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十二點。

于常和馬海婷已經在朱子松和魏瑤的床上睡熟了過去, 門外傳來的熙熙攘攘的聲音并不能吵醒他們。于常和馬海婷縮在兩重溫暖的被子下, 也僅僅是為了門外的聲音皺了皺眉頭,轉過頭又舒展開了眉頭和周公說上了話。

窗外的月亮高懸于上空, 只是忽然, 從東邊吹來了一層黑色的雲彩,很快就把明亮的月亮給擋了個結實。本來月光明亮的街市, 都被一重重的黑暗籠罩在了懷裏。403的月色也跟着悄然地退去,倏地, 一大片黑色突然從窗外蓋了下來,寬長的陰影直接打到了床上熟睡的馬海婷身上,可是這異樣床上的人并沒有發現。

忽然,兩扇窗戶底下緊鎖在一起的鎖扣發出了劇烈的顫動, 眼見着鐵鎖随着震動往上提的時候, 玻璃窗外面的黑影又多了幾重,密密麻麻的黑色全覆蓋在了403的窗戶上。片刻後, 只聽“筝”的一聲, 鐵鎖的鎖頭就被打了開來, 兩扇窗戶吱呀一聲, 朝着兩邊緩緩被風吹到了兩邊。

黏在窗戶上的東西應聲跟着落到了屋內,齊齊地朝着屋內人的地方爬了過去。在馬海婷從夢中醒來, 到睜眼的剎那, 她連一聲都沒來得及發出, 就驚恐地被巨大的黑色籠罩住了整個人……

第二天六點多汪畔和林西楚都醒了過來。兩人昨夜在吵雜的腳步聲中睡得還不錯。除了走廊那熙熙攘攘來回走動的聲音外, 汪畔一晚上都沒聽到前天晚上那種砰砰砰的敲門聲, 總覺得這樣反而有些心緒難寧。

快吃完老太太送來的早餐的時候,汪畔和林西楚都聽到了外面魏瑤和朱子松在吵架的聲音。汪畔和林西楚互相對視了一眼,把最後一塊面包塞入嘴裏後便走出房門往樓道口的方向走了過去,當走到樓道口附近時,汪畔已經可以聽清魏瑤和朱子松吵架的內容。

魏瑤:“我差點被你害死了,你知道嗎?你這人難道是空長身體不長腦子的?我之前怎麽跟你說的?我之前都告訴你了,少說多做,不懂就看我的眼色。你倒好,你回那些人的話幹嘛?到時候他們回來找我們的時候,你能替我去死嗎?”

朱子松:“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腦袋一懵問什麽我就說什麽了。你現在不是沒事嗎,咱們還活着,你先笑一笑?之後的日子我會注意一點的,我真不是故意的。當時我真沒想說話,可是耳邊就像有個女人在替我回答一樣,你懂嗎?我當時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女人說什麽我就說什麽,說完後我才回過神來……”

魏瑤:“我當時就站在你身邊,你身邊能有什麽女人?不會是你惹了什麽風流債吧?我真是被你氣死了,早知道你這麽沒用,我當初就不該和你合作,自己的嘴巴你都管不住嗎?女人,女人,那個紅衣女鬼已經在等着你了,你看着吧,這兩天她一定還會來找你的,你要死也別拖着我啊!”

朱子松似乎被說得也有些生氣了,聲音瞬間拔高了許多,“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當時真的好像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控制了我,所以我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答應了紅衣女人幫她找什麽未婚夫,這能怪我嗎?你,你以為你很厲害嗎?那個男人攻擊你的時候,不是我給你擋了一下?我從NPC那裏好不容易得來的保命武器都沒了,你還想怎麽樣?”

“你以為那個男人攻擊我後就不會攻擊你了嗎?他想把我們都殺了,你以為你能逃得掉?他還沒死呢,總有一天會跟紅衣女鬼回來找我們,我們現在啥保命的東西都沒了,都等着死吧!”

魏瑤罵完這段話偏頭時眼睛往上飄過,正好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汪畔和林西楚,在朱子松還想說什麽的時候,魏瑤突然臉色極難看地對着他咳嗽了兩聲。朱子松在魏瑤的示意下也跟着偏過了頭來,同樣也看到了沒來得及避讓的汪畔和林西楚二人。他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只能僵硬着表情點了點頭,然後在魏瑤的示意下匆匆結束了這次的話題,快步走上了樓梯。

兩人經過汪畔和林西楚身邊的時候,魏瑤望向他們的眼神既仇視又埋怨。

汪畔等他們往前走出了一段距離後,才回頭看着林西楚道,“看來他們昨晚在書店的經歷挺刺激的。”

從剛才聽到的內容來看,似乎上班族對玩家展開了攻擊,兩人不知道怎麽樣避過了對方的攻擊活了過來。

朱子松剛才說了什麽保命的武器,汪畔開始有些驚訝,不過想到自己能拿到苗苗的珍珠還有巧巧的銅鏡後,覺得其他玩家能從其他NPC手上拿到什麽別的保命玩意似乎也不是很驚奇的事了。而且現在看來,朱子松似乎只有一件NPC給的東西,而汪畔則有兩件,走運的似乎反倒是汪畔,并且她的珍珠和銅鏡還不簡單。

朱子松和魏瑤的衣服都有些髒,還有些破,從他們狼狽的一身也能看出他們昨晚激烈的戰況。汪畔有些好奇他們昨天都發生了什麽,但是看魏瑤的态度,他們并不樂意把這件事說給汪畔和林西楚知道。

汪畔其實最在意的是,為什麽上班族只是恐吓她和林西楚,卻不像攻擊魏瑤和朱子松一樣攻擊他們?還有紅衣女人也是,從魏瑤和朱子松的對話得知,似乎紅衣女人也盯上了他們,只是因為朱子松答應完成紅衣女人的執念?汪畔心想,現在朱子松保命的東西沒了,如果下一回遇到發狂的紅衣女人,很可能和魏瑤兩人再不會像今天一樣這麽的走運。

換個角度想,上班族和紅衣女人的執念就那麽重要嗎?難道真的得從完成他們心願的方面入手?上班族的書,紅衣女人的未婚夫,老人的孫子……這每一樣可真是一點都不好找。

在汪畔心裏想東想西的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了魏瑤和朱子松的喊叫聲。

“啊啊啊!!!死、死人了!!!”

本來已經進到了403內的魏瑤還有朱子松突然摸爬滾打地從屋內撲了出來,朱子松出來的時候還踉跄了一下直接栽了個跟頭,牙齒撞在了門上撞出了一嘴的血。但是這并不能阻止他又驚又怕的神情,依然在邊抹着嘴角的血邊大喊大叫着。

汪畔和林西楚斂眸,連忙跑到了他們的面前去,随便抓了個人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被抓着手肘的魏瑤,青白着臉,嘴唇哆哆嗦嗦的,顫抖着手指向了403大開的門,“死、于常和馬海婷死、死了……”

汪畔和林西楚互相看着彼此,在眼眸對視上的那一刻同時甩開魏瑤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403的門口。

從門口往裏看可以看到,室內的兩張床上都被紅色鮮血暈開了,暗沉的紅色血液順着棉被往下滴落,已經在地上淌了一大片。棉被上的人死狀慘烈,破膛開肚,各種器官都被扔到了床上和地上去,汪畔和林西楚入目的第一眼就是滿室的紅色。

于常和馬海婷的腦袋正好偏在門口這邊的方向,他們的眼睛還大睜着,似乎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死了,眼裏除了驚恐之外,還有詫異。

屋內的血腥味實在是太濃,濃郁得讓人一聞胃裏就像在打仗一樣翻滾得厲害。汪畔拉高了自己的衣領,和林西楚一塊走進了屋內。他們避開了淌開的血跡,一個人走到了屍體的身邊,一個人走到了窗口那邊。

汪畔先是走到了床邊,床這邊四周都是血,血跡大部分已經幹涸,從血跡流動的情況來看,于常和馬海婷已經死了有好幾個小時。他們身上看不出有任何反抗的痕跡,身體壓着被子,被子前頭有些外翻,看起來是被人特意從被子裏面拖出來的。

汪畔先是看了看于常,然後轉到了靠窗那邊的馬海婷,馬海婷的死相和于常一模一樣,身上也沒有外傷,旁邊床頭櫃上的臺燈和熱水壺還安安靜靜地擺放在原位,除了被濺了一些血外沒有什麽其他的變化。這麽看的話,兩人受到殺害時,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不然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和動作,遇到要殺害自己的人時,必定會想方設法在附近抓點什麽東西進行反抗,床邊櫃子上的臺燈和熱水器就是最好的反抗工具。

而且能證明于常和馬海婷沒有機會反抗的證據,還有汪畔和林西楚二人。他們就住在403隔壁,如果昨晚403室內有任何響動的話,汪畔和林西楚都能聽到才是,但是昨晚除了走廊內走動的腳步聲外,他們并沒有聽到403傳來的雜音。這就間接地說明了,殺死于常和馬海婷的東西來得無聲無息,讓人抓摸不透,攻擊也格外的出其不意。

看完兩具屍體,汪畔又重新走到了大門處,門上沒有什麽明顯被破壞過的痕跡,汪畔扭了扭把手,把手很完好,沒有被暴力破開的跡象,似乎殺害于常和馬海婷的東西不是從大門口處進到屋內的。

汪畔轉道去了浴室,403的浴室設計和402的一樣,裏面很小,一眼就能看透。洗手間裏也沒有特別的東西,某些玩意也不像是從浴室裏跑出來的。在汪畔從洗手間出來後,林西楚的聲音也随之在耳邊響了起來,“來我這邊。”

汪畔聞言立刻走到了林西楚的身邊,林西楚指着大開的玻璃窗道,“殺害于常和馬海婷的東西應該是從窗這邊進來的。”

說着,林西楚指了指窗戶下的鎖扣,鎖扣是大開的狀态。他又指了指窗玻璃,窗玻璃上有濕黏黏的痕跡,這些痕跡看起來就像是敲門那一夜,也就是第一夜的早上,他們在403窗戶看到的疑似唾液的東西。今天的粘液和前天的一模一樣,看來昨夜進到屋內來的人很可能是魏瑤曾經見過地趴在窗口上的黑影。

魏瑤和朱子松害怕了一會也振作了起來,他們靠在門口也不進來,而是睜着眼,目光小心翼翼的在屋內打着轉。當看清楚于常和馬海婷的死相後,魏瑤和朱子松心裏害怕的同時,微微又有些慶幸。

如果他們沒有和汪畔還有林西楚換班,如果他們昨天住在403的話,今天死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們而不是于常和馬海婷了。在自己的生死和別人的生死面前,魏瑤和朱子松都顯露出了人類最為自私的一面。他們第一個想法不是內疚,而是慶幸,尤其是魏瑤,為自己極有遠見的做法隐隐還有些欣喜。

魏瑤把頭縮了回去,然後順手把朱子松也拉到了走廊外,小聲地說起了話,“你看看,要不是我有遠見,今天死在這裏的就是我和你了。”

朱子松一陣地後怕,道,“那……現在我們是不是沒事了?于常和馬海婷代替我們死了,那個敲門的怪物是不是就找不上我們了?”

魏瑤道,“403裏面的人死了,應該是找不上我們了。不過以防萬一,晚上我們最好還是保持着清醒的狀态,遇到什麽事也能反抗兩下,而不是像于常和馬海婷他們一樣……”

朱子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似乎把魏瑤的話徹底放在了心上。

403屋內。

汪畔也在跟林西楚小聲地說着話,“看來于常和馬海婷是給魏瑤和朱子松當了替死鬼。”

“403門牌的标記似乎只是标志着房間而不是人。”林西楚喃喃道。

汪畔道,“這下死了兩個人,晚上應該又輪到我們去守書店了。我總覺得這回不會那麽容易蒙混過關。”

林西楚偏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屍體道,“晚上我有些事情要确認一下,或許我們可以提早離開這個鬼地方。”

403死了人,魏瑤和朱子松顯然是不可能再住回去,他們也沒什麽行李要收拾,這件事後直接就搬到了404去住。

至于晚上守書店的事情,如汪畔所料,原本該輪到于常和馬海婷的工作便落到了汪畔和林西楚的身上。汪畔知道林西楚晚上想做一些事情,所以魏瑤找上門讓他們今晚守住書店時,汪畔也沒有拒絕,十分幹脆便答應了下來。

魏瑤回到404的時候,臉上還帶着滿臉的狐疑,眼神裏是濃濃的化不開的困惑。朱子松擡頭看到她的表情,順嘴就問了一句,“你在想什麽呢?難道王畔畔和楚霸王他們不肯答應去值班?”

魏瑤走到床邊坐下,拿起一杯牛奶握在手中也沒喝,而是把牛奶左手換到右手,右手又換回到左手,來回重複着,似乎正在琢磨着什麽,一會兒後,她才不解地道,“王畔畔他們答應得太幹脆了,你說這裏面會不會有詐?”

朱子松吃着面包的動作霎時停了下來,“你的意思是他們……”

“我們早上在樓梯口說的話,你覺得他們聽到了多少?”魏瑤往前挪了挪,低聲說道。

朱子松:“這很難說,雙方離得倒是不遠,只是我們都不知道他們到底站在那裏多久了。”

“不管他們站了多久,你想想。如果他們把我們的話聽了十之八.九的話,真的還會這麽幹脆把事情應下來嗎?”魏瑤嚴肅地道。他們剛才在樓梯那裏的談話內容并不怎麽美好,聰明的人聽到他們說的那些話,不是應該想辦法避開嗎,怎麽輪到汪畔和林西楚他們,他們就迎難而上了呢?世界上哪有不怕死的人,所以汪畔和林西楚越是答應得幹脆,魏瑤就越是忍不住在心裏開始陰謀論。

朱子松猶豫了下道,“王畔畔和楚霸王看起來不像是傻子,于常和馬海婷突然住進403的事,他們應該也察覺到了我們在中間做了手腳。他們也不瞎,既然看到于常和馬海婷的死狀,怎麽着不是應該和我們玩拉鋸戰嗎,也不該蠢得答應今晚去守夜。”

“你說得沒錯,所以這才是我感到奇怪的點。我完全猜不透他們的想法,雖然我挺開心他們能這麽幹脆,可以不用浪費那麽多的口水勸說,但是他們真答應了後,我又覺得心裏像是埋了一根刺,怎麽想怎麽不舒服,深怕他們挖了陷阱,我們不知道還主動地往下面跳。我們昨晚的事情早上在樓梯口也多多少少說了出來,于常和馬海婷也死了,聰明的人都知道今晚守在書店該有多危險,正常人不是應該拒絕嗎?怎麽換他們卻……”魏瑤皺着眉頭,把手中的牛奶放到了一邊,站了起來,在原地打起了轉。

朱子松這下也沒胃口了,他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拍了拍手中的面包屑道,“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們發現了什麽?比如晚上留在住宅樓這邊比留在書店更危險?殺死于常他們的怪物……會不會再回來?”

魏瑤倏地回過了頭來,眼神炯炯地看向了朱子松。

汪畔和林西楚說着話的縫隙,離開了一會兒的魏瑤突然又再次敲響了他們402的大門。

待汪畔聽清魏瑤找他們的原因是什麽時,還是忍不住重複了一句,“你說你們今晚想要去書店守夜?”

魏瑤笑了笑道,“我和朱子松琢磨了一下,之前已經麻煩過你們一次,讓你們和我們換了一輪,這回怎麽遭也輪到我們去才對,也不能總是占你們便宜,我們良心也不安,所以你們看看……今晚你們留在這裏睡覺,我們去書店,行不?”

汪畔遲疑了一下,不過她的遲疑落在魏瑤眼裏,直接讓魏瑤誤以為汪畔真的背着她在耍什麽小把戲,心裏生氣的同時不由得又松了口氣,還以為自己這步險棋走對了。

汪畔如果知道魏瑤的想法,一定會大叫冤屈。她根本沒打算算計別人,她會遲疑只是想到了林西楚要做的實驗。

汪畔對魏瑤道,“這也不是我一個人決定得了的事,我先問問楚霸王。”

在汪畔就要轉身回到屋內的時候,林西楚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他單手撐着門框,笑得随和地道,“你們想換就換吧,我都沒意見。”

魏瑤見林西楚答應得這麽幹脆,好不容易建起的信心瞬間又搖擺不定了起來。汪畔和林西楚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魏瑤心緒起起伏伏的,感覺一直沒找到一個落腳點。一會兒覺得之前的決定好,一會兒又覺得現在的決定好,一會兒覺得汪畔他們在騙自己,一會兒又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最後沒辦法,魏瑤只能僵着臉,把事兒應了下來。當看到402關緊的大門,她微微怔愣了一下,心裏的懷疑七上八下的,有些抓摸不定。汪畔他們真的就這麽容易答應換班了?他們到底在想什麽?他們是更想留在書店還是更願意留在住宅樓這裏?各種想法在魏瑤的大腦卷做了一團,越繞越亂。

站在魏瑤身後的朱子松也是一臉的困惑,他看着關上的402的門,連忙低聲問道,“我怎麽感覺……我們中計了?”

魏瑤聽了朱子松這話,心裏立刻咯噔了一下。

想想,他們不就是中計了嗎?!

王畔畔和楚霸王他們一開始心思就不在今晚守夜上,他們的目的從一而終都是明天晚上!他們第一回 之所以會答應得那麽幹脆,就是想讓魏瑤和朱子松胡思亂想,拱手把摘下來的桃子送出去!

越想越是這麽一回事,魏瑤心裏簡直氣得要命。一直以來都只有她算計別人的份,啥時候遇到過被別人算計,自己還傻傻地幫忙數錢的時候?

朱子松這時候道,“……我們今晚真要去守書店嗎?如果那紅衣女鬼找上門的話……”

“去什麽去,當然是找王畔畔他們想辦法把時間換回來!”

·

汪畔看着仿佛自己打勝了仗的魏瑤和朱子松意氣風發離開的模樣,回頭看着林西楚道,“他們把今晚守夜的時間換回來,都是你算計好的?”

林西楚瞥了她一眼,“我還沒那麽無聊。”

汪畔攤了攤手,完全不信林西楚的話,這人皮起來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出來,總覺得他就愛看魏瑤和朱子松跳腳時候的樣子。瞧瞧現在,他們只是坐了一會,魏瑤就因為去書店守夜的事情糾結地跑來了兩三回,兜兜轉轉的,最後今晚去書店守夜的事情還是落回到了汪畔和林西楚的身上。

連汪畔看着,都覺得好像自己耍了一番魏瑤他們一樣,罪過罪過。

中午的時候,老太太又過來送了一頓午飯。402,403和404都有,她好似完全不知道于常和馬海婷的死訊一樣,在汪畔出門取午飯的時候,還看到了一份午飯安安靜靜地放在了403的門口前。

汪畔和林西楚吃過午飯後,就蓋起了棉被在床上補了個覺。今晚還有場硬仗要打,補足了精神他們才能扛得過去。

這一睡就一直睡到了下午四點,等汪畔悠悠轉醒的當口,她就聽到了屋外魏瑤和朱子松大聲說話的聲音。汪畔因為好奇,直接便從床上下來出了門。只見魏瑤和朱子松不知道為什麽站在了403的門口,而403的大門大開着,不知道誰開的門。

汪畔和林西楚分別走到了魏瑤和朱子松身邊,汪畔問道,“你們在幹嘛?”

朱子松白着臉,指着403裏面道,“于常和馬海婷的屍體……不見了。”

汪畔和林西楚聞言,紛紛快走向了403的門口,把視線投到了屋內去,只見一片狼藉和血紅的室內,此時被收拾得幹幹淨淨的,鼻下也沒有那濃郁得熏鼻的惡臭味,就連房間裏的兩張床,上面的被子都鋪得整整齊齊的,床上既沒有一灘灘的血跡,也沒有于常和馬海婷的……屍體。

原本應該死在床上的人都不見了,就連他們身上流下來的血跡還有扔得到處都是的器官也都不見了,屋內幹幹淨淨的,仿佛這裏面從未死過人一樣。臺燈和熱水壺上被濺到的血跡,現在也被抹掉了。汪畔還發現,原本有奇怪唾液的窗戶,現在也像是被水洗過了一樣,平坦幹淨得很,好似之前存在在上面的唾液都是假的。

汪畔皺着眉,回頭問魏瑤和朱子松,“你們誰先發現的?”

朱子松舉起了手,白着臉道,“是我。”

汪畔道,“403的門是你開的?你怎麽突然想到跑這邊來的?”

朱子松猶豫了一下道,“我和魏瑤中午覺得有些累,後來打着瞌睡的時候就沉沉地睡了過去。睡到中途的時候,我尿急就迷迷糊糊地醒了,本來想着跑到洗手間去解決一下回頭繼續睡的。但是在我進了洗手間解手的時候,迷迷瞪瞪之間,耳邊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唰唰唰的,好像有人在隔壁拖着地一樣。當時我還以為我聽錯了,可是當我洗手的時候,越靠近牆壁那唰唰唰的聲音我就聽得越清楚。”

“浴室的牆壁對着什麽地方,我又不是不知道,正是那403啊!403又沒人,怎麽可能有聲音傳來,我就不信啊,就靠在了牆壁上,把耳朵貼了上去想要聽清楚那唰唰唰的聲音是什麽。這一靠近,聲音越發的清晰,我的聽力完全沒問題,聲音真的是從403傳出來的,403裏面有人!

我那會兒很害怕,就想着當做什麽都沒聽到,重新跑回到了床上去。但是也不知道怎麽地,那聲音就好像跟定了我,我跑到了床上反而聽得更清楚了,我就更加害怕了,最後實在沒辦法,就搖醒了魏瑤,和魏瑤兩個人偷偷地跑到了403外面,想着說搞清楚誰在裝神弄鬼。”

說道這裏,朱子松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可是我們到了403外面時,發現403的門已經被打開了,不過當時門開是開了,不過卻是半掩的狀态。那會兒站在門口,唰唰唰的聲音特別清楚,就是從403傳出來的。我和魏瑤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往前靠了靠,想要從縫隙裏往裏面看看,大下午的到底是誰在403裏面。然後、然後我們就看到……”

朱子松說道這裏的時候,渾身突然激烈地戰栗了起來,褲腿抖動得格外的厲害,額頭的冷汗更是蹭蹭地往下流,只是一小會兒的時間,他的脖子處已經汗濕淋淋了,連衣領的地方都濕了一大塊。

魏瑤那邊也好不到哪裏去,也是滿頭冷汗,雙手緊緊地握着,身上的血色好像都被抽走了一般,青白得吓人。她替朱子松繼續往下說道,“我們透過縫隙看到,原本該躺在屋裏面,已經死了的于常和馬海婷……他們、他們拿着掃帚在掃地……”

汪畔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你說于常和馬海婷拿着掃帚在掃地?”

魏瑤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一臉自己快要瘋了的表情道,“我和朱子松都看到了,沒有騙你們。朱子松聽到的唰唰唰的聲音就是于常和馬海婷他們制造出來的……”

林西楚道,“那現在于常和馬海婷人呢?”

魏瑤煩躁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和朱子松看清是于常和馬海婷後都吓傻了,直接就跑回了404。後來鎮定了一會,心裏就忍不住在想是不是我和朱子松看錯了人,畢竟你們都知道,于常和馬海婷明明都、都那樣了,怎麽可能還能站得起來。我們就再次跑到了403這裏來,但是屋內掃着地的于常和馬海婷都不見了……”

汪畔眉頭緊蹙道,“會不會他們跑了?”

魏瑤搖頭,“怎麽可能,他們能跑到哪去?樓梯在我們房間這邊,當時雖然我們關了門,但是我們就坐在門口邊上,那會兒根本沒聽到一點走動的聲響。而且在我們再次回到403的時候,那些唰唰唰的聲音還在旁邊傳過來呢,說明403還有人在!”

朱子松忽然道,“于常和馬海婷就是忽然而然間就不見了的。他們死了,一定是有什麽東西占了他們的身體,我和魏瑤看到的根本不是于常和馬海婷本人,他們明明都死了,怎麽可能還會活過來,那一定是怪物!。”

魏瑤:“我現在快瘋了,這到底都是什麽事!!”

汪畔也很想知道,這到底怎麽回事。于常和馬海婷的屍身不翼而飛,本來狼藉一片的房間還被收拾得那麽幹淨,被子都給洗好曬幹了,這是人做的事情嗎?而且那幹了好幾個小時的血跡也并不是那麽容易說洗掉就洗掉的,但現在別說床上沒有血跡,連地板的血跡也沒有留下一點,幹淨得匪夷所思。

再想想死了的于常和馬海婷還魂一說,汪畔萬分确定,就跟朱子松說的一樣,于常和馬海婷的确已經死了,畢竟被開膛破肚的人怎麽想都不可能活得下來。而魏瑤和朱子松在403見到的“人”根本不是于常和馬海婷本人,而是某些鬼怪。

想到這裏,汪畔看着魏瑤和朱子松時眼裏也忍不住帶上了懷疑。她想起了在第三關人皮村,王忠假扮薛琳琳潛伏在自己身邊的事情。鬼怪或者怨氣假裝成人的本事汪畔是有切身體驗過的,不是非常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這些東西僞裝的破綻。所以,現在誰又能保證魏瑤和朱子松就是本人而不是鬼怪變化出來的?

汪畔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趁着魏瑤和朱子松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往林西楚身後挪了挪,然後探手從衣服內掏出了巧巧的銅鏡,小心地對着魏瑤和朱子松那邊照了過去。這一照直接就把兩人都照進了鏡子中,汪畔側眸低頭看過去,發現鏡中的魏瑤和朱子松沒有任何的變化,走廊也還是走廊,巧巧的銅鏡在這一刻就跟普通的鏡子一樣。

汪畔打算再仔細琢磨一會的時候,突然發現銅鏡的鏡面倏地黑沉了下去,裏面再照不到任何東西,好像鏡面一下子就失去了光澤一樣,不管是什麽東西放上去,鏡子都無法再照出它們的容貌來,裏面一片黑。

壞了?

汪畔略有些慌亂,但是現在顯然不是探查銅鏡問題的時候,只能暫時先把心頭的堂皇壓了下來。

巧巧的銅鏡應該不會騙人,現在可以确定魏瑤和朱子松都是本人,不是什麽鬼怪附體變化出來的。這算是一個好消息,雖然魏瑤有些小算計,但是知道她是人總比知道她是鬼要讓人開心一些。

于常和馬海婷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目擊他們死而複生的只有魏瑤和朱子松,汪畔和林西楚都沒有親眼見到,所以也沒法說出個一二來。林西楚重新又進了403的房間,屋內一切就像是他們來住宅樓第一天時一樣,403幹幹淨淨得就像是從未住過人。

毫無頭緒,四人只能暫時回了自己的房間,不過午覺大家都沒心情繼續了,就連老太太送來的晚飯,朱子松和魏瑤都只是意思意思地吃了兩口。他們腦海裏一直重複着于常和馬海婷頂着滿是鮮血,開膛皮肚的身體幽幽立起拖地的畫面,只要一閉眼這一幕就不自覺湧上眼前,吓得魏瑤和朱子松在404都覺得周身陰冷陰冷的,好像總有股妖風在他們周圍潛伏着。

魏瑤和朱子松這下是真的害怕了,雖然于常和馬海婷不是他們殺害的,但是說到底,都是因為魏瑤的算計,還有魏瑤的恐吓,于常和馬海婷昨天晚上才會有自己的404不住跑到他們的403去,他們這才會成了魏瑤和朱子松的替死鬼。而魏瑤和朱子松對這些事不是一知半解,也算半個經手人,所以說到底他們也算是間接害死了于常和馬海婷。

因此,魏瑤和朱子松怎能不怕?虧心事做多的人,走夜路都會害怕。心裏明明告訴自己于常和馬海婷已經死了,後面看到的都是妖怪變出來的,雖然這麽認為,但是還是禁不住胡思亂想,深怕于常和馬海婷會回來複仇,而複仇的對象是誰?可不就是他們嗎!

魏瑤和朱子松在屋內沉默了許久,朱子松忍不住先開了口說話,“魏瑤……于常和馬海婷應該不會知道我們做過的事吧?”

魏瑤心裏本來就亂,聽到朱子松這話,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我們做過什麽事?殺死他們的可不是我們!”

“可是……如果我們沒有騙他們404有東西,他們就不會跑到403的房間去。我們都知道,403可是被标記……”

朱子松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魏瑤打斷了,“什麽标記不标記,我不知道!于常和馬海婷是因為自己膽小才會跑到403去的,又不是我們逼他們的,關我們什麽事?我當初說了什麽,都是他們逼我說的,我也說了我不确定,我不肯定,讓他們不要随意相信。後面他們信了,死了就怪我?關我什麽事?又不是我殺死他們的!”

“我也沒說你害死他們……”朱子松被魏瑤尖利的聲音吓到。

魏瑤冷冷地笑了一聲,“有些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于常和馬海婷的事情閉緊你的嘴巴,咱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你別到處瞎嚷嚷。到時害了你自己就算了,別拖累我。”

朱子松張了張嘴巴,本來還想說什麽,到了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魏瑤哼了一聲,就轉身坐到了一邊去,至于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夜晚很快又來臨了。

六點一刻,汪畔和林西楚已經出了住宅樓走到了街上,臨近夜晚,空闊的街上風很大,吹得汪畔的頭發都跟着飛揚了起來。

仁和書店依然是黑夜裏唯一的光源。林西楚把門開了,汪畔直接進到了書店裏面。在等待着黃昏消失,夜色降臨的時候,汪畔拿出了巧巧的銅鏡繼續觀看了起來。

距離鏡面徹底黑沉下來已經過去了快兩個小時,但是在這兩個小時內,巧巧的銅鏡依然沒有任何的變化,鏡面還是黑漆漆的,什麽都照不到。兩個小時,也沒能恢複過來。汪畔不知道巧巧的銅鏡怎麽了,是次數用完了嗎?還是每一關用的次數都是有限制的?

如果是後者,汪畔還能籲口氣放松一下,但是如果是前者,這真是個最壞的消息。巧巧的銅鏡雖然不像苗苗的珍珠一樣能夠保護她,但是有了這個銅鏡,汪畔起碼能夠知道呆在自己身邊的是人還是鬼,對自己也是一大裨益,可如果這銅鏡真的報廢了的話,汪畔就像是缺了自己的左臂右膀一樣。

兩種猜測此時都無法确定,現在看來只能等第五關時才能下結論,汪畔心焦也沒用,只能無奈地把銅鏡收了回去慢慢等待着下個試驗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