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等待太久，秦蒼就從屋外回來了，帶着一身血腥氣，身上的衣服也沾滿了泥土和血跡。

我看着他走進浴室去沖澡，脫下的血衣扔在地上，我随手把沾滿血跡的衣服用剪刀剪了，然後在廚房（仍是焦黑的廢墟狀态）裏點了個火盆，将所有染血的衣物碎片都燒掉，再把灰燼用水龍頭沖進下水道裏。

我不知道秦蒼怎麽處理的屍體，我暫時也不想知道。僅僅是審訊和逼問溫一楓，就令我精疲力盡，剛才兩個小人在腦海裏打架，一個義正言辭，一個冷血理智，纏鬥起來幾乎将我的靈魂撕成兩半。

總算，我還是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并且成功策反了溫一楓做內應，保住了他的性命。

秦蒼洗完澡，腰間圍着一條浴巾從浴室裏出來，冷冽的目光掃向客廳椅子上仍舊綁着四肢的溫一楓，清冷的聲音淡淡問道：“暮子，談的怎麽樣了？”

我還未來得及說話，溫一楓已經在頭套下掙紮着開口：“蒼鷹，我答應，我答應了！”

“……答應什麽？”秦蒼看過來的眼神裏滿是問號。

我幹笑兩聲，起身與他解釋起來，同時溫一楓也重新開始複述他所知道的關于噬身蛇的一切。

從剛才溫一楓的坦白交代中，我終于對噬身蛇組織有了一個清晰的印象，它在我眼中也不再是隐藏在黑暗裏的朦朦胧胧的噬人巨獸。

這個組織既是一個非法盜墓的組織，又是一個大型企業集團，這個集團的名字相信很多人都不陌生，它叫GodRay（神光）集團，創辦者名為沈子元，雖然已經快九十歲了，但至今仍是華夏財富第一人。

說起這個名字，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來之前參加的那場希爾頓酒店慈善拍賣會，那場拍賣會的展品提供者就是沈子元，這樣一想，如果噬身蛇首領就是沈子元，那麽在龍首墓裏遺失的那只秦始青銅尊會出現在拍賣會上，就不足為奇了。

沈子元的發家史很奇怪，他早年留學海外，接受的都是西洋教育，行事作風也十分英式，為人很刻板，很嚴肅。作為天使投資人，他滿世界的飛，尋找潛藏的商機，誰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他就在華夏不知不覺創辦起了這個黑暗界的龐然大物。

他暗中招攬好手，訓練人才，着重于挖掘古墓，盜竊古墓中的陪葬品。

如果說他缺錢，那上帝都要笑掉大牙，即使他待着什麽都不做，神光集團名下的各個大小公司的股份也能讓給他幾輩子不愁吃穿，如果說他喜愛古董，卻也不見他有多麽珍惜這些非法得到的古董文物，反而在拿到東西之後，沒過多久就利用拍賣公司轉手賣掉，換回更多的金錢來支持挖掘行動。

這樣的人，已經八十八歲的老人，為何還在堅持做一件事，管理着這個違法的組織，想必他一定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有目的，有計劃的。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

溫一楓雖然只是個低層的聯絡人，但畢竟他在組織裏算老人了，很多年輕人不清楚的秘辛，他都略知一二，這也給我們帶來了極大的方便，除了關于噬身蛇首領的信息，他還透露了一些別的有用的信息。

譬如說，他知道龍之涵的下落。

這一點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我原本以為捉住他能得到一些關于噬身蛇的信息就滿足了，卻沒想到扯出蘿蔔帶出泥，龍之涵竟然就是他們江海分部的人綁架的！

綁架的理由也很簡單，他們手裏也有一份我收到過的那些監控錄像，黑兜帽男殺了他們七個人——或者還有更多我不清楚的人數，總之，他們找不到黑兜帽男的蹤跡，只碰巧找到了龍之涵，于是便把龍之涵綁架起來，準備嚴刑逼問。

秦蒼聽到這裏，臉色微變，溫一楓每繼續講一句話，他的臉色就黑一分。萬幸溫一楓腦袋上的黑頭套至今還沒有摘下來，否則看到秦蒼的模樣恐怕會直接吓尿。

溫一楓并不知道龍之涵當初在賓館的時候已經被秦蒼盯上了，一行人稀裏糊塗從秦蒼手裏截了胡，如今這樣毫無遮攔的說出來，像是直接啪啪啪地打秦蒼的臉，也怨不得秦蒼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連忙插話打斷了溫一楓的描述，讓他略過這一段。

“……後來我們把龍之涵交給了主管，就再也沒見過她了。不過我和同事喝酒的時候，從那個別人嘴裏聽到了她的下落，據說是被帶上了船，不知道出海去哪個地方挖海墓了。”

——挖海墓？

我與秦蒼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疑惑。

什麽墓會建在海裏？又為什麽會帶着龍之涵去？她有什麽用處？

還有華夏首富沈子元為什麽這麽熱衷于盜墓，他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些疑惑在我們心底沒有堆積太久，因為沒過多久，我們就親眼見到了噬身蛇的首領——沈子元本人。

把溫一楓松綁放走時，我承諾只要他好好卧底，替我們打探消息，除了剛才一次性打過去的一百萬之外，以後每個月也定期給他的賬戶裏打款，他雖然同意了結果，但看上去既沒有厭惡和憤怒的表情，也沒有興奮激動的狀态，讓我有點摸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麽。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大概就是‘沮喪’吧。

然後第二天，他發來的消息就只有一句話：“我被發現了，首領說要親自見你一面。”

我：= =+

坑爹啊！這貨也太沒用了吧！

等我好不容易把想摔手機的沖動壓制下來後（手機是新買的太貴了摔了不值得），我與秦蒼商量了一下，覺得既然對方肯屈尊降貴來見我們，那麽我們也不能輸了陣勢。

于是我與對方約好了，這周五在杭州西湖邊的樓外樓一起吃飯談話。

我有很多事情想問噬身蛇的首領，我想知道我父親當年究竟怎麽回事，我的身世是怎麽回事，我想知道我被追殺究竟是誰授意的，我想知道那枚龍紋玉玦究竟有什麽用處，竟能讓他下達“不惜一切代價”的命令。

同時，我也想知道，對方為什麽會主動來見我。我有什麽值得對方重視的？僅僅憑一枚龍紋玉玦，我不相信對方肯親自來見我。

這次見面，不論雙方是何地位，互相都是冒着生命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