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唐羽摸到的那不是一個字,而是棺材板上凸出來的一塊,摸上去像是一個“一”字。當他在炙熱的棺材中摸到這一塊時,手掌猛地一涼,讓他産生了錯覺,以為自己又摸到了一點如蘑菇般可以抵禦熱意的東西,于是他用力去摳這凸出來的“一”字。
他用力摳了幾下,卻沒有摳動。
棺材板漸漸變得像是一塊燒紅的鐵塊一般了,唐羽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放到油鍋上煎的魚一般,身體漸漸發緊,漸漸發幹。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手掌還抓着那個“一”字,于是他開始将手掌向外抽,抽了幾下卻沒有抽動。
“莫非手掌與棺材蓋已經黏在了一起?”
就在他這樣想着時,突然那個“一”字消失了。與此同時,一道涼意沿着他的手掌進入到了他的體內。“嗖嗖嗖”地在他體內亂竄。
“我又活過來了!”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唐羽就覺得那股涼意在自己身體內竄得更快更疾了,就像是一只闖入屋子中的小鳥一般,急切地想找一個出口。
熾熱的燒烤和體內亂竄的涼意沖擊着唐羽,他終于承受不住,昏了過去。
唐羽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是在一輛颠簸的車上。他緩緩睜開眼,就看到了葉田田那雙帶着淚的大眼睛正焦急地注視着自己。見唐羽張開了眼,她本來想笑一笑,嘴角一動,卻哭了起來。
大顆大顆的淚珠滴落在唐羽的臉上。
在車廂的出口那裏,坐着兩個佩刀的衙役,兩人都配着刀,腰杆挺得筆直。
唐羽瞧了瞧自己身下的棉被和門口的衙役,又瞧了瞧葉田田,目光中流出一絲疑惑來,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自己明明在那口棺材中躺着,怎麽轉眼就躺在了這裏。
葉田田掏出一塊絲帕,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一五一十地對他講了起來。原來唐羽進去之後,葉田田就一個人在山上閑逛。杞梁山山脈綿長,山腹寬廣。山間生長着各式各樣奇異的果樹,再加上林中鳥兒啾啾,碧澗水聲潺潺,真個如夢似幻。葉田田邊摘野果邊向裏走,不知不覺間就迷了路。等到她好不容易回到大光明寺,卻發現整座寺廟都被設了禁制,她進不去,也找不到唐羽,心中惶恐不安,于是就趕緊回去報了官。待官府的人趕到之後,他們發現整座寺廟已經坍塌,廟裏的空地上橫着十幾具屍體,而唐羽就躺在那些屍體中間。
唐羽想了想問道:“姐姐,你可看到院子中的那口黑色的棺材?”
葉田田搖了搖頭,說:“我進去的時候,廟裏面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屍體,哪裏還有心情去找一口棺材,沒見到。”
唐羽想着在寺廟裏發生的一切,感覺十分的不可思議。又一想到那個胖大和尚的表情,心中的疑惑更深了:“牌子上面究竟有什麽秘密,為什麽會讓一個大和尚吓成那個樣子?”想到這裏,他的手順勢向衣兜裏一摸,這一摸讓他又吃了一驚,牌子完好無缺地在自己的衣兜裏放着。他明明記得牌子給了那個大和尚的,怎麽又回到了自己的衣兜裏呢?
車子漸漸到了神京的大理寺門口,唐羽被兩個衙役攙扶着走了進去,葉田田緊緊跟在後面。
面對大理寺卿的問詢,唐羽實話實說,一點也沒有隐瞞,只是在提到那塊牌子的來歷時,他撒了謊,說是自己在桂花巷井畔撿的,已經遺失在廟中了。大理寺卿姓趙,是一個剛剛從其他郡調來的官吏,最近正在為緝拿魔族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聽說唐羽是紫霄學院的學生,又見他險些被和尚燒死。心中明白這又是魔族犯下的罪行,于是安慰了唐羽幾句,就讓他回去了。
葉田田雇了一輛驢車,兩人一起離開了大理寺。車子剛剛走到桂花巷的井畔,趕車的漢子一甩車鞭,就想将車子向巷子裏趕。拉車的大黑驢忽然一聲長嘶,四蹄跪倒在地,不走了。
唐羽倚靠着車廂,正在閉目休息,車子突然向前一傾,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倒了下去。坐在他身側的葉田田,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将他一拽,生生拉住了他。
趕車的漢子高大粗壯,怎麽也沒想到平日裏溫馴的黑驢會忽然摔倒,他猝不及防也滾了下去。
大黑驢跪在地上,連聲嘶吼,嘴角邊吐出大量白沫,驢眼裏射出極度的恐懼之色。趕車的漢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惱怒交加,揚起皮鞭就向大黑驢抽了下去。
此時唐羽和葉田田已經下了車,站在一邊,見漢子皮鞭抽得狠,将黑驢身上的毛都抽了下來,心中不忍,勸道:“算了算了,快點将車子扶起來吧,它就是個畜生,你抽死它也無濟于事,好在我們也沒有受傷,就這樣算了吧。”
漢子住了手,陪着笑說道:“兩位,真是對不住了,平常這畜生不這樣,今兒不知道怎麽了,發生了這樣的事。”
唐羽和葉田田沒有再說什麽,兩人一起向着巷子裏面走去。眼看就到家門口了,唐羽忽然感覺那股涼意又開始在體內亂竄,沿着他的經脈嗖嗖亂跑,他覺得丹田那裏猛地一疼,如被幾萬根針紮一般,禁不住“哎呦”一聲,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葉田田彎下腰,盯着他,問道:“怎麽了小羽,那裏不舒服。”
唐羽強忍着疼痛,咬牙說道:“沒事兒,可能是累的。”
好在那股涼意很快就平息了下來,唐羽沒再感覺到疼痛,兩人相互攙扶着回了家。
休養了幾天,唐羽的身體就又恢複到以前的狀态了,于是他就去了書院。在他休養的這段時間裏,那道涼意沒再發作,他也沒有在意,漸漸地就忘了。
這日是莫君的課,衆學子面色肅穆,凝目注視着講臺,聽莫君為大家講解一些法寶法器方面的用法。唐羽坐在最後,全神貫注地聽着,邊聽邊領悟着。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身子猛地一涼,那道冰涼的氣息在他的身子中又醒了過來。他心中暗想:“壞了,那個可惡的家夥又複活了。”
他不知道進入自己身子裏面的那股涼意到底是什麽東西,但它屢次擾亂自己的身子,實在是個極其可惡的家夥。
那道涼意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一般,先是在他的丹田那裏慢悠悠地晃蕩,接着就奔入到他的經脈中,肆意亂竄,越竄越快。
唐羽咬牙強忍着,他不甘心被這道不知名的涼意給降服,雖然沒辦法驅除它,但他不想在它面前示弱。
正在講課的莫君注意到了唐羽,見他臉色蒼白,額頭上大顆汗珠直滾,心中吃驚,于是向他走了過去。
衆人的目光也随着莫君的腳步一齊向唐羽望了過去。
唐羽再也無法忍受,撲通一聲坐到在地。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
莫君快步走過來,伸手在他丹田那裏一摸,面顯驚駭之色,嘴裏喃喃自語道:“好強的劍意!”
“劍意!”唐羽這才知道,進入自己身體裏面的涼意竟然是一道劍意。他想起自己躺在那口棺材裏面的畫面,百思不得其解,棺材裏面怎麽會有一道劍意?
莫君隔着肚皮,緩緩将自己的真元輸入到唐羽體內,強行将那道劍意壓住。做完這件事,他大汗淋漓,腳步發軟,幾乎連路都走不成了。扶着牆壁歇了十幾息才勉強穩住了心神,恢複了體力。
他邊向講臺走,邊心中尋思:“唐羽這孩子的身體怎麽會這麽硬。如此恐怖的劍意,連我這個離凡境的修行者都難以抵抗,他卻能撐着不被劍意穿腹傷害,真是不可思議。”
他并不知道唐羽曾經沐浴過天炕裏的光線,身體的堅硬程度異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