動手,而只是掀開了她的帷帽——
顏如昭一驚,而女修早已後退一步,望着她的面孔,忍不住發出驚嘆的聲音:“哇……姐姐,你真漂亮!!”
合歡宗的人喜歡好顏色,對容貌的追求是修者中獨一份的,女修笑嘻嘻地,仿佛忘記了剛剛她們打過一架,拉住顏如昭的袖擺問她:“漂亮姐姐,我叫小荷,荷葉的荷,你叫什麽名字呀?”
漂亮姐姐?顏如昭沒被女子這麽對待過,但她卻并不怵她,開口道:“多謝,你的樣貌也不錯。不過,我的名姓,你無需知曉。”
她自然不會将自己的名姓透露出去,但同時,她也懶得編造一個身份與這女子虛與委蛇。
“沒關系!”小荷并沒有氣餒,“那我就叫你漂亮姐姐好了!”
“漂亮姐姐,我馬上就要回家去了,你放我走好不好?”
顏如昭對她的撒嬌不為所動,她拿出一張宣紙展開,一個女子的模樣緩緩展現在小荷面前。
“你告訴我,你可曾見過這般模樣的魂魄?”
這女子,便是鬼王苦苦追尋的魂魄。他曾與這女子一同進入地鬼之門,他殺死了她的肉身作為他上位的第一塊基石,卻留下了她完整的魂魄。然而,那魂魄很快逃離了他,飄向人間。
若那女子的魂魄沒有破損,應該還是原先的模樣。
顏如昭從招魂鐘的提示中知道,她的魂魄還在人間,但是有沒有破損,就不知道了。
她又補充了一句,“或者,與這副樣貌相似的殘魂,有沒有見過?”
小荷的眼神稍稍閃爍了一下,忙說:“沒有啊,我在亂葬崗撿的屍體都惡心極了。這女子眉眼如畫,生得這般美貌,若我見過,當然會有印象。”
“是麽?”顏如昭慢悠悠地說,她将畫像收回,問道:“你覺得這女子好看?為何?”
“嘿嘿,漂亮姐姐,你既然知道我是合歡宗的,那你還不相信我的品位嗎?”說起這種事情,小荷滔滔不絕,“她頭發烏黑靓麗,一雙桃花眼風情萬分,更別提她鎖骨處的一枚紅痣了,啧啧,若我是男人……”
“小荷。”顏如昭打斷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她再次将那副畫像展示出來,“可是,我剛剛給你看的部分,并沒有你提到的那枚紅痣。”
畫像慢慢現出,停留在頸部的位置,顏如昭施動靈力,畫像這才慢慢往下顯現。
這女子鎖骨處,的确有一枚紅痣。只不過,剛剛的小荷不可能看見。
小荷說了謊。她明明就見過這女子。
小荷愣住了,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下一秒,窗外忽然刮起了大風,簡陋破敗的窗戶幾乎要被吹散,院外的紅豆樹在狂風下發出劇烈的聲響,顏如昭不禁回頭望向窗外——
她周身卻在此刻忽然冒出一片煙霧,她還沒反應過來,小荷便一溜煙地奪門而逃。
等煙霧散去,顏如昭不禁失笑。
這女修,正事不幹,邪門歪道的本事倒是學了不少。
她不緊不慢地走出門,外面早已風平浪靜,紅豆樹在夕陽的照射下,高大挺拔,幾只葉片掉落,順着微風打着旋兒飄進她的掌心。
顏如昭并不着急。
她剛剛還沒來得及派出紙鶴去追蹤時,便已感覺到,停雲讓謝寄凡送來的蝴蝶在那一刻跟着小荷飛了出去。
她去了哪裏,顏如昭一清二楚。
小荷在街巷間飛速穿行,最後長久地停在一處。
顏如昭在路口的茶肆裏喝完一壺清茶,這才起身追去。
只是到了目的地後,她才發現,小荷口中所說的“家”,竟然是一座青樓。
牌匾上寫着三個字——“醉風館”。
這倒也符合合歡宗女修的調性。顏如昭想。
顏如昭換了件男裝,沒花多少功夫就得到了小荷的信息。她是醉風館的一位花魁,只賣藝不賣身,住在頂樓。
然而,當顏如昭敲開小荷的房門時,看見的卻是一幕——
活春宮。
顏如昭雖然對人倫之事并不抵觸,卻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愣住。
然而合歡宗女修卻絲毫不在意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身體,她給房內的男人蓋上衾被,自己卻袅袅婷婷地出來了。
小荷見顏如昭找到了自己,也沒有惱羞成怒,只是又拉住了她的袖子,媚眼如絲地道:“漂亮姐姐……啊不,現在是不是應該喊你‘官人’?你也來醉風館玩啊?”
顏如昭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她沒理會小荷的套近乎,而是拿出一張符箓,展示在她面前。
“告訴我,那畫像上女子和你有何交集。否則,這張符箓便會用在你身上。”
“以及——裏頭的那個人。”顏如昭即使剛剛只看見了一瞬,卻已經明白了小荷和那男人的關系。
果不其然,小荷在聽見她提起內室的男人時,頓時皺了皺眉。
“漂亮姐姐,你這就不道德了。”她叉着腰,抱怨道,“我們合歡宗之人,最讨厭別人對我們的道侶出手了。”
“我就不信,你還能在這地方對我做什麽不成?”
“你盡可以試試。”顏如昭仍舉着那張符箓,聲線冷冷。
就在此刻,跟随者小荷來到醉風館的小蝴蝶翩翩飛了出來,親昵地停留在顏如昭的發髻上,緊接着又要飛回她的袖中。
“你——”小荷見了那蝴蝶,臉色大變。
“這是上古神劍停雲的護身符!”她捂着嘴,驚恐地後退一步。“停雲如今是玉羅門掌門的配劍……你,你是玉羅門的人!”
“你是個女子,所以……不是岑溪。能和停雲有所接觸……你一定是長老中的一位!不,不,玉羅門長老也沒有女子!”
“你是——顏——”小荷想通了其中關竅,吓得差點翻了個白眼,就此厥過去。
幸好顏如昭及時扶住了她,“別怕……只要你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我不會傷害你。”
小荷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我說!我說!我就是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和傳說中的玉羅仙君交手……唔,還被你抱在懷裏了!!天吶,我此生無憾!”
顏如昭:“……”
……
妖界,淩月山。
燕蒼面對着眼前的少年,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說實話,他根本沒想過他能活着下山。
可他活下來了,還帶來了顏如昭想要的東西。
“請……請陛下将這罐雪水交給仙君。”
妖界醫修正在給謝寄凡治療,他身上凍傷極為嚴重,差一點兒就要沒命了。
燕蒼想,他計算得倒是真不錯,主峰的環境竟然真的就在謝寄凡承受範圍的臨界點。
他拿過謝寄凡手中的小罐子,問道:“你自己取來的,你難道不自己交給她?”
謝寄凡氣息很弱,他阖着眼哞,忍受着身體的疼痛,斷斷續續地開口:“還是……還是陛下送去吧。”
“我無意用這樣的事情邀功。”
“我身上的傷怕是要養一陣子,不願讓仙君見到。”
燕蒼奇了:“你受傷了,這不是正好?你為阿昭取來了對她而言珍貴的東西,又受了傷,想必她會心疼你。”
他想,若是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是必然要到顏如昭面前讨個好的,說不定還要故作委屈地求她幫自己上個藥。
而且……燕蒼嫉妒地看向謝寄凡。這小子的傷剛好都集中在身體上,他那張漂亮的臉蛋,倒是絲毫沒有損傷。做出那樣隐忍的姿态和表情,想必會讓阿昭憐惜不已吧。
“唔……”謝寄凡疼得蹙了蹙眉,他慢慢睜開了眼,望向殿內的穹頂。
他喃喃道:“這樣凄慘的樣子……還是,還是不要讓仙君看見了……”
像是在回答燕蒼,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更何況,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顏如昭的心疼,他所求的,是她的喜愛。
若是拿這樣的事情,去綁架她……她肯定會照顧自己,會将她留下。但是,但是她是被迫的。他不想用這樣的方式……
燕蒼看着他,眼神複雜。
這樣一個孱弱的凡人,卻有着這樣堅韌的一顆心。
他很厭惡他,但不得不承認,他能為顏如昭做到這樣的地步,簡直瘋狂極了……卻又,十足深情。
“小仙君,這是你的東西麽?”為謝寄凡療傷的醫修拾起他衣裳間掉下的一枚紙鶴,問道。
那紙鶴看起來已經有些陳舊了,上面的靈力也消散得差不多。這樣的東西,一般只是作為一次性的消耗品,用來與修為低微,無法傳音的修士溝通。
紙鶴上,還有一道淺淺的裂痕,像是有人想要将它撕碎,卻又最後停了下來。
“是、是我的……”謝寄凡仰着頭,他此刻沒什麽力氣,只能張開手指,讓醫修将紙鶴放入他的手心。
他攥緊手中的物什,閉了閉眼。
在山巅之上的時候,他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要撐不住了。
他幾乎昏迷在了那裏,若沒能及時清醒過來,恐怕他便要永久地留在淩月山主峰上,與風雪為伴了。
最後的那一刻,謝寄凡幾乎是本能一般,想要拿出這只紙鶴,撕碎它。
他迷迷糊糊地想,也許,也許仙君會來呢?
顏如昭說過的,她将這只紙鶴交給他,說,若遇上危險,撕碎紙鶴,她會立刻趕來。
她說過的,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會趕來。
可謝寄凡也知道的——這個諾言已經失效了。
他不再擁有她的承諾。
況且,現在顏如昭肯定很忙碌。她有她要做的事情。她不會冒着巨大靈力消耗的風險,瞬移來此處救他。
況且,這件事情,本就是他想要替她做的。
抱着這樣的信念,謝寄凡撐了下來。
燕蒼看向他的手心,沉默良久。
他認出來了,那是顏如昭的紙鶴。
“謝寄凡,你去将這罐雪水交給她吧。”
燕蒼最終這樣說。
“我與人皇有過節,妖界中人無法通過合法方式進入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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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阿昭沒有想到自己還有男女通吃的一天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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