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慕郡主見洛雲禾從屋內走出來,臉色立馬就變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笑一聲,滿眼不屑。
“怎麽?遙山哥哥這裏倒是越發沒規矩了。連個下賤的仙娥都可以住在別院!”說着,還不忘瞪着洛雲禾。
洛雲禾心裏大概明白,她确實不好惹了。只是她也不是好欺負的。承慕是郡主,她還是未黎最尊貴的公主呢。她從不會失去公主的驕傲。她不怕她,更不怕與她作對。
“郡主。”洛雲禾出于禮節,還是向她行禮。若不是顧及遙山,她定将她那句“下賤”還給她。
“我道是什麽樣的貨色?你也配?”承慕用手指戳着洛雲禾的肩膀,嫌棄地用力推遠她。
洛雲禾差點沒有站穩,但她仍舊在忍。
“怎麽不說話?還要我說的清楚些嗎?趕緊滾出本郡主的視線!”承慕看她低着頭不說話,更加猖獗了。
洛雲禾攥緊拳頭,難以壓抑心中的怒火。她擡起頭,惡狠狠地瞪着承慕。
承慕似乎有些被她突然的兇狠吓到了。
但不一會兒便嗤笑一聲,嬌俏的臉被氣得通紅,訓斥道:“大膽,誰準你這般瞪着本郡主?還真是沒規矩!”
洛雲禾絲毫不懼,依舊瞪着她,眼神裏多了幾分嘲諷。
“還瞪,看本郡主怎麽好好教訓你!”說着便要擡手打洛雲禾。
洛雲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承慕将要落下的手,道:“阿雲不知怎麽得罪了郡主,還請郡主指教!”語罷,便将她緊緊攥在手心的承慕的手腕甩出去。
一旁的阿央吓得不敢說話,但看阿雲這般頂撞郡主,定不會有好果子吃,趕緊拉着洛雲禾衣袖,但洛雲禾倔強的站着,她便連忙跪下來,頭埋得低低的,道:“郡主息怒,阿雲不是故意的。還請郡主不要與她計較。”
洛雲禾拉起阿央,安慰道:“我自己的事自己承擔,我沒做錯什麽,沒關系。”
阿央擔憂地看着洛雲禾,終究還是沒說什麽了。
“好大的口氣!”承慕揉着自己變紅的手腕,道。
洛雲禾昂着頭,絲毫不懼。
“阿雲是吧?你記住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來日,我定叫你生不如死!”承慕指着她道。
“恭送郡主。”洛雲禾見她有要走的意思,趕緊道。她才懶得理她的威脅,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不怕,便也不在意。
“你!哼!”承慕對她這樣毫不在意的樣子氣得半死,她今天來沒有帶人,阿央明顯是幫阿雲的,她一個人,怕自己吃虧,便想着來日方長,他日便叫她好看!
說着,承慕氣鼓鼓地離開了。
非晚是後來才知道承慕來浮清閣鬧事的。
“她每次來都是住在她父親曾經的寝殿,今日卻說要住浮清閣。明顯是沖着你來,來找茬的。你也是,幹嘛和她對着幹,直接避而不見,她也掀不起什麽風波。現在倒好,如今她定恨極了你。指不定在想什麽辦法針對你呢。”非晚一副驚險未定的表情道。
“我忍了,但是沒忍住。”洛雲禾解釋道。
她也知道不該惹事生非。只是她也是高傲的公主,哪裏受得了這般欺負。
“你還真是不同尋常,一般的仙娥見了承慕都是要吓個半死,氣都不敢出。你倒好,公然與她叫板。”非晚笑道。不得不說她是佩服洛雲禾的。連她都被承慕那些整人的伎倆弄怕了,每次她來,非晚都盡量避着。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洛雲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只是如今已經這樣了,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也不知道天後懷着怎樣的心思,竟突然要召開賞花大會。邀請了天界衆多女仙。天後大擺宴席,與天界女眷共賞百花。這下洛雲禾身為仙娥,也開始忙碌起來。
如今她只希望可以安安靜靜地待在天界,等到遙山回來了,她向他辭行後便回素霜城。
覃霜也在邀請之列。覃霜很奇怪,天後素來容不下她,這一次竟然邀她一同參加。
洛雲禾在覃霜手下做事,常常接觸到別的宮的仙娥。有的人說這次宴會是為了兩位殿下的婚事,特意聚集天界衆女仙,天後好為兩位殿下挑選合适的神侶。也有人說,此次宴會是承慕郡主特意向天後讨來的。說是要天後為自己接風洗塵。但究竟如何,誰也不清楚,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
洛雲禾并未多想什麽,只是時時跟着覃霜忙進忙出。她來天界這麽久,從沒參加過這麽盛大的宴會,這一次可以托覃霜的福,有幸參加宴會。
只要忙起來,便沒工夫想其他的事,包括遙山。
洛雲禾起初也想,會不會在宴會上見到他,但是後來,她便不再去想這些了。她與遙山,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她遲早要回素霜城的,而遙山也有他自己身為天族皇子的職責。
她便在心裏安慰自己,再見他一次,她便心甘情願的回去。
只是她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回來。
百花盛宴如期舉行。
洛雲禾跟着覃霜進來時,雖然低着頭,卻好奇地偷偷看着宴會的裝飾。
宴會是在瑤池池畔舉行的,旁邊的小亭之中坐着的便是天後靖頤。她身着素白的華服,金絲線勾勒出的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從她的背脊盤繞至裙尾。華貴又不失典雅。再配上她如凝脂一般的肌膚,襯着她薄薄的丹唇,顯得格外耀眼,她優雅地笑着,看似和善,眉宇間無不流露出威儀。
洛雲禾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後被她的氣場震懾,趕忙低下了頭。
天後好像也看見她了,她只是眉頭一皺,轉瞬間便又恢複了之前的笑容。
洛雲禾沒太在意,畢竟她如今只是一個仙娥,大抵不會那麽引人注目。
承慕郡主風風火火地趕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大群仙娥仙侍。
洛雲禾見她這浩浩蕩蕩的架勢到頗為忍俊不禁。
她這是做什麽,明明是在自己姑姑的地盤,還這般怕受人迫害,身後帶着這麽多仙娥仙侍。
“承慕見過姑姑。”承慕徑直走到天後面前,規規矩矩地行禮道。
覃霜本默默躲在角落便好,但此時承慕一來,她想偷偷躲到一邊都不行,天後已經注意到她了,她不得不也上去請安。
承慕見洛雲禾走過來,好似有意無意地撞了洛雲禾一下,只輕輕摩擦到她的肩膀和手背,并沒有撞疼她。洛雲禾也沒太在意,只當她是幼稚的舉動罷了。
“覃霜見過天後。”覃霜微微屈膝道。
洛雲禾見狀,倒更是确定覃霜喜歡大殿下了。她那樣一個無拘無束灑脫的性子,對于時常刁難她的天後,她哪裏會那般規矩,連說話都小心翼翼的。若不是因為她是疏林的母親,那便沒有其他的理由了。
大殿下好像也喜歡覃霜,只是洛雲禾在景炎宮當差時,也沒見過他們兩說過幾句話,見了面,覃霜也只是恭敬地行禮,然後匆匆告退了。與覃霜交談時,也從不見她提起過疏林。也不知道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明明有情,卻不得不埋藏心底,不去言明。
不過此刻洛雲禾來不及想那麽多,她微微擡頭,便看見承慕惡狠狠地瞪着自己,好似恨不得用眼神将自己撕碎一般。她越是看不慣洛雲禾,洛雲禾就偏要招惹她。她并不擔心她會使出什麽伎倆對付自己,從前她是未黎最尊貴的公主,如今雖然在天界,她也一樣不懼任何威脅。
洛雲禾輕蔑地用餘光看了一眼承慕,正眼也不給一個。承慕立馬從怒視轉為氣急敗壞。
洛雲禾像是在看一個孩童一般,眼神中透露出不屑,似乎對于她的挑釁不屑一顧,她的無所謂,無不透露出她懶得搭理她的意思。
“你!”承慕果然沒有辜負洛雲禾的期望,稍微挑釁便氣急敗壞,沉不住氣了。
承慕指着洛雲禾,氣得說不出話來。
洛雲禾也不明白她怎麽就招惹上這個難纏的郡主了。偏偏這郡主脾氣火爆,一點就着。可越是不好惹,洛雲禾偏偏不怕。就算引火上身,也不卑躬屈膝。她從未做錯過什麽,沒什麽好怕的。
“怎麽了,承慕?”天後發話了。
承慕連忙斂起氣鼓鼓的樣子,不甘心地說着:“沒事,姑姑。”
天後微微笑了笑,目光落在了洛雲禾身上。
洛雲禾擡眼時,正巧碰上天後望向自己的眼神。她倒是不擔心自己的會被天後認出來。這麽些年來,她見過的天族的人,大概也就是在她封號大典上了。算起來真正識得她樣貌的,除了遙山便是他手下的元紹了。
她不敢多看天後的臉,如今有一個承慕已經夠讓洛雲禾煩惱了,她聽說遙山與天後表面和氣,內裏卻是不睦的。既然承慕會因為遙山待自己好而針對自己,也難保天後不會對自己有偏見。如今她也馬上要離開了,她還是少招惹是非好。
“覃霜,還沒恭賀你升遷女官呢。”天後啓聲道,雖是笑着的,那笑容卻僵硬得很,言語中也讓人澀得很。
覃霜微微一頓,卻還是謹記禮數,行禮道:“承蒙天後娘娘照顧。”
“若真想感謝本宮,便遵好你的本分,好好為天界效力才是。”天後冷笑一聲道。
“卑職明白。”洛雲禾看見覃霜垂下的手緊緊地攥着的拳頭,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天後收回了笑容,只将承慕拉到身邊坐後,便不再理會覃霜了。
洛雲禾卻止不住想,天後究竟為何這般不喜覃霜。她是個極好的人,又那麽喜歡大殿下。如今做了女官,自己又是後族中人,将來便是天族的王室也不見得能輕易求娶到她。按理來說,應當是門當戶對的姻緣才是。
洛雲禾猜猜想想便只能猜到一個緣由。那便是覃霜對于疏林的前途沒有幫助。她既不能幫他謀得太子儲君之位,身後也沒有勢力支持,在天後眼裏看來,當然不是最好的人選。再加之疏林屬意覃霜,天後更是沒有好臉色給覃霜了。
只是其中的故事,洛雲禾也很難想全。覃霜既然從未提起過,那便是不想說的故事,她除了在心底想想,也不會去問她。
覃霜帶着洛雲禾找了一個角落坐着,安靜地看着來來往往的各路神仙。
時辰已到,緩緩走上了十幾位仙娥,手裏皆捧着各式各樣的鮮花。
那些花盛開得正好,再加之又是在天界靈氣十足的瑤池邊上,盛開得更是可人。花瓣處冒着點點光華,同尋常的花确有不同。
洛雲禾看着這些花,賞心悅目。這些花裏,許多都是她沒見過的。
“此番百花盛宴,本宮還有一物,想要與諸位一同觀賞。”天後站起來,示意身邊的仙娥,将她口中所說之物呈上來。
衆仙的目光瞬間聚集在天後那邊。
那仙娥呈上來一個蓋着帕子的東西,不知裏面是何物。
衆仙開始議論紛紛。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聚靈果樹?”不知是群仙中的誰,一眼便認出了這是什麽,不敢置信地問着旁邊的仙人。
聚靈果極為難尋,即使尋到種子,也未必可以養活成株。種植聚靈樹,不僅要耗費大量靈力,也許最後也只是徒勞。就算能存活下來,也極難結果。
這聚靈果既是聚仙者魂魄的神藥,也是在短時間內恢複靈力達到鼎盛的絕佳妙藥。
洛雲禾倒不足為奇,這樣的果子同未黎的留願果是一樣的。洛雲禾生辰時,父親曾贈予她一顆,雖然現在不見了,但見到與留願果有着相同功效的聚靈果,她并不覺得稀奇。只是看那些神仙如此好奇,也忍不住想要見識一下。
天後本不想在衆目睽睽下道明自己種出了聚靈果。此果對于天界而言極為重要。既是不可多得的藥材,卻也是不能流入不軌之人手中的利刃。若是被用心人利用去了,難免對天族有危害。但是承慕極力勸說天後。在百花宴時拿出來給衆仙觀賞。天後聽她詳述,也覺得頗為有理,便應承下來了。
“這聚靈樹,是本宮傾盡心力栽培出來的,如今在這百花宴中,拿出來,一作此次宴會的點睛之筆,二則為同各位仙者交流栽植歷程,若是能再尋到這樹的種子,各位仙者也不妨一試,他日定有重用。”天後笑道,示意仙娥揭開帕子。
帕子被揭開了,可帕子底下,除了一株光禿禿的樹外,什麽也沒有。
聚靈果不見了!
洛雲禾心裏隐隐不安。
天後震驚地看着那仙娥手上的聚靈樹。如今已經枯敗不堪。一株聚靈樹一生只結一顆果,果落,樹死。
“本宮花費千年時光只才栽培出這一顆聚靈果,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來人啊,封住所有出口,務必找回聚靈果!”天後怒道。
天後笑着的時候洛雲禾就覺得不好惹,如今怒氣沖沖,倒更令人畏懼了。
覃霜将洛雲禾拉進身邊。好在今日只帶了洛雲禾一人來,不然倒難以照顧過來。而非晚在天後身旁,自是無礙。
頃刻間,便湧上來一群守衛,将在場的仙者全都圍住。
“姑姑,為了防止有不軌之人在百花宴中竊取聚靈果,承慕提前在聚靈果上加了封印,只要是接觸過聚靈果的人,受到應珠的感應,必定會留存蛛絲馬跡。”承慕上前禀告,并雙手奉上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玉珠。
“還是承慕周到。那你便用這應珠查一查在場的各位仙者吧。”天後艱難地擠出一絲笑意道。
“承慕遵旨。”承慕好似得意地笑了笑,轉瞬便收斂起來。
洛雲禾卻看得真切,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麽。
洛雲禾疑惑的看着承慕挨個查看。
在洛雲禾前面的仙娥,她都很快速地走過去,并未作太多停留,眼神還時不時望向洛雲禾那邊。
洛雲禾這才想起來,剛剛赴宴時,承慕撞了自己一下,如今她的應珠必定會在自己身上顯現。
洛雲禾徹底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承慕想出來陷害自己的。她先是極力勸說天後辦此宴會,又給天後提議,要借聚靈果一露。想必這果子定是承慕自己摘了去!
難怪她見聚靈果不見了,竟沒有絲毫的擔憂。
洛雲禾不禁在心裏苦笑,如今一劫怕是難逃了。但她心裏堅信,她沒有做過的事,誰也不能強行扣在她身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不怕。
果然,當承慕用應珠檢查洛雲禾的手時,那被她撞過的手,真的顯現出封印的痕跡來。
承慕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得意地低聲對洛雲禾說:“我說過,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姑姑,找到了,就是她!”承慕轉身道。
承慕立即叫人壓制住洛雲禾,洛雲禾被幾個守衛的劍架着,不敢亂動。
天後走下臺階。
“說!聚靈果在哪?你為何要偷聚靈果!”天後瞪着洛雲禾道。
此時洛雲禾已被守衛按着跪下來,卻依舊昂着頭,沒有絲毫畏懼地盯着天後。
覃霜不信阿雲會偷竊聚靈果,連忙上前,她跪在天後面前,道:“阿雲是卑職帶來宴會的,一直與卑職在一起,不可能偷聚靈果,這其中,定有誤會。天後明斷啊。”
覃霜有些慌張,如今證據指向洛雲禾,她擔心自己不能保住她。